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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言史著述考

2020-01-19 02:31高賢達
哈爾濱學院學報 2020年9期
關鍵詞:禰衡全唐詩唐人

高賢達

(山東大學 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中唐詩人劉言史實為一顆被埋沒的耀眼詩星,皮日休稱其詩:“美麗恢贍,自賀外,世莫得比?!盵1](P39)嚴羽《滄浪詩話》稱:“大歷以后,吾所深取者,李長吉、柳子厚、劉言史、權德輿、李涉、李益耳?!盵2](P163)然劉言史在兩唐書中無傳,其生平事跡散見于皮日休《劉棗強碑》和辛文房《唐才子傳》兩書中,仍存在不少問題需要厘清。筆者曾就其字號、家世、生卒年、籍貫、仕歷問題行文予以考辨。[3]此外,詩人的著述、思想、交游、行跡等也是其生平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擇其一對劉言史的著述情況進行梳理。

一、劉言史詩歌散佚情況考辨

劉言史的著述情況,歷代古文獻中載述如下。皮日休《劉棗強碑》稱:“所有歌詩千首?!盵1](P39)歐陽修等《新唐書·藝文志》稱:“劉言史,歌詩六卷?!盵4](P1615)鄭樵《通志二十略》稱:“劉言史歌詩,六卷?!盵5](P1775)脫脫等《宋史·藝文志》稱:“劉言史詩,十卷?!盵6](P5340)辛文房《唐才子傳》稱:“有歌詩六卷,今傳?!盵7](P257)這是目前能見的公家、私家著述中關于劉言史著述情況的記載。下面我們試作簡要分析:

皮日休是晚唐人,在時間上距離劉言史最近,按照常理,皮日休的說法應最可信。他在《劉棗強碑》中說:“邑人劉永,高士也。嘗述先生之道業,嘗詠先生之歌詩,且嘆曰:‘襄之人,只知有孟浩然墓,不知有先生墓,恐百歲之后,埋滅而不聞,與荊棘凡骨溷。吾子之文,吾當刊焉?!招菰唬骸婕绒龑?,錄之何愧!’嗚呼!先生之官,卑不稱其德,宜加私謚。然棗強之號,世已美矣,故不加焉。是為《劉棗強碑》?!盵1](P40)由此可知,劉棗強碑文的內容是借劉永之口,由皮日休“錄”成。文中有“述先生之道,詠先生之歌”的話,看來,高士劉永頗喜愛劉言史的詩歌,經常玩味賞讀。既然皮日休假劉永之口成此碑文,可見其本人或直接、或間接閱覽過、聞聽過劉言史的詩歌是一定的。皮日休評價劉言史詩:“彫金篆玉,牢奇籠怪,百鍛為字,千煉成句,美麗恢贍?!盵1](P39)如果不是親自讀過劉言史的全部詩歌,不會有此全面、深入、精辟的見解,皮日休稱劉言史“歌詩千首”的說法絕非妄論。

劉言史的詩歌存量?!缎绿茣に囄闹尽分洝傲怼?,鄭樵《通志二十略》也著錄“六卷”。在時間上,鄭樵晚于歐陽修、宋祁,顯然,鄭樵的“六卷”說承襲《新唐書·藝文志》而來。至《宋史·藝文志》則著錄“十卷”,由宋至元,由“六卷”變為“十卷”,表面上看劉言史詩歌的數量有所擴大,實際上,按照皮日休“所有歌詩千首”的說法,無論是《新唐書·藝文志》中“六卷”容納千首詩,或是《宋史·藝文志》中“十卷”容納千首詩都是可能的,只不過是史志目錄分類略有差異而已。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略早于《宋史》,書中稱“有歌詩六卷,今傳”,“六卷”的說法亦承襲前賢而來,也可以旁證《宋史·藝文志》中“十卷”的說法并非數量上的增加?!敖駛鳌倍直砻餍廖姆繒r依然能見到劉言史的六卷詩歌。按此論斷,由皮日休至辛文房,即從晚唐五代經宋至元,劉言史詩歌至少保存六卷千首的存量,然事實并非如此。

宋代計有功《唐詩紀事》中選錄劉言史詩歌十三題十四首,分別為:《竹里梅》《春過趙墟有作》《初下東周贈孟郊》《過春秋峽》《長門怨》《廣州王園寺伏日即事寄北中親友》《送婆羅門歸本國》《瀟湘游》《放螢怨》《觀繩伎》《買花謠》《王中丞宅夜觀舞胡騰》《樂府新詞》(二首)。[8](P694-698)計有功生卒年不詳,大約是北宋末期人。今檢視《全唐詩》所收錄劉言史詩歌,計有功在《唐詩紀事》中選錄的十四首詩歌在內容上不出《全唐詩》的范圍。

南宋洪邁編纂《萬首唐人絕句》,其中輯錄劉言史五言絕句二首:卷二十一《立秋》;卷二十五《別落花》。七言絕句五十七首,其中卷二十八,五首:《長門怨》《樂府》(二首)、《過春秋峽》《竹里梅》;卷七十二,五首:《登甘露臺》《夜泊潤州江口》《看山木瓜花》(二首)、《題十三弟竹園》;卷七十五,四十七首:《樂府雜詞》(三首)、《歲暮題楊錄事江亭》《冬日峽中旅泊》《泊花石浦》《聞崔倚旅葬》《賦蕃子牧馬》《牧馬泉》《越井臺望》《扶病春亭》《贈童尼》《讀故友于君集》《病僧》(二首)、《右軍墨池》《送僧歸山》《題源分竹亭》《山寺看櫻桃花題僧壁》《傷清江上人》《山寺看海榴花》《贈成煉師》(四首)、《上巳日陪襄陽李尚書宴光風亭》《奉酬》《病中客散復言懷》《處州月夜穆中丞席和主人》《尋花》《贈陳長史妓》《題王況故居》《偶題》《慟柳論》《夜入簡子古城》《桂江中題香頂臺》《僧檐前獨竹詠》《送人隨姊夫任云安令》《山中喜崔補闕見尋》《偶題》(二首)、《嘉興社日》《席上贈李尹》《弼公院問病》《惜花》《代胡僧留別》《桂江逢王使君旅梓歸》。其中,七言絕句卷二十八《樂府》(二首)與卷七十五《樂府雜詞》(三首)中有二首重出,按此,洪邁輯《萬首唐人絕句》計得劉言史詩五言絕句二首,七言絕句五十五首,總數為五十七首。[9]

在洪邁輯《萬首唐人絕句》基礎上,明代趙宦光、黃習遠對《萬首唐人絕句》進行了重新編定。重新編定的目的,除了理順“洪本”混亂的體例外,同時做了大量的輯佚工作,對“洪本”中一部分詩人的絕句進行了增補。檢“趙黃本”《萬首唐人絕句》,其中收劉言史五言絕句二首:《別落花》《立秋》;七言絕句四十七題五十六首(詩題略),其中,《樂府雜詞》重出二首,得五十四首,總數五十六首。[10](P591-597)對比“洪本”“趙黃本”《萬首唐人絕句》,其中收錄劉言史詩歌情況有如下區別:(1)詩題變更。詩《上巳日陪襄陽李尚書宴光風亭》易為《上巳陪李尚書》,詩《病中客散復言懷》易為《病中客散后言懷》,詩《處州月夜穆中丞席和主人》易為《月夜穆中丞席和主人》;(2)疑詩未錄。如《奉酬》,關于本詩的作者問題,下文還要提及,姑且不論??梢?,除上述細微差別外,“洪本”“趙黃本”《萬首唐人絕句》所收劉言史絕句詩,在內容、數量上完全一致。并且,檢視《全唐詩》所收劉言史詩歌,“洪本”“趙黃本”輯錄劉言史絕句詩在內容、數量上也不出《全唐詩》的范圍。

清代劉云紛編《中唐劉言史詩》一卷?!端膸烊珪偰俊肪硪痪潘摹都俊た偧悺ご婺克摹酚小栋藙⑻迫嗽娂钒司?內府藏本)稱:“淮陰劉青夕選,不著其名。前有康熙癸未李翰熙序,稱青夕嘗有唐詩十三家之刻。又輯為此本。凡劉義、劉商、劉言史、劉得仁、劉駕、劉滄、劉兼、劉威八人,皆《全唐詩》所已具。且既以家數區分,而版心又標曰中唐詩晚唐詩,體例亦殊未協也?!盵11](P1774)劉青夕即劉云紛,根據李翰熙的序可知,劉氏所編之書體例混亂,其中所收劉言史詩依舊不出《全唐詩》的范圍。序中言“皆《全唐詩》所已具”,表明較《全唐詩》,劉氏書晚出?!栋藙⑻迫嗽娂芬沿?,僅存目,劉云紛編選此書的目的或因所舉唐代詩人與己同為“劉”姓。

綜上所述,關于劉言史詩歌的散佚情況,可以得出如下結論:自晚唐五代至宋代計有功編《唐詩紀事》,在此期間劉言史詩歌出現嚴重散佚;自洪邁輯《萬首唐人絕句》至明代趙宦光、黃習遠重新編定時,劉言史絕句詩除了輯得五十七首(或五十六,《奉酬》詩存疑)外,未見其他佚作;元代辛文房在《唐才子傳》中言:“有歌詩六卷,今傳”,“六卷”的詩歌存量與“今傳”的說法均不符合歷史真實;清代劉云紛編《八劉唐人詩集》,通過李翰熙的序可知,自《全唐詩》以后,也未見劉言史的詩歌佚作。

二、現存劉言史詩中的幾個問題

清代彭定求等《全唐詩》中收錄劉言史詩歌一卷,計得六十九題八十首,[12](P5321-5332)這是目前能見的劉言史的全部作品。檢視這些詩篇,其中有幾個問題需要釋疑,下面試作簡單辨析。

(一)《全唐詩》卷首語疑問

《全唐詩》卷四百六十八“劉言史”目下稱:“劉言史,邯鄲人,與李賀同時。歌詩美麗恢贍,自賀外,世莫能比。亦與孟郊友善。初客鎮冀,王武俊奏為棗強令,辭疾不受,人因稱為劉棗強。后客漢南,李夷簡署司空掾,尋卒。歌詩六卷,今編一卷?!盵12](P5321)

文中涉及劉言史著述情況的表述為“歌詩六卷,今編一卷”,從語言學的角度審視,這句話有歧義。既然稱“歌詩六卷”,又何言“今編一卷?”不免使人懷疑有“擇取”的可能。事實上,《全唐詩》是唐代詩歌的匯編,集中了當時最優秀的學者來完成,其編撰宗旨以追求完備詳贍為目標,斷然不會有擇取的可能(其中與主流社會意識形態相悖的作品除外)。并且,通過上文的分析可知,到清代康熙年間,劉言史的詩歌僅存一卷八十首的數量,所以,“卷首語”的表述語義指向不明。

(二)《奉酬》《嘉興社日》《廣州王園寺伏日即事寄北中親友》釋疑

現存劉言史的詩中,有三首值得商榷:一是《奉酬》,本詩又題李翱作,題名為《奉酬劉言史宴光風亭》。從詩題上看,本詩屬于李翱的可能性較大。二是《廣州王園寺伏日即事寄北中親友》,本詩又題王言史作,誤。按,《全唐詩》中作者并無王言史,應是“劉”訛作“王”。三是《嘉興社日》。本詩又題李商隱作,詩云:

消渴天涯寄病身,臨邛知我是何人。今年社日分馀肉,不值陳平又不均。[12](P5331)

首句“消渴天涯寄病身”可以作為本詩屬于劉言史的一個旁證?!疤煅摹敝冈娙艘簧此姆?,“病身”指詩人身患“消渴”病,也泛指身體狀態差。無疑,這兩點都與劉言史的人生暗合。一方面,劉言史行跡極廣,據不完全統計,其一生到過的地方有嶺南、洛陽、茅山、瀟湘、潞州、長安、邯鄲、潤州、處州等,這與“天涯”的提法相應;另一方面,劉言史一生貧病常伴左右,試看下面的詩句:

老性容茶少,羸肌與簟疏。/那將寂寞老病身,更就微蟲借光影強疏稀發著綸巾,舍杖空行試病身。/華發離披臥滿頭,暗蟲衰草入鄉愁。金榜榮名俱失盡,病身為庶更投魑。/欲令居士身無病,直待眾生苦盡時。信陵門館下,多病有歸思。[12](P5322-5332)

這些例證說明詩人一生貧病交加,與“病身”的提法相應。清代馮浩稱:“徐箋本據《歲時雜詠》收《嘉興社日》七絕,而曰亦見《劉言史集》??肌度圃姟沸⌒?,劉言史邯鄲人,初客鎮冀,后客漢南,其集中有潤州、處州之作,則當經嘉興矣。義山雖有江東之游,未知至嘉興否?且諸集本皆不載也?!盵13](P2010)由此可知,除了《歲時雜詠》將此詩歸為李商隱作,歷代李商隱詩集中并未收錄,本詩應屬于劉言史作。

(三)劉言史寫過小說。

元代吳師道在《吳禮部詩話》中引時天彝書《唐百家詩選》后諸評稱:“劉言史有小說行於世,其詩鋪張甚富,而咀嚼少味,正似其小說,獨《竹間梅》二十八字,清灑可愛耳?!盵14](P612-613)劉言史有七言絕句《竹里梅》,詩云:

竹里梅花相并枝,梅花正發竹枝垂。風吹總向竹枝上,直似王家雪下時。[12](P5324)

“間”與“里”詞義相近,《竹間梅》即《竹里梅》。細讀這首詩,詩風“清灑”則有之,“可愛”卻未見。至于劉言史寫過何種小說,今已不可考。從吳師道“咀嚼少味”的評語看,劉言史小說的藝術成就并不高。唐人小說以傳奇為主,劉言史小說可能是這一類。

三、關于《射鴨歌》的幾點思考

劉言史曾作《射鴨歌》,全文已佚。皮日休在《劉棗強碑》中說:“武俊性雄健,頗好詞藝,一見先生,遂加異敬,將署之賓位,先生辭免。武俊善騎射,載先生以貳乘,逞其藝於野。武俊先騎,驚雙鴨起于蒲稗間,武俊控弦,弦不再發,雙鴨聯斃于地。武俊歡甚,命先生曰:‘某之伎如是,先生之詞如是,可謂文武之會矣。何不出一言以贊邪?’先生由是馬上草《射鴨歌》。以示武俊。議者以為禰正平《鸚鵡賦》之類也。武俊益重先生?!盵1](P39)這篇作品寫于劉言史造訪王武俊期間,兩人在野外舉行“文武之會”時有感而發。

《射鴨歌》的具體內容,今天已見不到,文中記載《射鴨歌》與《鸚鵡賦》相類似,透過《鸚鵡賦》或可以窺測《射鴨歌》的相關情況,茲錄《鸚鵡賦》全文如下:

惟西域之靈鳥兮,挺自然之奇姿。體金精之妙質兮,合火德之明輝。性辯慧而能言兮,才聰明以識機。故其嬉游高峻,棲跱幽深。飛不妄集,翔必擇林。紺趾丹嘴,綠衣翠矜。采采麗容,咬咬好音。雖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異心。配鸞皇而等美,焉比德于眾禽!于是羨芳聲之遠暢,偉靈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隴坻,詔伯益于流沙,跨昆侖而播弋,冠云霓而張羅。雖網維之備設,終一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閑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懼,撫之不驚。寧順從以遠害,不違迕以喪生。故獻金者受賞,而傷肌者被刑。爾乃歸窮委命,離群喪侶。閉以雕籠,剪其翅羽。流飄萬里,崎嶇重阻。踰岷越障,載罹寒暑。女辭家而適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賢哲之逢患,猶棲遲以羈旅。矧禽鳥之微物,能馴擾以安處。眷西路而長懷,望故鄉而延佇。忖陋體之腥臊,亦何勞于鼎俎?嗟祿命之衰薄,奚遭時之險巇?豈言語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痛母子之永隔,哀伉儷之生離。匪余年之足惜,憫眾雛之無知。背蠻夷之下國,侍君子之光儀。懼名實之不副,恥才能之無奇。羨西都之沃壤,識苦樂之異宜。懷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稱斯。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轡。嚴霜初降,涼風蕭瑟。長吟遠慕,哀鳴感類。音聲凄以激揚,容貌慘以憔悴。聞之者悲傷,見之者隕淚。放臣為之屢嘆,棄妻為之歔欷。感平生之游處,若壎篪之相須。何今日之兩絕,若胡越之異區。順籠檻以俯仰,窺戶牖以踟躇。想昆侖之高岳,思鄧林之扶疏。顧六翮之殘毀,雖奮迅其焉如?心懷歸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茍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托輕鄙之微命,委陋賤之薄軀。期守死以抱德,甘盡辭以效愚。恃隆恩于既往,庶彌久而不渝。[15](P942)

禰衡,字正平,漢末人,《鸚鵡賦》是其代表作。我們試從歷史背景、依附對象、書寫形態、藝術手法、作者心態等方面來比較這兩篇作品。

其一,關于“歷史背景”與“依附對象”?!白h者以為禰正平《鸚鵡賦》之類也”的說法當有根據,筆者認為這個“古典”正是《后漢書·禰衡傳》所說:

祖長子射為章陵太守,尤善于衡。嘗與衡俱游,共讀蔡邕所作碑文,射愛其辭,還恨不繕寫。衡曰:“吾雖一覽,猶能識之,唯其中石缺二字為不明耳?!币驎鲋?,射馳使寫碑還校,如衡所書,莫不嘆伏。射時大會賓客,人有獻鸚鵡者,射舉卮于衡曰:“愿先生賦之,以娛嘉賓?!焙鈹埞P而作,文無加點,辭采甚麗。[16](P2657)

此時,禰衡依附黃射;劉言史依附王武俊。黃射、王武俊作為“依附對象”,兩個人身上有共同性。一方面,他們都是武將,從“頗好詞藝”“射愛其詞”的記載看,他們又都雅好文藝。另一方面,他們所處的歷史背景也類似,漢末天下大亂,群雄割據,黃祖、黃射父子名為劉表部下,實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中唐自“安史亂”后,藩鎮割據現象嚴重,王武俊名為臣,實有不臣之心,歷史上其人也多次反叛。由此看來,這兩篇作品都作于社會不穩定的動亂時期,作者所依附的對象都是附庸風雅的武人。

其二,關于“書寫形態”與“作者心態”。從“何不出一言以贊邪”“愿先生賦之,以娛嘉賓”的記載看,禰衡、劉言史皆是受依附對象的請求被動地創作,禰衡因黃射賞識在宴會上以書寫的形式作《鸚鵡賦》,劉言史因王武俊賞識在圍獵場馬上口述《射鴨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梢钥隙ǖ氖?,雖然兩篇作品都是應“主”之請的被動之作,但其所抒發的都是愉悅狀態下的真情實感。以《鸚鵡賦》為例,禰衡在賦中抒發了一種“得遇明主”的心態,他以鸚鵡“奇姿”“妙質“性慧”的“靈性”自比,“飛不妄集,翔必擇林”,正喻賢臣擇主??梢哉f禰衡在黃射這里找到了歸宿感,以他“尚氣剛傲,矯時慢物”[16](P2652)的性格,這是難能可貴的。對比之下,劉言史一生漂泊四方,也在王武俊這里尋到歸宿,遺憾的是,詩人如何用文字表達的已不可得知。然而,理想與現實往往大相徑庭,禰衡由于性格使然,終究是一個悲劇性人物,其實在賦中他已經透露了這種危機感,“寧順從以遠害,不違迕以喪身。故獻金者受賞,而傷肌者被刑?!庇纱丝磥?,禰衡是懂得處世之道的,但他終究不能違背本性之真,后以言語非議黃祖導致殺身,落得悲慘結局。與此相比,劉言史心里則內懷城府,筆者曾就劉言史拒官“棗強令”一事作過辨析:劉言史造訪王武俊在其為恒冀觀察使時期……王武俊敬重劉言史,待其甚厚,兩人的“文武之會”可證……王武俊謀反一事,劉言史或事先知曉,從“先生造之”一語看,劉言史是主動依附王武俊的,本希望求一寄身之所,未曾料想王武俊謀逆行徑,總之,這可成為其不就棗強縣令的又一原因。[3]劉言史最終并未殺身成仁,這是其值得慶幸的地方。

其三,關于作品的藝術手法。兩篇作品都采用了動物的意象,《鸚鵡賦》以“鸚鵡”為意象,《射鴨歌》以“野鴨”為意象?!尔W鵡賦》《射鴨歌》皆是詠物賦,借物言情,抒發了作者“言志”的心態?!尔W鵡賦》“辭采甚麗”,已擺脫了漢大賦枯燥乏味的鋪張敘寫,給人以清新爽朗的感受,為了不喧賓奪主,這里僅作簡要分析。至于《射鴨歌》,由于內容佚失,筆者妄測也是相同的風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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