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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的“2024問題”

2020-05-28 13:48
新傳奇 2020年10期
關鍵詞:俄聯邦修正案任期

憲法規定的任期限制并沒有變,變的是普京之前的任期都被清零了。雖然憲法修正案最終還要通過人民公投來決定其命運,但至少就目前而言,此番操作依然延續了典型的“普式”權力哲學:講究權力運用的靈活性,同時又不觸動制度的剛性。

3月11日,俄羅斯憲法修正案先后在議會下院(國家杜馬)和議會上院(俄羅斯聯邦委員會)以絕對多數高票通過??紤]到支持普京的政權黨——統一俄羅斯黨在議會中的獨尊地位,這一投票結果并不令人意外。然而讓人頗感意外的是,新的修正案包含著一項關鍵條款,該條款重新拿總統任期說事,規定待新憲法生效后現任總統的任期歸零,這意味著普京仍可以參加2024年及2030年的俄聯邦總統大選。

風云突變

今年1月15日,普京向議會發表的2020年度國情咨文中建議修改憲法,核心的思想還是限制總統權力、增加議會權力,同時提高某些咨詢機構的權力地位。

輿論普遍將其解讀為這是普京為退位后設計的政治安排。

幾天后之后的1月18日,普京在圣彼得堡與二戰老兵座談時再次表示,不會走蘇聯終身制的老路。普京認為終身制沒有提供最高權力轉換的必由之路,這是蘇聯國家落后、體制僵化的重要原因。

俄塔斯社2月19日報道,俄國家杜馬憲法性立法與國家建設委員會主席克拉申寧尼科夫亦曾表示,不會取消憲法修正案中關于總統任期限制的規定,一個人至多擔任兩屆總統。

然而風云突變,在3月10日出席國家杜馬發表的講話中,普京雖然仍不贊成取消總統任期次數限制,卻并未反對將現任總統任期歸零的提議,而是強調該提議需要經過憲法法院和全民公投的批準。

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普京的心思為何發生了如此明顯的變化?這一轉變又將帶來哪些影響?

“普式”權力哲學的延續

此次新增加的議案是由“統一俄羅斯黨”籍的議員、俄羅斯第一位女宇航員瓦蓮金娜·捷列什科瓦提出的,她提出了兩個修憲選項,或取消總統的任期次數限制,或把現任總統的任期歸零。

由于普京明確表態反對前一個選項,而并未明確反對后一選項,議會兩院通過的憲法案最終采納了普京的意見。

該法案明確保留了總統的任期限制,規定:同一個人不得擔任俄聯邦總統超過兩個任期;同時又補充規定:限制同一個人擔任俄聯邦總統的任期,不包括修正案生效之時曾擔任俄聯邦總統和(或)正在擔任俄聯邦總統的任期數量,并不妨礙在該修正案生效之時曾擔任俄聯邦總統和(或)正在擔任俄聯邦總統的人參加總統選舉。

由此可以看出,憲法規定的任期限制并沒有變,變的是普京之前的任期都被清零了。雖然憲法修正案最終還要通過人民公投來決定其命運,但至少就目前而言,此番操作依然延續了典型的“普式”權力哲學:講究權力運用的靈活性,同時又不觸動制度的剛性。

早在2008年的“權力二人轉”中,普京就明確地向外界展示了其“普式”權力哲學。

當時俄聯邦總統的任期是每屆4年,已滿兩屆的普京將何去何從,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以普京當時的威望,徹底廢除任期限制應該是最簡單的操作。但普京并沒有這么做,而是與時任總理梅德韋杰夫互換位置,通過巧妙的“人事操作”維護了制度的尊嚴。

當然,這樣的操作在當時受到不少嘲諷。但相比于不少中東北非與拉丁美洲國家而言,此番操作對俄羅斯這個“戰斗民族”來講已顯得極為“婉約”了。

中東北非與拉丁美洲的某些“共和國”,或干脆直接取消總統任期,或干脆無視憲法的明文規定。1976年,突尼斯共和國的開國領袖布爾吉巴直接通過修改憲法,將自己確定為突尼斯共和國的終身總統,此時布爾吉巴已是73歲高齡了;玻利維亞的莫拉萊斯則完全無視憲法的規定(規定總統任期5年,可連任一次),在2014年直接第三次任總統,又在2019年開始尋求第四個任期,意圖成為終身總統。

但無論是布爾吉巴還是莫拉萊斯,都沒有得到善終,前者被發動政變的本·阿里取代,后者指被迫遠走他鄉。

通過對比,普京的“普式”權力哲學就顯得更為高明——既要權力、也要制度,在不損害制度剛性的前提下實現權力的最大化。

參選的制度障礙消除了,而是否參加2024年的大選的主動權則掌握在普京手里,這無疑是普京目前的最優策略。接來下要解決的問題是,既然如此高明的操作符合普京的風格,為何不在1月初的時候就直接提出此番設想呢?

監護型政體的憂慮

種種跡象都可以表明,普京在1月初設想的“后普京時代”的制度安排,或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為了解決強人退出的政治難題,普京可能受到納扎爾巴耶夫(哈薩克斯坦首任總統)的啟發,試圖以“半退”的方式退居二線,保持權力繼承的穩定性與連續性。這從其加強議會權力、限制總統權力,同時提高咨詢性機構地位的設想中就可看出。

但是,這或許僅僅是普京的個人想法而已。在將這個主張拋出之后,國內外的各種因素顯然制約了上述方案的可行性,使普京擔心身居二線可能無法有效地控制局勢。

首先,民間反對力量的存在,使普京擔心未來的“一線”的繼承人,可能利用民間的反對力量來擠壓“二線”的權力空間。

納扎爾巴耶夫因擁有較強的績效權威,加之其首任領導人效應,讓其擁有較強的沖突調控能力。普京顯然在這方面有些力不從心,無法發揮相同的功效,尤其是俄羅斯倚重能源產業的經濟發展結構,進一步加劇了經濟發展的脆弱性和相對不確定性。

其次,核心權力圈的內部張力,或許是留任普京的另一理由。

普京核心權力圈的成員,大都來自其以前不在同單位的同事,包括之前的國家安全部門以及圣彼得堡市政府等單位。這些權力精英無疑都對普京較為忠誠,但不排斥他們彼此之前存在某種張力。

當普京在位時,這些權力精英尚可實現表面的團結。而一旦普京退位,這些精英之間的張力可能就立即會凸顯出來。

這種困境有點兒像民國初年的北洋軍閥,北洋軍閥的高層精英雖然都恩庇于袁世凱,但彼此之間卻面和心不和。袁世凱在任時,北洋精英尚能實現表面的團結,一旦袁世凱不在高位,段祺瑞與馮國璋等人之間的矛盾就凸顯出來。

再次,從國際格局來看,動蕩不安的局勢,也讓普京擔心身居二線可能無法有效控制局勢。無論是近期與沙特圍繞產油政策之爭觸發的“經濟風暴”,還是與北約之間長期存在的地緣政治競爭,都可能加劇了普京的憂慮。而在東西方之間左右逢源的扎爾巴耶夫,在這方面的壓力就小多了,可以讓其放心地退居二線來發揮其影響。

“后普京時代”還是“長普京時代”

修憲的措施,為普京在2024年的參選掃除了制度障礙。但也僅此而已,至于4年后普京是否會真的參加總統選舉,目前則仍是未知數。

因此要說普京徹底放棄了監護型政體,同樣言之過早。普京雖然深知效仿扎爾巴耶夫存在種種困難,但與蘇聯時期的終身制相比,監護型政體仍不失為一種更有效的選擇。

左右為難之際,普京現在思考的或許是,要將未來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有選擇畢竟比沒有選擇強。至于最終選擇哪種模式(參選總統還是作為監護者),現在還不用著急,一切依現實的發展而定。

用普京自己的話來說,無論如何,他都會任職到2024年,到時候看看形勢如何發展。因此2024年之后會迎來普京退位的“后普京時代”,還是會延續普京繼續執政的“長普京時代”,就只能留給時間去解答了。(《南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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