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業第一包

○ 文／古允天

“六五”被稱為“中國工業第一包”的1億噸原油產量包干政策的實施，有效地解放了生產力。

受國內外大的環境影響，我國原油產量在1978年達到1億噸以后，增長緩慢，1980年開始出現下降趨勢，石油工業自身發展遇到嚴重困難。伴隨改革開放不斷推進，國民經濟持續高速增長，對能源的需求日益加大，對石油的需求增長速度遠大于石油生產增長的速度，而且這個差距還在拉大。由于國家原油價格長期偏低，勘探開發投資不足，嚴重制約著石油勘探開發高投入、高風險行業的發展。

設想

國家大幅度壓縮基本建設投資，1981年給石油部的投資最多只能達到1980年的一半。原油產量能否保持住1億噸呢？1981年1月19日，中共中央決定國務院副總理康世恩兼任石油部部長。正患膀胱癌在301醫院住院的他，仍繼續思考著解決這一系列問題的辦法。

康世恩反復計算今后5年到10年內一共要花多少錢？怎么籌措這筆錢？他對前來看望他的石油部的同志們提出，能不能想個辦法，不要叫各油田年年爭投資，給他們一個包干政策？

主持石油部工作的副部長焦力人給國務院寫信，陳情1981年的原油產量調整為1億噸。

在研究1981年計劃的會議上，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能源委員會主任余秋里對石油部提出：“現在國際油價上升，過去沒有開采價值的油田現在都可以開采。采取有效措施，充分利用這些資源，積少成多，一本萬利。沒有錢可以去借?！?/p>

“你們石油部想辦法增產節約100萬噸原油，可以考慮都給你們?！眹矣嬑敝魅卫钊丝∫蚕蚴筒拷ㄗh。對于石油工業如何貫徹進一步調整的方針，能不能穩住年產量1億噸原油，中央和國務院十分關切。

這些想法和意見，使康世恩和石油部領導大為振奮。焦力人找到副部長閔豫和開發司司長譚文彬等，把已開發的油田按區塊逐個摸底分類，排定確實需要調低產量的、可以保持穩產的、還可以提高產量的，以及已做好準備可以新投入開發的區塊，分類計算。經過努力，1981年可以安排產油10065萬噸，有可能比國家計劃1億噸超出65萬噸。

經過綜合考慮之后，一個包干的輪廓在康世恩的腦海里逐漸形成：國家能不能對石油部實行年產原油1億噸包干政策，增產節約的油允許石油部出口，換回的資金用于勘探、油田開發和技術改造。他把這個想法與石油部的領導交談，一起討論，得到大家的熱情支持。

要求

1981年3月13日晚，康世恩重返石油部后主持召開第一次黨組會議。會議主要討論的是人們最關心的原油產量1億噸穩產包干的問題。根據部黨組會議決定，石油部加緊了億噸包干的請示和協調工作。

4月22日，國家能委、國家計委、財政部、石油部聯合給國務院寫了《關于明年原油產量穩住1億噸需增加今年鉆井和油田建設工作量的報告》提出了具體方案。包干的主要內容為：石油部承包生產原油1億噸，原油統配商品率94.5%，煉油廠產品總收率90.5%，超出部分允許石油部出口，所得差價的85%作為石油勘探開發基金，15%作為職工的集體福利和個人獎勵基金。所得外匯全額留成，用于進口器材、技術。

6月3日，《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能委關于協調組織石油部超產原油、成品油出口安排問題報告的通知》。

7月24日，中共中央書記處召開會議，專門聽取國家能委的匯報。匯報會上，康世恩發言說，實現1億噸包干，一是靠政策，二是靠管理，三是靠科學技術水平的提高，四是靠登泰山過十八盤的精神。并就有關政策問題提出三條具體建議：一是實行包干制，解決資金不足的困難，增加石油行業自我發展的能力。二是沿海大陸架實行對外開放，開發海上油氣資源。三是允許采取多種方式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和裝備，也可向國外直接貸款。中央書記處討論同意了這三項重大建議，并對石油部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表示嘉許。

在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上，國務院領導在《關于第六個五年計劃報告》（1981-1985年）中要求：“石油工業第六個五年計劃，5年投資154億元，重點勘探東北松遼盆地、渤海灣、河南濮陽地區和內蒙古二連盆地，并適當加強新疆準噶爾、青海柴達木盆地的普查勘探，繼續加強東部老油、氣區的地質普查勘探，爭取探明一批新油田，同時積極開展海上石油的勘探和開發。5年內，新增原油開采能力3500萬噸，天然氣開采能力25億立方米。這樣，我們就可以補充原有油井產量由于每年開采所形成的自然遞減，使5年內石油年產量穩定在1億噸的水平上?！?/p>

“六五”計劃是中國改革開放之后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突出強調經濟工作要提高經濟效益為中心。

根據國家“六五”期間對原油產量的要求，石油部黨組提出了石油工業近期發展方針：“著眼當前，考慮長遠，使石油、天然氣儲量和產量比較協調，勘探效率更高，開采效果更好，在穩產1億噸原油的基礎上，油氣產量要有一個持續地穩步地增長?！?/p>

●1984年，勝利油田發現中國灘涂地區最大的油田——孤東油田。圖為在祝捷大會上石油部副部長李敬（左一）等為會戰標兵牽馬扶蹬。

用好

1億噸包干，作為一項帶有戰略性的重大改革舉措，成功與否，舉足輕重。石油部決定選擇勝利油田先行試點。一向工作嚴謹的康世恩帶病先期來到東營。緊接著石油部副部長焦力人、閔豫、李天相和任向文，帶領工作組到勝利油田進行可行性論證，搞包干試點工作。

指標初步確定以后，康世恩組織石油部有關司局的負責人和勝利油田的李曄、金傳乃等，連續三四天對勝利油田的用油產量包干辦法進行認真詳細的研究，八易其稿。每稿他都要親自審查。最后，經石油部領導討論，形成了勝利油田實行用油產量包干試點的辦法。

“石油工業目前正處在一個暫時困難的時期，擺在我們面前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就是從此垮下去呢，還是振作起來？原油產量從1億噸退下去呢，還是穩住，并爭取逐步有所增長？我認為，我們絕不應該就此垮下去，也絕不應該使1億噸原油產量也穩不住，我們只有走一條路，那就是振作起來，把石油工業搞上去?！?981年8月10日，石油部實行原油產量1億噸包干動員大會在北京召開，康世恩強調指出。

8月29日，勝利油田對石油部實行“五包”，石油部對勝利油田實行“五定”和“三?！?。經國務院批準，三部委于10月8日轉發了這個試點辦法。之后，石油部對各油氣田推行“五包”“五定”“三?！鞭k法，落實國務院的原油產量1億噸包干辦法。由此，“億噸包干”以洶涌澎湃之勢，從東到西在十幾個油田全面展開，揭開了石油工業發展的新篇章。

國家給予1億噸石油科技補貼的優惠政策。為此石油工業“六五”科學技術發展計劃目標強調：為了穩住1億噸油，綜合利用好1億噸油，必須依靠科學，把我國石油科學技術水平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在現有的基礎上再上一個臺階，力爭“六五”期間使主要石油科學技術，達到或接近20世紀70年代國際水平。1983年，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組織中國石油學會、中國化工學會、中國內燃機學會、中國金屬學會等17個學會，聯合進行《合理利用一億噸石油》的大型軟課題研究。在近兩年時間里，先后召開了5次學術會和論證會。中國石油學會理事長侯祥麟組織石油、石化領域的有關專家，1 9 8 3年11月在南京召開了《如何用好一億噸原油》座談會。

1985年1月，中國科協召開了有17個學會、23個部委的專家、領導共150多人參加的《合理利用一億噸原油》論證會。侯祥麟主持會議。這次會議提交論文180多篇，分別從合理利用石油資源及石油產品、石油深度加工、石油綜合利用、石油及石油產品的價格政策、石油資源的進出口效益等方面進行了科學論證，對節油、代油的措施進行了論述，并向國家有關部門提出《關于合理利用一億噸石油的若干建議》。

“六五”期間，煉油化工方面比較重要的一項活動是關于“用好1億噸原油，發展石油化工綜合利用、探索經濟效益”的研究，圍繞用好1億噸石油，在改組改造現有煉油、石油化工企業，提高原油加工深度 ，發展石油化工綜合利用等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關于大慶油田產量包干情況的報告。

成效

勝利河口采油5隊等單位9月開始正式試點，實行四級包干，責任到人，包干形式由點到面在全油田逐步展開。對職工來說，承包后一個明顯的標志就是手里有了獎金，工人干活的積極性極大提高。河口采油5隊維修大班班長巴寶昌在第一次領到獎金時，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和同事們到旁邊的飯館里美美地吃了一頓。包干以后，多勞可以多得了，他干活也更有勁頭，每次獎金都拿隊里最高的。當時他每月工資是43元，而每月獎金就有15元。

用經濟辦法管經濟，一包就靈，一包就活，一包就變樣。勝利油田油建一部二大隊三中隊、四大隊三中隊在包干試點工作的推動下，實行全優超額計件工資制，僅用5天時間就完成了第一期工程的施工任務，工效平均每天分別比計劃超額45.2%和36%，有的班最多超額58%。從班組到個人，嚴把質量關，使整個第一期工程質量都達到了優良標準。臨盤指揮部井下大修隊8月試行包干制，當月完成起下鉆桿13.1次，超額2.6次。這個隊三班在臨24井，一個班起下鉆桿230根，超出定額110根。欠產隊一下子變成了“余糧戶”。勝采指揮部二大隊針對油井管理難度較大特點，和兩個小隊簽訂了兩口“老大難”井管理包干合同，達到增產目的。

大包干大大地解放了生產力，“六五”計劃期間，勝利油田開發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建立起各種形式的經濟責任制，增加了快速發展動力，使增儲上產獲得了新的機制，原油年產量從1980年的1758萬噸上升到1985年的2703萬噸，增加了945萬噸，是全國增產幅度最大的油田。遼河油田1986年產油1001萬噸，原油生產比1980年509萬噸增加了492萬噸，產量翻了將近一番，上了一個大臺階，在當時全國油田中位于“油老三”?！安澈撑璧貜褪接蜌饩奂▍^）帶勘探理論及實踐”1985年獲得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特等獎。

大慶油田“六五”期間，在落實“五包、五定、三?！必熑沃浦?，創造多種形式的內部經濟責任制，把責權利統一起來。年年超額完成國家計劃，油田穩產工作主動，各項指標比計劃預計偏好，含水低于“六五”計劃。有效控制了產液量。大慶油田在穩產開發計劃實施中，注重在實踐中總結新認識、新經驗，補充完善各個開發階段的技術改革和界限，用以指導編制年底開發計劃。由于認真落實了油田開發的技術政策，落實了調整措施，有效地保證了19年穩產目標的實現，超額完成了大慶“六五”計劃超產指標，創世界同類油田開發奇跡，高含水期穩油控水工程成效顯著，榮獲1985年度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

基于當時國民經濟對能源工業的需要，中原油區采取了高速開發的方針，年產油量由1981年的141萬噸增加到1985年的550萬噸，采油速度一直保持在2%以上生產，是當時國內采油速度最高的油田之一。

“六五”計劃執行期間，是我國石油工業發展最好時期之一。主要標志是勝利地完成了穩定和鞏固1億噸原油年產量的任務，并繼續向新的更高目標前進，石油工業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傲濉睍r期，全國石油勘探有了很大發展，新增石油地質儲量比前5年多54%。新增石油地質儲量31億噸，比“五五”多增加11億噸；原油產量持續增長，累計生產原油5.48億噸，比“五五”多產油5200萬噸；5年籌集勘探開發基金126億人民幣，累計上繳國家稅利和能源基金322億元，相當于同期國家基建投資和地質事業費總額的2.5倍；5年累計出口石油3375萬噸，累計出口原油創匯188億美元，出口創匯額占全國創匯總額的26.86%；相當于“五五”出口創匯總額的2.1倍。這5年生產建設上的成果和取得的經濟效益，都好于以往幾個5年計劃。

1987年5月27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報道，石油行業承包經營成績矚目的消息：原油產量逐年穩步增長，6年共超產近8千萬噸，從收益中自籌資金170多億加快自身發展。中央決定在石油全行業實行1億噸原油產量包干的重大決策，以及開放搞活的措施，不僅使石油工業渡過當時難關，再次得到較大發展，而且對石油工業的經濟體制改革，開拓了新的思路，為以后深化改革起到先導的作用。

點 評

開拓思路 改革先導

對石油工業實行原油產量億噸包干的政策，是國家第一次對一個全國重要的工業行業進行的重大改革，它開創了中國大型工業企業改革的先河。用經濟辦法管經濟，國家以承包方式賦予企業經營自主權，企業通過“承包為本”，產生出巨大的物質力量。這項帶有戰略性的重大改革舉措，使中國的石油工業再次獲得空前發展。

國務院決定借鑒農村家庭聯產承包制的成功經驗，對石油部實行“1億噸原油包干”政策，被稱為“中國工業第一包”。不變則衰，變則興。大包干政策的全面推行，極大地調動起企業和職工的積極性和創造性，迸發出強大的生產力，引發了石油工業內在機制的一系列深刻變革。中國工業戰線上的第一個行業包干方案的出臺，在日后石油工業的發展中顯示出巨大的威力。適合國情、符合民意的億噸包干政策，給我國的社會主義石油建設事業帶來了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