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的愛（組詩）

李鑫

偏執

七歲的他讀一年級

用李字組詞

他在括號里規規整整地寫上哥哥

的名字

用李字造句

他在橫線上寫到——

我的哥哥叫李睿濤

用哥哥寫一段話

他這樣寫——

我的哥哥是個好哥哥

哦，這可愛的孩子

他如此愛著他的親人

讓我輕易就原諒了他的偏執任性

以及，狹隘和自私

在漢陽門

白發蒼蒼的老奶奶

遞給我一張宣傳單

雙手合十——

“阿門，耶穌愛你”

“可是，我不愛他”

是的，我只愛——

日益荒蕪的土地

漸漸走遠的故鄉

越來越老的親人

慢慢長大的子女

我愛他們

如同我們相互

偏執地愛著

彼此漸漸縮短的這一生

回鄉夜飲

回鄉，和久別的發小小酌

彼時，夜深如酒，酒深如夜

他們，是陪我走過夜路的人

是陪我熬過漫漫長夜的人

是和我吵過架斗過酒量的人

不過，現在我們都老了

我們沒有了唇槍舌劍

沒有了敬酒詞

誰動一動杯子

彼此就都意會了

我們像排練過的演員

心照不宣一齊反復舉著苦水

是什么讓我們沉寂下來呢

這茫茫的人世

還有什么事物

能夠讓我們沉默的酒杯

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清明花開

去年開過的馬櫻花

今年又重開一次

我們折下其中的幾枝

插于陳年的墓臺

這三月送給人間的禮物

我們又把它轉手送給親人

是這大紅大紫的春天

讓荒涼的土堆和石頭

一年一度，與我們相認

再也喊不答應的親人們

馬櫻花是他們急得憋紅的臉

責任編輯：李學智 王 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