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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自山中隱

2020-05-25 09:11寒暄
飛魔幻A 2020年2期
關鍵詞:寨子匕首

寒暄

作者有話說:人總是喜歡說:“如果當初我怎么怎么樣,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焙芸上?,人生從來沒有AB面可供選擇。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問你,給你一次改變過去的機會,那你也要提防他是不是誘導你下地獄的魔鬼。說到這里,看后文就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說啦!

寨子里二十歲的姑娘,孩子都遍地跑了,葉阮阮卻還孤身一人,一幫老老少少為她操碎了心。其實也怪不得她,作為鳧山寨的寨主,寨里的漢子自然都怕她,更別說做她的男人,那肯定是天天飽受欺凌。

一寨子人急得干瞪眼,最后一致決定,派些許青壯男子下山去找他們的壓寨夫君。

人是被偷偷綁來的,一共十五個年歲相當的男子,無一不豐神俊朗、體格健壯,若是葉阮阮生氣動起手來,也不至于當場去世。其中也不乏一兩個清秀少年,聽說是鄉里的秀才,萬一葉阮阮喜歡文文弱弱的,也好應對。

葉阮阮一睡醒,就見十幾個陌生男子被綁成一團,扔在自己屋內,她還以為昨夜睡錯了屋。

“你們都是誰???”葉阮阮飛速穿上了外衣。

地上的人被蒙著眼又被封住了嘴,自然無人回應。

葉阮阮對著門的位置,扔了只茶杯,茶杯應聲撞在門上,緊接落地又是一聲脆響。

昨晚小黎值夜,這會兒正靠著門打盹,聽到房里動靜連忙跑進來:“老大!有情況?”

葉阮阮指著地上的人,挑眉問他:“解釋一下?!?/p>

“這些都是十里八鄉公認的美男子,咋樣,老大,可有中意的?”小黎搓了搓手,頗有些自豪。

見葉阮阮半天沒有說話,小黎壯著膽子接著道:“老大身強體壯……”他一臉了然于心的模樣:“不愧是老大……”全要了!

葉阮阮實在憋不住了,一個拳頭砸到他臉上:“都給我放了?!?/p>

圍觀者本來對葉阮阮還有敵意,聽她這么一說,立馬對她肅然起敬。

遣散眾人后,葉阮阮悠閑地吃著早飯,喝了兩口粥,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你盯著我干啥?”葉阮阮放下碗,打量起那個主動要求留下來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雖只著一身粗布麻衣,看起來灰頭土臉的,卻是個十分耐看的模樣。男人表情窘迫,指著桌上的包子,咽了口口水:“我餓了?!?/p>

“餓了就吃唄?!比~阮阮扔了個包子給他,“你方才說什么來著,留在寨子里是為了啥?”

男人狼吞虎咽,吃得有些打嗝,咽下嘴里的東西才說:“逃婚?!?/p>

葉阮阮把桌上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男人一口飲完,才緩過來。

“這倒是我這個月聽過的第二有趣的事?!?/p>

第一有趣之事,自然是寨子里的兄弟自行綁了十五個美男回來,讓她選壓寨夫君。

男人有些疑惑,卻也不敢問葉阮阮。

“你知道他們為什么綁你嗎?”

男人點頭。

“你既知道,還想留下?”葉阮阮朝他一挑眉。

他還從未看過哪個女子,如葉阮阮一般毫無半點女兒家的嬌羞,說話也是中氣十足,即使這樣,卻也很難讓人對她心生厭惡。許是葉阮阮的長相,本就不是那種兇神惡煞的模樣。

“這里是鳧山寨,尋常人進不來?!?/p>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也十分中聽。

男人叫姚朔,逃婚途中,陰差陽錯被綁進了鳧山寨。

“對方太丑?”葉阮阮一邊嗑瓜子一邊問道。

“我配不上她?!币λ穼擂我恍?,手上動作絲毫沒有懈怠,很快就剝了一大碗瓜子仁。

葉阮阮不由得捧腹,卻還是極力克制了一下:“寨中不養閑人,你先證明有留在寨里的能力?!比~阮阮把姚朔剝好的瓜子仁移到自己面前,又遞給他一碗瓜子,示意他繼續:“過幾天,我們比一場?!?/p>

寨后的荒山上有許多野獸,寨里的男人都會在此打獵,以養活寨里的老少婦孺。只要姚朔獵到足夠的獵物,便能正式成為寨中一員。

葉阮阮身為大當家,騎射遠比許多男子要厲害,一炷香的工夫,已是滿載而歸,另一頭的姚朔也不甘示弱。

二人約定,不論發生什么,午時都要在此處會和。

葉阮阮比姚朔先一步回來,等了他一會兒,才看到姚朔騎著馬單手執韁而來。

“你懷里怎么有只兔子?”

“我見它肚子渾圓,腿又受傷了,就自作主張把它抱回來了?!币λ芬詾樗桓吲d,解釋道,“它食量少,把我的飯分一點給它就好了?!?/p>

葉阮阮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然后飛快跳下馬,在草叢里摸索了一陣。

“大當家,你在找什么?”

葉阮阮朝姚朔勾了勾手,示意他過來。抱著兔子的姚朔乖乖朝葉阮阮走過去。

葉阮阮將剁碎的止血草敷在兔腿上,反手便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從姚朔衣服上割了塊布條,為它綁了個漂亮的結。

小黎把早飯端到葉阮阮屋里的時候,葉阮阮順口問了句:“姚朔呢?我們昨天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記得好像后來下雨了?!?/p>

小黎不解:“姚朔是誰?”

葉阮阮放下了手里的粥:“不是被你們綁來的寨外人嗎?”

“老大,我們寨子里沒來過外人啊?!?/p>

對于小黎的話,葉阮阮自是不信的,可她翻遍了整個寨子,問遍了寨子里的人,證實真的沒有姚朔這個人后,她突然覺得日子有些無趣起來。

這在小黎眼里,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老大終于開竅了,動了春心!小黎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寨子里的人,當天寨子里身強力壯的漢子們便自告奮勇地要去為葉阮阮挑壓寨夫君。

兩天后,葉阮阮從睡夢中醒來,便看到了似曾相識的一幕。十五個美男被綁在一起,扔在自己房里。當然,姚朔也在其中。

葉阮阮略微有些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走到姚朔身邊,摘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你知道我是誰嗎?”

姚朔搖頭。

“想留下嗎?”

姚朔點頭。

葉阮阮滿意地點頭,給他松了綁。

雖然她并不知道,姚朔緣何會失蹤,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時間倒流了。她并不知道讓時間倒流的原因是什么,但留下姚朔有益無害。

“小黎,把這些人都給我弄出去?!比~阮阮心情大好,隨意披了件外衣,拉著姚朔吃早飯去了。

姚朔對葉阮阮的過分熱情顯得有些拘束,但迫于葉阮阮寨主的身份,他也只能小心應對。

“大當家真是熱情好客?!币λ房粗约和肜锒逊e如山的菜肴,有些無從下手。

“多吃點,過幾日才有力氣跟我去狩獵?!比~阮阮笑笑。

“狩獵?”

“對,只要你的獵物夠寨子里的兄弟吃一天,我就讓你留下?!?/p>

“好?!币λ烦酝曜詈笠豢?,很自覺地收拾起了碗筷。

閑來無事,葉阮阮喜歡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順道以為保寨內安全為由,強行查起了姚朔的戶口。

跟之前基本無二,姚朔家里是木匠,被貪圖美色的女寡婦逼婚,逃跑過程中,被抓到寨子里的。

“既然都是逼婚,你留在寨子里,難不成真想做我的壓寨夫君?”葉阮阮有意輕佻地朝他眨眨眼。

姚朔耳根一紅,半晌才開口:“姚朔不敢?!?/p>

寨里的人敬她,卻也怕她,極少有人像姚朔這樣敢和她對上幾句話。更難談同她說幾句心里話。

葉阮阮哈哈一笑,分了把瓜子給他。

狩獵當天,葉阮阮在房間磨蹭了好一陣才出來,姚朔見她拿了一個小藥箱,有些疑惑。

“大當家每次出門狩獵,都隨身帶著藥箱嗎?”

葉阮阮將藥箱掛在姚朔身上,道:“有備無患嘛!”

狩獵地點依舊是寨后的荒山上,葉阮阮和姚朔兵分兩路,約定午時在此處會和。

午時一到,姚朔果然滿載而歸,懷里仍是抱著一只受傷的兔子。不同的是,此刻兔子已經被包扎好了。

“多虧大當家的藥箱,否則我真拿這小家伙沒辦法?!北е米拥木壒?,姚朔跟在葉阮阮后面。

“小事情?!比~阮阮有些得意,“得趕緊回去,快下雨了?!?/p>

可以確定的是,姚朔留在寨子里算是沒有問題了,但還是有人在暗處盯著姚朔的動靜。葉阮阮覺得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便假裝沒有發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們去了。

但她始終很在意,究竟為什么,上次狩獵后,所有一切都重演了。

鳧山寨雖是一處世外桃源,男獵女織,但鳧山的地勢不適合耕種,糧食必須下山才能獲取,所以葉阮阮每月都會帶寨子里的男人們下山一趟。當然并不是單純為了購買糧食,更重要的是弄到買糧食的錢。

老寨主自創寨的時候就立下規矩,不劫善,不劫貧,就連葉阮阮,都是他們順路救回來的。

小黎見葉阮阮半天沒出來,敲門道:“大當家,大家都準備好了,只等你了?!?/p>

屋里,姚朔正目光誠懇地盯著葉阮阮。這次行動,其實帶上姚朔也無礙,他現在已是寨里的男人,該為寨子出一分力,但她并不知道姚朔的功夫如何。

“若我被抓住,大當家只管帶著弟兄走便是?!?/p>

“瞎說什么,出去的人,一個都不許少!”葉阮阮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跟在我身后就行了?!?/p>

姚朔有一瞬間晃神,但很快就點頭回應。

他們一行人此去是為截獲一批私鹽,本來鳧山寨人多勢眾,劫走兩車鹽輕而易舉,偏不巧對上了官府的人。

埋伏在山上的葉阮阮一干人,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肥羊跑了,都很氣憤。

“不是說這鹽商十分狡猾,每次走的路都十分刁鉆,而且走過一次就不會再走了,怎么還是被官府盯上了?”

“既然能被寨中兄弟盯上,那官府會出現在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币λ忿D頭問葉阮阮,“大當家,接下來該怎么辦?”

葉阮阮吐掉嘴里的草根,道:“去老地方?!?/p>

葉阮阮所說的老地方是指鳧山腳下的鳧城,鳧城邱家是出了名的惡霸,卻也極其富裕。

邱武馳氣得牙癢癢,但又不敢對葉阮阮做什么,無奈道:“又是誰攪了姑奶奶的生意,告訴我,我幫您出氣去?!?/p>

葉阮阮朝他勾了勾手,邱武弛乖乖湊了上來。

“這回是官府,你惹不起?!比~阮阮比了個“三”。

邱武弛哭笑不得:“姑奶奶,您每個月都來,我哪兒還有這么多啊?!?/p>

葉阮阮也不說話,只是朝著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去去去,把銀子給姑奶奶拿出來,三盤,一盤都不許少?!鼻裎涑谌掏吹?。

姚朔一直十分好奇,那邱家惡霸為何對葉阮阮言聽計從。

“那人看起來并不情愿,大當家可是有何手段?”

葉阮阮故意賣了個關子:“想知道?”

姚朔點頭。

“喝過我,我便告訴你?!?/p>

葉阮阮吩咐其他人拿著銀子去買糧食,自己卻拉著姚朔上了酒樓吃酒。

葉阮阮酒量很小,頂多一壇就能不省人事,所以老寨主嚴令寨內禁酒,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碰酒。

“那邱武弛雖是個極無恥的惡霸,但還有一點可敬之處?!比~阮阮自斟自飲了一杯,“他是有名的孝子,幾年前我救了他娘一命,他娘認我做了干女兒?!?/p>

姚朔見她又喝了一杯,識趣地給她滿上。

“姚朔,你相信時間可以逆流嗎?”葉阮阮戳了戳姚朔的臉。

見葉阮阮有些醉了,姚朔非但沒有理會她的失態,反而好奇道:“大當家可是知曉什么奇聞趣事?”

“你知道嗎,其實我知道你要來寨里?!?/p>

他有些吃驚,以為葉阮阮已經知曉自己的意圖,卻佯裝不明所以,順道又遞了一杯酒上去。葉阮阮接過酒,將二十天前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姚朔把爛醉的葉阮阮背回寨里時,已經是月上柳梢了,小黎看到兩人一起回來才松了一口氣,靠近了聞到葉阮阮身上的酒氣,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每個月這天,她都會把自己灌醉?!毙±栌行┥鷼?,卻還是把事先準備好的藥拿給姚朔,“其實她也是個愛哭的小姑娘?!?/p>

姚朔轉身看了眼背上的葉阮阮,他一直覺得背上濕濕的,原來不是葉阮阮吐了,而是哭了。

“十年前,她被老寨主撿回來,那會兒她可愛哭了,后來老寨主走了,她要一個人撐起整個寨子,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毙±鑷@了口氣,“她既選擇了你,你可要好好對她?!?/p>

姚朔將葉阮阮帶回去,幫她擦了臉,又喂了小黎給的藥,見葉阮阮睡得十分安穩,這才離去。

鳧山寨跟外面描述的模樣大相徑庭,甚至葉阮阮這個寨主,也與大奸大惡之人差之千里。他開始有些猶豫了。

小黎知曉她有胃疼的毛病,所以早飯會一直給她煨著,直到葉阮阮醒來。宿醉后的葉阮阮有些頭疼,喚了幾聲小黎,卻意外看見端飯進來的姚朔。

姚朔將粥給她,并沒有提及昨夜的事。

“昨晚我本只打算喝兩杯的?!比~阮阮吹著粥。

她自然知道自己酒后的模樣,只是第一次展露在姚朔面前,多少有些難為情。

“沒事?!币λ樊斎徊粫嬖V葉阮阮,自己是故意灌醉她的。

姚朔其實知道,寨子里一直有人盯著他,但經過昨夜的事后,他把葉阮阮的嫌疑排除了。若葉阮阮不信任他,斷然不會邀他喝酒,把自己最大的弱點暴露在他眼前。

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鳧山寨的風氣倒像是義匪。

“跟我來?!?/p>

葉阮阮帶姚朔來到一塊草地,那日他們救下的兔子已經生了,三只幼仔趴在母親旁邊,像三團柔軟的棉花。

“以后它們三只就叫小姚、小朔和小黎?!?/p>

“這只大的叫什么?”姚朔裝作沉思模樣,“阮阮嗎?”

“你當真想好了?”葉阮阮心情大好,“以后你就得改口管我叫我娘了?!?/p>

寨子是在夜里出事的。這個季節干燥,一不留神就容易走水,方才又吹了一陣風,火借風勢燒得更旺。

寨里只有一口井,從失火的糧倉到井口要花一盞茶的工夫,一來二去,糧食被燒了大半。

“大當家的,你說這可咋辦呀!”看守糧倉的老陳哭喊道。

“老陳看守失職,罰半個月肉糧?!比~阮阮提起鞭子朝空中一甩,頓時清脆的響聲鎮住了所有人,“走水前都在做什么,排好隊,挨個說?!?/p>

一番問話下來,只有四個人說自己出事前單獨一個人,沒有人證。葉阮阮將四個人留了下來單獨問話。

一個是鰥夫,一個是寡婦,雖然當著眾人,二人都說自己一個人在房間休息,但當葉阮阮單獨與之談話時,二人坦言事發時一直在一個屋子里。

就剩下小黎和姚朔兩人,還有嫌疑。

小黎說當夜看見姚朔一個人在寨子里散步,卻沒有說自己當時在做什么。

葉阮阮便又找了姚朔:“說說看吧,當時你在做什么?”

姚朔那時在研究寨中機關,想看看有何突破口。

“當時紅月當空,甚是壯觀?!?/p>

葉阮阮看著他的眼睛,見他表情無異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寨里沒了糧食,大當家打算怎么辦?”

葉阮阮垂著眼:“還沒想好,你可有法子?”

“大當家有沒有想過,帶著大家離開寨子?”

葉阮阮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決定,這個寨子是老頭子創建的,他走的時候將大家交給她,她就必須保護好寨子里的人。寨里的人團結友愛,外面的人進不來,他們就不會被官府欺壓被惡霸欺凌。

“明日你跟我下山一趟,回去準備下吧?!?/p>

若姚朔是敵,葉阮阮帶他下山正好可以調查他。

葉阮阮說的辦法,就是下山唱皮影戲。姚朔曾說自己是木匠出身,葉阮阮便讓他做了個專供皮影戲的小臺子。

姚朔很聰明,葉阮阮只教了他半個時辰,他便通曉其中訣竅,下午便正式開臺演出。

二人將“后羿射日”的故事講得活靈活現,引得不少人圍觀,從中也賺了不少銀子。

“大當家竟還會皮影戲?”

“你別看我現下這般,年幼時家中也算富裕,爹爹也曾教我識文認字,彈琴作畫?!比~阮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漫不經心道,“至于皮影戲……”葉阮阮哽咽了一下:“父母亡故后,我經???,老頭子拿我沒有辦法,便學了這皮影戲哄我開心?!?/p>

姚朔未曾想過,這其中還有這樣的緣由,連連道歉:“對不起,提及你的傷心事?!?/p>

葉阮阮已將所有行頭裝了箱,道:“我既愿告訴你,便不覺得這是什么難以啟齒之事?!?/p>

二人取出一部分銀子找了家客棧住下,飯后對了下明日的戲。

“不繼續講‘后羿射日嗎?”姚朔問道。

“一直講同一個故事,看客自然會沒了興致?!比~阮阮繼續畫著新的皮影,“你今日演‘后羿射日,明日說‘嫦娥奔月,才既保證新客不斷,又不至失了老客,至于昨日那些皮影,便當禮物送給他們?!?/p>

姚朔不由得佩服葉阮阮的經商之道,儼然天生的生意人。

“好了,夜深了,你再回去背一遍臺本就休息吧?!比~阮阮送走姚朔,將所有東西歸箱后自己也熄燈休息了。

翌日,二人繼續敲鑼打鼓登臺演出,一聽說今日來聽戲者有幸送昨日的皮影,來人當真比昨日多了一倍。末了,許多新客后悔沒趕早一日前來,想把昨日的故事補上,但葉阮阮只是笑笑。

“明日同一時刻,‘青龍臥墨池,恭候各位!”

葉阮阮的皮影戲很受歡迎,二人估摸著賺的銀子差不多夠了,正準備回寨,卻被一群劫匪攔住了去路。

“呵,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葉阮阮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拔出了腰間匕首,又吩咐姚朔,“你帶著銀兩,先回去吧?!?/p>

姚朔將她拉過來,躲過一個劫匪的白刃:“我不會拋下大當家的?!?/p>

二人說罷,各自都不示弱,三兩下便收拾完了一干刺客。

“誰派你們來的?”葉阮阮問道。

其中一個一息尚存的劫匪開口道:“是……”

葉阮阮蹲下身,想聽清楚一些。

那匪徒從嘴里吐出一枚暗器,二人距離微乎其微,葉阮阮沒有防備,中了計。即便如此,她還是反手結果了那名刺客。

姚朔方才被暗處的始作俑者分了神,抓到那人回來后,葉阮阮已經半跪在地。

姚朔飛快點了那人穴道,朝葉阮阮奔去。

“你把銀子帶回去,寨子就交給你了……”葉阮阮緊緊握著姚朔的手,終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姚朔將她抱起,轉身時抽出刺客的刀,只見一道白光劃過,因嫉妒買兇殺人的說書先生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這一切來得太快,葉阮阮的死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雖然他的出現,就是替越王肅清鳧山寨這枚毒瘤,打通越地通往祁國的道路,但他現下有些難過。

葉阮阮不過是拼命想活下來,亂世之中,命運半點不由人。

葉阮阮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分明記得自己已經中計死了,但對于這樣的異象,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她并不知曉,現下是何時。

葉阮阮披衣來到窗前,正值紅月當空,但很快紅色的月亮便被烏云掩蓋。她記得,姚朔曾在糧倉被燒那夜提到過紅月,但因只他一人看到,她并沒有完全相信,與他同樣有疑點的還有小黎,二人的說辭各有破綻,她當時也不知怎的,獨獨偏向了姚朔。

葉阮阮在途經倉庫的時候,恰好碰到正獨自賞月的姚朔,她拉著他便朝糧倉走去。借煙火之名,約他一起去看,正好等到自投羅網的小黎。

“解釋一下吧,這么晚了,打暈老陳做什么?”葉阮阮極力壓下怒火。

“老大……”小黎額上冷汗直流,拿著火折子的手也開始發抖,“我……我只想趕走姚朔?!币λ方铏C奪過小黎手里的火折子。

“愚蠢!”葉阮阮一腳將他踹在地上,“你知不知道,這里的糧食關系到多少條人命?”

寨子里的人無一不知曉惹惱她的后果,小黎跪在地上磕頭:“小黎知錯!但這姚朔夜夜在寨中肆意走動,絕非好人?!?/p>

葉阮阮明白,小黎的一番話并非空穴來風。姚朔自說是逃婚才被誤抓到寨里來,這么長時間,卻沒有一個人上山討人,加之他為人大膽心細,并不像他所言,只是個木匠這么簡單。

即便他有諸多疑點,葉阮阮卻還是選擇相信他。

雖然說出來十分荒誕,但他們已是生死之交毋庸置疑,她知曉姚朔待她很好,如此便已足夠。

“謹言慎行,”葉阮阮轉身,“寨里都是兄弟,若我再發現你們私下鉤心斗角,絕不輕饒!”

姚朔本以為葉阮阮會站在小黎那邊,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如何應答,卻沒料到她會如此偏心于他。

葉阮阮拉起姚朔的手,映著浩瀚星辰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不容他躲閃:“同我成婚?!?/p>

葉阮阮不會說辭藻華麗的情話,她只知道她喜歡姚朔,認定了就是他,便該同他永遠在一起。

面對葉阮阮的一番真誠表白,姚朔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從未將自己和葉阮阮的婚事當真,一向運籌帷幄,脫身的辦法也有千百種,精明如他卻低估了葉阮阮,也高估了自己。葉阮阮的喜惡,比任何人都要鮮明果敢,喜歡便是喜歡,生氣也全寫在臉上付之于行動。

這般性格直爽的姑娘,倒真的難住了他。

“大當家,我們的婚事……”

“給你七日時間準備?!?/p>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還沒有思慮好,但葉阮阮決定的事,便沒人能夠撼動。

葉阮阮同姚朔大婚之事,除了被罰在糧倉里反省的小黎,寨里忙得不可開交。

自量完吉服后,姚朔無所事事,沒人來煩,便專心在屋內繪制地圖,這也是他此行目的。

本來這張圖還差幾處要塞,因一直被人監控著行蹤,空缺處未能親自去查探過,直到葉阮阮宣布二人婚訊,眾人無暇顧及他,他才能繪成完整地圖。圖紙畫完的夜里,他本可以安然離去,鬼使神差地,他竟有些期待葉阮阮穿上嫁衣的模樣。連夜將地圖送下山后,他又折了回來。

大婚當日,葉阮阮一身大紅喜袍,騎著一匹踏雪烏騅,自寨門口將姚朔迎了進來。

二人拜了天地,葉阮阮用手里的扇子挑開了姚朔頭上的帕子。

姚朔頭一次見葉阮阮穿得像個姑娘,她本就是個頂好看的女子,只是一直穿著男裝,與她瀟灑性格渾然天成。如今的葉阮阮妝容精致,眉眼彎彎,確實像個尋常人家的新嫁娘了。

二人還未進洞房,便被一干不請自來的看客攪了喜堂。

來人自然不是來觀禮的,葉阮阮雖疑惑他們是如何順利上山,竟未觸發寨中機關,卻還是習慣性地將姚朔護在身后:“你先走,待會兒我去找你?!?/p>

姚朔卻朝著為首的男子行禮:“拜見越王?!?/p>

越王眉眼彎彎,但他手下的人個個狠厲:“我說你怎么流連忘返,原是因這美嬌娘?!?/p>

姚朔在葉阮阮震驚的目光中一語不發。

越王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扳指,漫不經心道:“該回去了?!彼粨]手,一支黑色羽箭便朝葉阮阮飛去。

“姚朔,我待你如何?”葉阮阮已身中一箭,仍奮力掙扎,企圖博得一線生機。

“姚朔無以回報?!币λ凡桓铱此?。

“可我想向你討一樣東西?!比~阮阮一笑,朝著姚朔撲去,懷中的匕首以迅雷之勢,插入他的胸口。

姚朔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昏死過去。葉阮阮將匕首從他胸口拔出,飛速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匆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始至終,越王都安靜地笑看這場殉情鬧劇。

一切如葉阮阮料想的一般,她又醒了過來。她去了姚朔房間,此刻姚朔正點燈夜讀,見葉阮阮突然而至,有些意外。

她雖然賭對了,她死了后時間會回到十天前,但她還是沒有想好要怎么處置姚朔。

“大當家?”

“我思來想去,覺得你還是該離開寨子了?!比~阮阮狠下心道。

“為何?”姚朔思前想后,回顧自己是否在什么時候暴露了。

“你當真心悅我?愿和我成親?”葉阮阮反問他。

此番輪到姚朔給不出答案了。

葉阮阮是個好姑娘,她直率、灑脫,卻也心思細膩。若她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定會有許多追求者,但也正因為她是鳧山寨的寨主,他才有幸能與之相遇,相知。

但他們注定無緣情愛,他接近葉阮阮是有目的的,如果被她知道,以她的性格,甚至可能殺了他。

“你走吧?!?/p>

葉阮阮從不是個心軟的人,老寨主救下她那日就告誡她,軟弱和憐憫給不了她食物和水,要么她足夠強,要么就任人拿捏,她一直將此謹記于心。

姚朔背叛她,她便親手解決他??僧斦嬲龤⒘艘λ泛?,她頭一次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

那種從未有過的,難以名狀的痛苦,甚至比被他背叛更加難受百倍。

重新回到十天前,她便有了決定,寨中兄弟的命她要救,姚朔的命,她也要。

不論他曾做過什么,時間逆流后,他們兩不相欠,誰也沒有對不起誰。

自那夜葉阮阮下了逐客令后,翌日果然有人來帶他下山,姚朔雖不知葉阮阮為何如此,卻也不得不離開。

后來姚朔憑記憶回到了鳧山寨,卻已是人去樓空。他本就是來清空鳧山寨,以此為越王肅清盤踞在越祁兩地之間的障礙,葉阮阮帶著一寨子人走了,為他省去不少麻煩,可為何他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越王帶兵順利進入祁國后,姚朔便向他請辭。他不是越國人,屈居越王身邊做謀士,一心想要大展宏圖。至少在遇見葉阮阮之前,他是這么想的。

一日,姚朔在一座荒山腳下看到了小黎。

“你們大當家呢?”

小黎抄起武器便要揍他,一番打斗下來,反倒被姚朔制服在地。

“她只命令大家離開寨子?!毙±璐謿?,很不情愿道,“你果真不是什么好東西,否則老大不至于那么傷心,說不做老大,當真就帶著行李走了!”

他誠然不是什么好人,帶著目的接近她,只為奪走她視若珍寶的東西。

“她去哪兒了?”姚朔又問了一遍,手里的力度也隨之加重。

“她真沒說!”小黎疼得嗷嗷直叫。

姚朔找了葉阮阮半年,仍是毫無音信,一日午后下起暴雨,慌亂間,他走進一處道觀避雨,卻被觀中一把匕首吸引了注意。

刀柄處造型恰似云團,又刻以祥云圖案,分明就是葉阮阮隨身攜帶的云隱,如今卻被供奉在三清道尊腳下。

“請問道長,因何供奉一把匕首?”

觀主遞給他一碗姜湯:“說來話長?!?/p>

那匕首本是觀主之物,多年前一夫婦上山為女祈福,他見此女與之有緣,便將匕首相贈。前些日子長大后的女施主有緣至此,又將匕首留在了此處。

觀主取下匕首:“施主可想知曉,這匕首主人所歷奇事?”

“請道長指點一二?!?/p>

那匕首奇跡般,在觀主手中恢復了原本的光澤。一陣白光過后,姚朔只見自己懷中抱著一只白兔,一只手牽馬,葉阮阮走在前面。

突然間大雨傾盆,葉阮阮腳下一滑,剛好落在山崖下。

那是葉阮阮第一次死掉,而時間也回到了十天前。

葉阮阮一次次死掉,一次次重來,從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敢愛敢恨的少女,逐漸成長為現在這番萬念俱灰的模樣,他卻只能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時光逆流于葉阮阮而言,究竟是好還是壞?

現在的葉阮阮不恨他,她最恨的時候,已經親手解決了他。

姚朔十分慶幸自己未曾親手傷過她,卻也難過沒有陪她歷經一切。

他是他,卻又不是他。

葉阮阮不恨他,卻也不愛他。

倘若他的時間也能逆流……姚朔心里的念頭才剛生出來,觀主似讀出他的心聲一般:“這匕首還有最后一次逆天改命的機會,施主可愿一試?”

“當真?”他驚喜道,忽而又問,“若我回去,是否能換她無憂?”

觀主只是一笑,向他遞出了匕首,不做回答。

姚朔拿起匕首,正要往心口一刺,卻被突然闖出來的老嫗用笤帚打掉了。

“老人家,你這是作何?”

老婦人無奈一笑:“世間哪來那么多好事,逆天改命,可笑至極?!?/p>

姚朔盯著她,沒來由覺得有幾分眼熟,但面前的老婦人確實與他素未謀面。

“你可見那姑娘后來有何福報?”老婦人說完,轉身又揮著笤帚出去了。

姚朔終于想起,他之所以覺得老婦人似曾相識,是因為葉阮阮耳后也有一顆朱砂痣,他再想去尋,卻已不見那人蹤影。

“觀主,莫非她是……”

姚朔一回頭,哪兒還瞧得見觀主人影,有的不過是香火氣裊裊,以及觀中所奉呂祖而已。

倒是原本被老嫗打落的匕首,仍是安靜地躺在地上。

姚朔想也不想,撿起匕首對準胸口就是一刺。

若能找回她從前的樣子,哪怕要用生命來換,他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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