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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分裂器”背后的物理學爭論

2020-05-11 08:43丹丘生
科學之謎 2020年3期
關鍵詞:弗雷保險箱光子

丹丘生

是餡餅還是蛋糕?如果你難于選擇,也許你需要一個“宇宙分裂器”。這是最近國外流行的一款手機app。只要將你面臨的選擇輸入這個app,它就會自動連接到瑞士日內瓦的一個實驗室,該實驗室將進行一個實驗,告訴你應該做哪項選擇。

這個app可以向你保證:不管最好的選擇是哪一個,你肯定都能得到它——不是這個世界的你得到,就是所謂“平行世界”里的另一個你得到?,F在,請坐回椅子上,倒杯白酒(或者紅酒?),準備好把你的思想也分裂一下。我們即將進入量子王國,去許多世界旅行,在那里你可以吃蛋糕,或餡餅,甚至可以同時得到兩者。你愿意嗎?

神秘且讓人困惑的波函數

這個令人愉快的建議來自一個以甜點聞名的城市:奧地利的維也納。在1920年代早期,奧地利物理學家埃爾溫·薛定諤正在尋找一個方程來解釋當時讓人困惑的量子(比如光子和構成你、我、椅子和蛋糕等物質的原子)的行為。

1925年,薛定諤終于找到了他的方程。這個方程表明,關于量子的一切都是由一個叫做“波函數”的神秘數學函數來描述的。所有關于某個量子的信息,都包含在它的波函數里。

但這個波函數意味著什么呢?它如何跟實驗對應起來,成為可測量、可驗證的東西?一年后,德國物理學家馬克斯·波恩對波函數提出一種解釋。他說,波函數不只是一項數學工具,而是跟能量、電荷等等一樣實實在在的客觀存在。如果你設計實驗來測量波函數,在未進行測量之前,波函數將告訴你在空間某個點發現該量子的可能性。而一旦你對它進行測量,它就隨機地選擇一個單一的結果表現出來——這叫“波函數的坍縮”,即退相干原理。在波函數坍縮的過程中,原先包含的其他可能性都消失了,剩下一種可能性。

這個波函數坍縮就好比擲硬幣,當硬幣還在空中時,它落地正反面朝上的概率均為50%,而一旦落地,那要么正面朝上,要么反面朝上,兩者必居其一。

這個解釋是相當奇怪的。就波函數會坍縮這一點,顯然說明它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東西。但是,它又只是一種概率。我們在經典物理學中遇到的那些可測量的量,比如電子的電荷、椅子的位置、餡餅的質量等等,都代表了物質本身的一種明確屬性,而不是概率。波恩的解釋似乎暗示,只有當我們測量了一個量子,讓其波函數“坍縮”到一個特定結果之后,我們才能真正地談論它。再說,為什么我們一測量,波函數就會坍縮?坍縮的機制是什么?這一切波恩自己也說不清。

波恩的解釋引起了各種棘手的問題。首先,在量子實驗中,看來測量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因為它能使波函數坍縮,從各種可能性變為一種確定性。但什么算是測量呢?量子實驗已經表明,測量似乎不僅涉及儀器,還涉及觀察者的有意識的注意(比如說,一臺儀器已經對某個量子進行了測量,而且得到了結果,但在你還沒去查看結果之前,波函數還是沒有坍縮)。那么在我們“看”之前什么是“真實的”?當我們強迫波函數坍縮成一個結果時,原先包含在波函數中的其他可能性究竟發生了什么,以至于消失了呢?

“宇宙分裂器”的由來

“宇宙分裂器”作為解決這些難題的一種嘗試誕生了。1950年代,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一位名叫休·埃弗雷特的博士生發表了有史以來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博士論文。他提出,薛定諤的波函數根本不會坍縮,并且當我們進行測量時,編碼在波函數中的其他可能性實際上也沒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當有人進行測量時,宇宙就會分裂成若干個與可能結果數量相當的宇宙——連同進行測量的儀器、人以及其他一切,在每個宇宙中都有其副本。這個解釋被稱為“多世界解釋”。

宇宙和我們自己以這種方式增殖,這在科學上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哲學或玄學問題。但對于 “多世界解釋”的擁躉來說,這是一門嚴肅的科學。牛津大學的大衛·多伊奇是最忠實的擁護者之一,他曾經在一次紀念埃弗雷特的會議上,以這樣的發言開頭“我要從一個簡單的事實開始:在這間房子里,在附近的一些宇宙中,休·埃弗雷特和我們在一起,也在慶祝?!笔聦嵣?,埃弗雷特在1982年就去世了,年僅51歲,他死于暴飲暴食、酗酒和無節制的吸煙——至少在多重宇宙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分支宇宙中,他已經死了。

這個“多世界解釋”意味著,在宏觀的經典世界中,如果我們把我們的命運或面臨的選擇——比如此刻,要蛋糕還是餡餅?——“捆綁”到量子世界正在讓宇宙分裂的測量上去,我們就可以確保所有結果都能在多重宇宙的某個宇宙中發生。這意味著,無論我們做什么選擇,所有可能性中最好的也罷,最壞的也罷,都會成為一種現實,只是在不同分支的宇宙中實現而已。這些宇宙在分裂的那一刻,唯一不同點在于選擇了不同的可能性,其他方面則完全一樣(比如,一個宇宙中的“你”選擇了蛋糕,另一個宇宙中的“你”選擇了餡餅,至于你本人、你家人、北京、上?!趦蓚€宇宙中那是完全一樣的)。就是這就是“宇宙分裂器”app聲稱要做的。

不同能量的電子在氫原子中運動的波函數圖。亮度代表在該點發現電子的概率。不同能量的電子在氫原子中運動的波函數圖。亮度代表在該點發現電子的概率。

根據這款app開發商的宣傳,在“宇宙分裂器”app中輸入你要做出選擇的兩個可能結果,然后按下按鈕之后,它將連接到瑞士日內瓦一家實驗室的一個量子器件上。該器件向部分鍍銀的鏡子發射單個光子。光子遇到鏡子有兩種可能:50%的概率反彈回來;50%的概率透過去。按“多世界解釋”,當光子遇到鏡子,宇宙就分裂成了兩個:如果在我們這個世界,該光子反彈回來,被你用探測器探測到了,那么在另一個世界,該光子則透過去了,等待著探測反彈光子的探測器,將一無所獲。

如果該實驗裝置測量到了反彈光子,而光子“反彈”對應“蛋糕”的選擇,那么app就告訴你應該選擇蛋糕。

“多世界解釋”面臨的困境

上面介紹的“宇宙分裂器”app多少像個噱頭,我們暫且撇開不管?,F在談談困擾著“多世界解釋”的一個問題。

前面提到,在“多世界解釋”中,量子測量的每一個可能結果都將以100%的確定性發生。但我們最早不是說,薛定諤波函數中包含有各種可能結果的概率信息嗎?那么,那些概率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這是埃弗雷特“多世界解釋”思想的最大絆腳石:因為既然所有可能性都能100%確定地發生,那你得解釋為什么量子力學看起來是由概率統治的。

為了讓你明了,這里不妨舉個例子。比如說一個光子遇到半鍍銀的鏡子,一種情況是“反彈回來的概率是20%,透射過去的概率是80%”;另一種情況是“反彈回來的概率是70%,透射過去的概率是30%”。這在我們看來,顯然是兩種不同的情況。但是,按埃弗雷特的“多世界解釋”,不管光子反彈或透射的概率是多少,反彈和透射都將以100%的概率完全確定地發生。那這樣一來,上述兩種有著不同反彈(或透射)概率的情況,就沒有任何區別了。

提出“多世界解釋”休·埃弗雷特

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的物理學家列夫·瓦德曼提出一種辦法來克服涉及“多世界解釋”的概率問題。他的解釋被稱為“自我定位的不確定性”。他用一個思維實驗來說明這一點。

想象一下,你吞服下一片安眠藥,睡在一間放有一只保險箱的房間里。睡前你就知道,當你睡著之后,其他人會做一個量子實驗——比如說,對著半鍍銀的鏡子發射一個光子——并根據結果決定,要么在保險箱里放100萬美元,要么什么都不放。根據“多世界解釋”,實驗結束后,宇宙分裂成兩個:在一個宇宙里,保險箱里放了100萬美元;在另一個宇宙,保險箱里空空如也。當然,睡著的你也分裂成了兩個。如果你是全知全能的上帝,置身在這兩個分裂的宇宙之外,哪個宇宙中的保險箱里藏有100萬美元,當然是一目了然的。但問題是,你不是上帝,你只能出現在兩個分支宇宙中的一個。所以,當你醒來時,你并不知道自己處于分裂后的哪個宇宙。所以,你為了知道保險箱里的情況,不得不去猜測。比如說,有50%的概率,保險箱里放了100萬美元;有50%的概率,保險箱里一分錢都沒有。于是在“多世界解釋”的劇情中,概率就出現了。這里之所以出現概率,是因為在宇宙分裂之后,我們無法確定自己出現在多重宇宙的哪一個分支。

不知上述解釋讓你信服沒有?如果你沒想明白也不要緊,因為很多理論家也跟你一樣想不明白。你越想,你會感覺這個問題越深奧、越頭疼。比如,你還可以繼續追問:當宇宙分裂時,“我”意味著什么?在上面那個思維實驗中,進入睡眠的“我”和醒來的“我”是一樣嗎?還有,在量子力學的傳統觀點中,測量是塑造現實(迫使波函數坍縮,讓其結束各種可能性的混合狀態,選擇一種確定的結果呈現)的一種手段,而在“多世界解釋”中,測量似乎是我們用來分裂宇宙的手段。兩種解釋同樣都那么玄乎,我們該選擇信哪一個呢?在這個問題上,難道我們也要按一下“宇宙分裂器”來做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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