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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與馬達公園

2020-01-03 04:48李巧珍
人物畫報 2020年2期
關鍵詞:魯藝美術系木刻

畫家馬達,原名陸詩瀛,廣西北流人,相傳祖上是南宋丞相陸秀夫之后,然馬達的父輩則是北流縣農村最貧寒的人家。幼年陸詩瀛就表現出出色的藝術天賦,受族人合力資助得以在藝術道路上繼續探尋。他在北流名?!绷髦袑W畢業后進入廣州美專深造,青少年時期的成長環境,讓他早早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并且以藝術為武器向黑暗的舊世界開槍。廣州藝專求學期間,大大開闊了他的視野,無論是藝術領域還是思想境界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因此,他參加了1927年著名的廣州起義,在起義中腹部中彈受傷,后輾轉到上海療傷。受魯迅倡導的新興木刻影響,在魯迅的指導下從事早期木刻創作,多幅作品見諸報端,在木刻領域嶄露頭角,“馬達”這一名字也廣為人知。

馬達于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并一度擔任過左翼美聯的黨團書記,1936年魯迅先生的逝世對他的打擊很大,這也激發了他沿著魯迅開拓的藝術道路繼續前進的強大動力。1938年馬達在武漢為籌建中華全國木刻界抗敵協會,放棄了郭沫若領導的國民黨第三廳給予的少校官職和每月150大洋的優厚待遇,專心從事木刻培訓工作,培養了一批早期木刻藝術人才。

隨著日軍侵略的深入,上海、武漢等相繼淪陷,一心立志藝術報國的馬達于1938年10月同音樂家冼星海一同來到延安,冼星海入魯藝音樂系任教,馬達則入魯藝美術系任教。因缺少美術教學與寫生用的材料,美術系早期的課程基本以木刻為主,人們戲稱“木刻系”。而早期從事木刻的人很少,加之到延安的木刻藝術家少之又少,馬達在美術系執教,基本撐起了美術系早期木刻教學的局面。后來隨著來延安搞木刻的人才的增多和美術系其他教員轉行學刻木刻,另外還有一批美術系的優秀學生也在木刻學習中成長起來,緩減了師資緊缺情況。

馬達居住在魯藝的東山上,是“東山教員”集團內極具個性的一位教員,沒人知道他是否有愛人,也不曾有人知道他是否談過戀愛,他不好言語,身材高大,據說在上海時,他曾經有過一位戀人,這位戀人跟他有相同的藝術愛好,是早期開展木刻創作為數不多的女藝術家——夏鵬,歷來才女受人傾慕,當然傾慕夏鵬的人不在少數,馬達就是其中之一。然而,早期的木刻藝術被國民黨反動派視為“反動藝術”,誰刻逮捕誰,夏鵬就不幸犧牲于國民黨的監獄中。這場不知是否屬于單戀的情感就這樣隨著夏鵬的犧牲悄悄埋在了馬達心底的最深處,革命戰爭的艱苦歲月將過往的美好遮蓋的嚴嚴實實,從不曾撕開。

延安時期的文藝人,物質的極度貧乏并沒有束縛住他們追求精神世界的手腳,一抔黃土,一把鐵鏟,可以創造出別樣的藝術天地。馬達將他自己的住處裝飾的別有情調,人們稱“馬達公園”,每當傍晚或黃昏,馬達公園總是有流連的人們,看風景,講革命,談理想。

馬達的窯洞是白木做的門窗,窗格上蒙著白紗,門楣上刻著黑色洋文字體“馬達”二字,雄渾嚴肅,如同馬達其人。窯洞內別有洞天,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張傾斜二十五度的土質斗型工作臺,上面擺著全副的木刻刀。窯洞靠里面的地方是高起有二尺多的土臺,玲瓏多孔的石頭作床架,床的四面離空,床下鋪著各色鵝卵石,其中有些是會閃耀著金屬的色澤,床上一床薄被,一張猩紅的毯子,都疊成方塊,斜放在床角,他的床仿佛是個湖心小島,又仿佛是粗闊的波濤上的一葉扁舟。為防止窯洞塌方,側墻根支有一個木架,他移植來一枝野藤沿著木架盤繞在床前頭頂,小小的尖圓的綠葉,青翠欲滴,木柱近根處,還斜插著一把小小的飛劍,窯掌壁上釘著一棵連葉帶穗的茁壯的谷穗。兩邊的土墻壁上參差地挖出些小洞當作壁櫥,一只小巧的表掛在左邊,所有的小物件都占有了恰當的位置。

馬達就住在這么一個一切由他親手布置的窯洞里,窯洞的所有陳設盡顯出馬達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獨特個性和審美情趣。他在這里辛勤工作了八載有余,從來不多言語,每當人們來到他的窯洞“做客”,他只是用眼神告訴他“隨便看,請自便”。而他則手中自顧忙碌著木刻,嘴邊斜叼著碩大無比的煙斗,不時地猛吸一口,繼續忙碌著手中的創作。當它那如拳頭般大小的煙嘴吸引了來客的眼睛時,他似乎已經讀懂了來客的疑問,一句“木刻刀做的”簡潔明了地回答。馬達著名木刻作品《推磨》《陶端予》等就誕生在這間富有詩意的土窯洞里。

馬達的窯洞外面是一方寬展的小院,院子里靠土崖的一邊,閑暇時間,馬達用一把鐵鏟削出了沙發的形狀,然后和些黃泥抹平抹光,曬干之后上面再鋪上光板羊皮,這在當時算得上是比較豪華的“家具”了,每當夕陽西下,馬達就坐在沙發上沉思。窯洞另一邊的土崖下,他用鐵鏟削出一尊“思想者”的泥塑,經年的風吹雨淋,泥塑已經不是手托巴的模樣,而是腦袋耷拉在了胳膊上,后來幾經修改,腦袋干脆趴在了手臂上。馬達從別處移栽來一棵兩米多高的洋槐樹,在院子里挖出一個圓坑,將這棵洋槐樹栽進去,來年五月洋槐樹開花了,芬香四溢飄散到整個東山上,慕名馬達公園者絡繹不絕來到這里。

馬達是抗日戰爭勝利后最后一批留守延安的文藝人,隨著魯藝師生集體離開延安赴東北、華北開展工作,馬達隨東北文藝工作團行至張家口后,于1946年11月初同陳學昭、杜矢甲等文藝人又折返回延安,他入中央黨校文藝研究室繼續從事藝術宣傳,為解放戰爭站好最后一班崗。解放戰爭取得全國勝利后,馬達為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入駐天津,領導天津美術工作,在職期間扶持天津民間藝術“泥人張”“楊柳青”等,使流傳幾百年瀕臨失傳的藝術得以繼承發揚。期間抗美援朝戰爭爆發,馬達兩度入朝,為中朝兒女戰地寫生,將上甘嶺戰役等慘烈戰爭場面再現在人們面前。晚年在“文革”迫害中,仍然堅持藝術創作,生命不息,創作不止,直至生命定格在1978年的那天夜晚。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在魯藝工作與學習過的文藝人,談起在延安生活學習的這段經歷,馬達花園總為人津津樂道,成為一代人心中最美好的回憶。馬達,一位沉默不多言的藝術家,他的人品和藝術贏得了無數人的尊重與喜愛。

作者簡介:

李巧珍(1987-),中國近現代史專業碩士研究生學歷,就職于延安魯藝文化園區管理辦公室(延安橋兒溝革命舊址管理處、中國革命文藝家博物院),文博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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