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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真意盈懷

2020-01-14 10:18逸舟
上海工藝美術 2020年4期
關鍵詞:永福海派玉雕

逸舟

According to Lu Yongfu, what he is doing now has nothing to do with business. Instead, he strives to realize a dream of “inheritance”: writing the glorious chapter of Shanghai-style jade carving and establishing the dominating position of Shanghai-style furnace vase.

他把名頭看得云淡風輕。

陸永福說自己正在做的事,無關乎生意,只為一個“傳承”的夢:創海派玉雕之輝煌,立海派爐瓶之霸位。

我與他的結識和對話,也正緣于海派玉雕,緣于玉雕之海派中最經典、最具符號意義的品類之一海派爐瓶。

聽他談往事,不能說復雜,也不能說簡單。當年,他以“逃離”國企體制,爆得大名,在上海灘鬧出不小的動靜。幾十年后,他又以回歸玉壇,引來同行熱議,贏得人們的刮目相看。他的出走,他的辦廠,采礦,從商的經歷,他對海派爐瓶的那份心心念念的執著,他對財富的認知和處置方式,都使他無法被簡單地歸類。

讓我們慢慢走近他。陸永福自幼在工藝世家長大。父親陸伯林,早年的啟蒙教育來自海派工藝美術的發祥地——土山灣,與雕塑名家張充仁師出同門。1956年,父親從上海調任北京,供職中國科學院,專事動物標本研究制作,他是我國著名的生物學家童第周身邊的高級工藝師,一流的昆蟲畫家。

長兄陸天福,知名硯刻工藝家,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海派硯刻代表性傳承人,也曾在土山灣畫館中受過西方美術的系統訓練,19歲進入上海市工藝美術研究室(上海工藝美術研究所的前身),被著名硯刻大師張景安納為嫡傳大弟子,由此躋身海派硯刻鼻祖陳端友先生的第三代傳人。

徐寶慶,陸永福的大姐夫,聲名更在業界如雷貫耳……這位海派黃楊木雕的一代宗師,在繼承傳統技藝的基礎上,吸收西洋雕刻技法,開海派木雕之先河,成就了一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性項目。陸永福說,徐寶慶成為自己的姐夫,是他的父親慧眼相中,同是在土山灣,父親看到了徐寶慶的一份天資聰穎,一份心靈手巧,特別欣賞,于是,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他,招為“女婿”。1958年,徐寶慶參加首都十大建筑設計大會,人民大會堂上海廳的雕塑創作就是由他掛帥的。

這位姐夫留給陸永福的印象,實在太深。不光是他的造詣,他的作品,更是他對海派工藝的那一份癡迷。陸永福至今還記得,姐夫沒有其他的樂趣,每天就在工作臺上,過年過節也是如此。

這樣的世家在上海并不多。陸永福如數家珍,大姐在上海金銀飾品廠工作,大嫂當年念的是工藝美校玩具專業。徐寶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和劉忠榮是玉雕廠工業中學的同學,后來分配在人件車間。小女兒做竹刻,曾在工藝美術研究所工作,后來去了美國。

陸永福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里耳濡目染,自然也對工藝美術滋生了熱愛的萌芽。彼時,正趕上工藝美術學校復校,他報考了,成為當時百里挑一的佼佼者。

陸永福清晰地記得當年執教的陶俊華老師,劉錫洋老師。

在美校,他接受了科班的訓練,心手并用,學會了工具,學會了手藝。其時,也學素描,雕塑,也學工筆花鳥,還要學工,學農,學軍,拳打腳踢,功夫初得。

那時候,老師會拿很多料材,教他們看。什么適合做爐瓶,什么適合做鳥獸,學生也曉得了什么叫“因材施藝”,一步步被領進了玉雕這扇門。

這一屆的學生人才濟濟,各領風騷。畢業后,陸永福被分配到了上海玉雕廠的爐瓶車間。爐瓶車間在玉雕廠的地位是老大,得天獨厚,集中了全廠的頂尖好手,技術實力是最強最全的。最好的料,也是先給爐瓶車間挑,而后才是人件,花鳥件,小件。當然,這個車間的產出,爐瓶的貢獻,也是最大的。

在海派玉雕的經典譜系里,器皿給人以厚重感和王者之氣。周正中不失秀雅,端莊里更見深邃,凝結著老一輩藝人的才情、意趣和功力。

浸潤在海派文化的養分中,玉雕廠給了陸永福職場的歷煉,最初的文化啟迪和藝術感動,便是對海派爐瓶有了特別濃厚的興趣愛好。

1986年,剛好是進廠10年的節點,他萌生了自己跳出來干一番的念頭,不走尋常路,竟然拒絕體制的安排,毅然決然地跳脫。跟他一起離開的還有比他年長的師傅,廠里的技術骨干。那一年,中國的改革正在摸著石頭過河,他的舉動似乎出格,有點不可理喻。

直至時光進入到了21世紀,陸永福話說當年,淡淡地一句帶過:那時只是覺得生活要改變一下。一個樸素的想法就是,讓自己,也讓師傅師兄們能早日當上“萬元戶”。

后來,后來的后來,他碌碌謀生,似乎就是為了那個俗不可耐的目標———攢錢,賺錢。

從當初置備不起一間婚房,終于可以衣食無憂,有了自己的別墅。但事情又似乎不盡然。進入新世紀,陸永福準備重操舊業。面對自己,叩問真意,當年對于玉雕的那份情懷,始終沒有淡去。

他的再度回歸,與海派爐瓶日趨式微的走向有關。他發現不少好手為了取悅市場,不惜將大料切分處理,以求利益的最大化。由于器皿件耗料,市場又不待見,許多人望而卻步。

于是,陸永福真誠地想扮演一個搶救和保護的角色,內心的呼喚激起了勇氣。他以行動者的姿態,投資辦起了“聚福堂”,把玉雕廠爐瓶車間的老藝人集結到旗下,并且自任藝術總監。

“聚福堂”的名號,恰好與他的大名互為映照。不是一個人的“?!?,而要“聚?!?,要有一群“陸永?!?。他希望用團隊的扛鼎之力,打造扛鼎之作,重振海派爐瓶的雄風。這個群體中,就有朱云發、郁昆麗這樣的將才。

從此,陸永福將原本的主業,當成了副業,用忙碌替代了安閑。從進料,相玉,到設計,畫稿,從出坯,雕琢,到打磨、拋光,無不親力親為,既當“總裁”,又當“總監”。

他深感自己的生命與海派爐瓶的存續綁在了一起。他說,他做這一切,不圖回報,不想去市場變現,只是了卻一份心愿,還原一些東西,給同道看,給歷史看,給明天看。

器皿之于玉雕,無論用料、設計,還是琢制,要求之嚴苛,難度之大,周期之長,風險之高,他心中是有數的。他選擇了把公司的資源和未來,放到更長遠的狀態上,義無反顧。

陸永福深諳海派爐瓶之道。他說,生意場上,我要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應付,讓步,都可以。但玉器的活兒上,搗不得半點糨糊,一切都得聽我的。

遣詞琢句,謹守法度;應形借勢,因料施藝,需要的是智慧和功力,接續的文脈,來自老一輩的玉雕藝人。

他以開闊的視野,比較不同地域不同風格器皿件的異趣,揣摩,研習,但又不忘本來,有意識地留存海派爐瓶的歷史脈息和獨特語言。

為了一件作品的盡善盡美,寧可將工時延長,再延長,可以說是不惜工本。陶老師經常說的一句話:“作品做得好,它會講話”,他至今還爛熟于心。他的作品和做派,正彰顯了海派的“腔調”。

2017年,聚福堂的作品在第十屆中國玉石雕神工獎的舞臺上盛裝亮相。那年光臨現場指導的全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潘魯生在他的展臺前駐足良久,對他和陪同的協會領導言之諄諄,你們上海要把這一塊好好地研究,好好地保護。

陸永福迄今為止的投入已經是數以千萬計了,但他覺得有意義,有價值,這也許更可以視作一種“反哺,一種“感恩”。近年來,聚福堂的作品得到了各界的贊譽,斬獲了多項賽事的金銀大獎,這使陸永福感到無比欣慰。

上海海派玉雕文化協會授予聚福堂“海派爐瓶特色工作室”稱號;上海市寶玉石行業協會將一塊“創新研發人才實訓基地”的銘牌頒授給了他。

最讓陸永福引以為傲的,是在2018年“中國當代工藝美術雙年展”上的亮相。在國博上演的雙年展,被標格為“代表我國當代工藝美術最高水平的國家級公益型制度性展覽”,陸永福選擇這樣的場景,正切合那一年的主題“弘揚經典·鑄造輝煌”。他共有4件作品入選,是雙年展上個人入展作品最多的。這是對傳統海派爐瓶的致敬!

如今,走進聚福堂的陳列室,各種造型的爐瓶,數量可觀,每一件都自然或刻意地保持了海派獨有的氣韻,遠離浮躁與喧囂,守得自己一方凈土。

從某種意義上說,聚福堂實現了海派爐瓶的經典表達和當代詮釋,為行將消逝的原生態狀貌,留下了忠實的底稿,這是傳承的力量,亦是強烈呼應對于本土文化的堅守,進而彰顯了海派爐瓶生生不息的最為厚重的積淀。

或許,還有許多被歲月流散、湮滅的東西,需要有更多的人去撿拾,打撈和重建。誠如陸永福所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主要看我們的發心、身手和造化。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我們還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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