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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與莫高森

2020-07-18 16:25徐東
小說林 2020年4期
關鍵詞:安琪畫作眼睛

愛不是彼此擁有,而是彼此想象。 ——莫高森

安琪是位四十出頭,性格孤僻的女人。早些年喜歡寫寫詩,結婚后卻放棄了。

前兩任丈夫先后因病過世,她又嫁給了一個男人,那位男人雖說滿意她不俗的容貌,前兩任男人留給她的豐厚財產,卻不堪忍受長期被拒絕同房,最終也惱羞成怒地與她分道揚鑣了。

在回顧過去時,安琪感到男人對女人的愛欲帶著一種速朽的欺騙味道,使其被動地活成了眾多女子中的一個,無法像仙子那樣無欲無求,因此她也不想再和任何一位男子結婚了。

如果不需穿衣吃飯,她甚至連大門都不想要出。她刻意與外界保持著距離,甚至在心情煩躁時設想以自殺來結束顯得冗長乏味的一生,以保持她水仙花般清雅柔弱的自我。她缺少自殺的勇氣,卻又不能心甘情愿像個普通人那樣活得有滋有味。仿佛是為了對抗活著,她買下一塊墓地。實在無處可去,又不想繼續待在房間時,便去墓園靜靜地待上一陣子。

除了詩歌,她還喜歡繪畫。藝術能夠使她感受到一些美和愛,使她隱約渴望有才華橫溢而又眼明心亮的藝術家懂得她、愛上她,也能夠使她借助于別人的愛戀來激發自身的美。

有一次她在詩人街的一個畫廊里看上了一幅畫作,畫面是浪花翻騰的大海,金色的沙灘上有三支紫色、紅色、白色的玫瑰。玫瑰仿佛在跳舞,讓她聯想到玫瑰正代表了逝去的愛情。想到三位先后離去的男人,她覺得所有男人就像翻滾的浪花,在無休無止地喧嘩。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真正愛過他們,只是他們去了別處。

既然要繼續活著,總得找點什么事做,以證明自己在活著,何況那幅畫給了她重新戀愛的沖動。安琪想要買下那幅畫,她想,畫出那幅畫的畫家,有可能就在那片大海邊金色的沙灘。

畫家叫莫高森,生活在詩人街上的他渴望通過夜以繼日的繪畫,來活成人類的一個代表,像達·芬奇或凡·高那樣,通過創作出的作品在死后繼續活著——被人談論和想象。

他經常被終究要落在畫布上的千變萬化的顏料所困擾,手握一瓶白酒,苦苦思索某個觸動他的瞬間,思索有可能迸發出的靈感如何嫁接于畫中,以證明人在理想與現實、時間與空間中恰到好處的存在。

他擁有畫下一切的激情,曾經揮舞畫筆畫下日月星辰、田園村莊、樹木河流、高山大海、城市建筑、萬家燈火、人聲鼎沸。他幾乎不曾間斷地畫著,即使在與人喝茶聊天時仿佛也有另一個他,在別處無聲地畫著。

昔日無數個日夜揮筆所積淀下來的熟能生巧的繪畫技能,仍然需要稍縱即逝的靈感來開啟,讓畫筆恰到好處地落在畫布中——停頓時,火一樣的創作激情與激流般強勁的繪畫思維,仍在馬不停蹄地勇往直前;落筆時,生命中對萬物的感觸又需要假定的靜止,取消或減少落筆時的盲目。

畫家莫高森自有一個天地,但安琪初見他時卻有些失望。

原因在于,莫高森穿著過于隨意,身上也被顏料涂得斑斑點點,顯得有點兒邋遢。他生著一顆大腦袋,胡子拉碴,粗手粗腳,眼睛、鼻子、嘴巴都生得過于粗枝大葉。好在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放射出洞悉一切的光芒,使人覺得他與眾不同。

安琪沒有繼續望著莫高森,她把目光轉移到那幅畫上。

看著那幅畫,她覺得畫作的主人莫高森先生可能會變成一位殘酷的獵人,改變她人生的軌跡。過去,她的前三任丈夫都讓她產生過逃避的感覺,最終卻陷入愛的陷阱,他們使她清楚自己,本質上她并不需要與任何一位男子共同生活得太久,因為她希望像一顆鉆石那樣與眾不同,活得自我,而又受人矚目。

“說說看,為什么喜歡它?”

莫高森笑著,望著臉像白冰一樣的安琪。他想看到她有些空洞的大眼睛里的光。在任何時候,他都想要抓住所見之物的重點,通過線條與色彩來把握和建構一切。

他笑得無遮無攔,讓在人群中習慣了虛偽的人會感到有些不自在。見安琪沒有回答,他又笑著說:“我知道,這幅畫會讓人聯想到愛情。我想象了世間所有的愛情,以及人內在的純粹的欲望,畫出了這幅畫!”

安琪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時,莫高森卻產生了想要畫她的沖動。他覺得安琪像一位風姿綽約、心思奇妙的佳人;又像一口深井,讓他渴望從中取水。他還興奮地感到,她那雙大而空洞的眼睛需要他用生命中純粹的欲望來點燃,讓其煥發出光芒。他也樂意為她奉獻,以便使他的強大得以彰顯。因此莫高森盛情邀請安琪去自己的畫室參觀。

從畫廊一角順著一架木梯子上去便是畫室,畫室四面是金色的墻壁,地上鋪的是暗紅色橡木地板,房中全是已完成的或未完成的畫作,散發出濃重的油彩味道。

五花八門的畫作如同自有一個世界,讓人產生奇妙的想象,以至于安琪覺得自個兒就應該生活在畫中,至少能有一陣子生活在這樣的畫室里,去感受,去認識,去經歷那些畫,去熱愛,去了解,甚至去走進那些畫,使自己脫離紛紛擾擾的俗世,忘卻在人世的孤單與煩惱。

因此,當莫高森提出讓安琪做自己的模特時,她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莫高森說:“現在的你是封閉的房間,我相信能夠幫助你打開一扇窗子……”

安琪默默看著畫作,把那些畫與莫高森聯系在一起,試圖弄清楚畫作與畫家之間的關系。因為,只有感受并認識到對方的存在,才有可能支配并擁有。

結果,她感到自己那顆水晶一般的心在溶解——藝術以及畫家帶給了她莫名的感動,使她渴望獻身于帶有魔力的藝術。

莫高森看著安琪的背影,看著她穿著藍綢裙的鮮活身子,產生強烈的欲望。似乎那種欲望得以實現,將會是對他長期投入作畫的無私饋贈。而由身體彼此融合達成的合作,像白天與太陽的合作,夜晚與星月的合作,可以讓他的生命更加豐富。

安琪感到畫家正在盯著自己看,她回過頭看了一眼他。那時,她多少還擔心畫家是個有才華卻粗俗下流的男人,也怕自己會對他產生不好的感覺,破壞了對他的想象。

“親愛的女士,請允許我直接一點兒,我想要你!欲望使我像孩子一樣。你現在可以展開奇妙的想象,例如,把我們想象成兩只熊。你知道嗎,在作畫時我會否定鋼筋水泥筑就的高樓大廈,把一切化簡想象成自然的森林……”莫高森看著安琪,低低吼叫了一聲,然后笑著說,“有時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熊,自個兒搖搖晃晃走路,我也會模仿熊的動作,低低地吼上一嗓子的?!?/p>

安琪有些吃驚地望著他,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請看鏡子!”莫高森用熱乎乎的粗糙大手拉住安琪柔軟冰冷的小手,讓她來到一面鑲著金邊的巨大鏡子前,笑著說:“請看著你的眼睛,它不會欺騙你。你想一想,是不是虛偽的,自以為是的人群,以及沉重世俗的瑣碎生活,讓你產生了厭倦?可是,從現在開始,我將給你以真和美,力量和想象,激發你對萬物的熱望!”

安琪看著鏡子,那顆枯寂冰冷的心漸漸涌出一股酸澀、帶點兒甜味的汁液。

她想說什么,可又能對他說些什么呢?他是那樣的別具一格,就像無所不知的上帝,能感受、支配一切。

莫高森這位天才畫家,以最快的速度打破了與她的界限,充滿激情地擁抱了她,就如超越時空,忽略一切,擁抱了他們立體可感、彼此存在的豐富。

他撫摸、親吻她那瓷器般生硬的、冷冰冰的脖子和臉頰。那種撫摸和親吻如春風吹拂著大地,火熱的太陽照耀著茫茫雪野。

莫高森擁抱著安琪多少還有些古板的身體,本想用他那雙大手野蠻地撕破她的衣裳,使她盡快呈現,以懲罰印象中所有扭扭捏捏的女人??伤麤]有,他隱忍著,因為他不希望自己的粗魯讓她感到不適。

安琪閉著眼睛,試圖通過對黑暗的感受進入夢境。她覺得只有借助于夢境,才能接受一個男人對她的侵襲。她并沒有過分反抗的意思,以至于那種逆來順受的態度,使她覺得自己有些下賤。

不過,沒關系,她想到了這一點,人活著總要適當地敞開、接受外界對自己的改變。何況他是位優秀的畫家。她愿意被他侵犯,被動地成為他巖漿般愛欲的出口,成為他盲目地熱愛一切的對象。

莫高森感到安琪有點兒像無知少女般不解風情——要么是在假裝矜持和清高,這使他有些惱怒。他要賦予她愛與熱力,他對世間一切美的感受。于是,他把她抱到了厚實寬大的松木桌子上,脫掉了她的裙子,用隆起的部分填充她的空虛。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獲得和給予,才是尊重或嘲弄了他們生而為人的真實。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打破人與人的局限,一起去親近自然和神靈,與世間萬物融為一體。

莫高森看著安琪的眼睛,想從中捕捉到她生命中最真切的變幻,那上千種美的瞬間開放。他所獲得的非常有限,因為在一起的整個過程安琪面無表情,一聲沒吭。

他忍住抽她幾耳光的沖動,想要通過時間看到她的變化。

在完成愛欲的過程中,莫高森有過要成為她丈夫的念頭。那種念頭使他認為,他一直是在通過理性克制著成為一個女人的丈夫,以免落入婚姻的俗套——他并沒有錯,有時卻又認為,作為人類的一分子,自己活得難免有些狂妄自大。

當然,真正的大師不會拘泥于傳統,他很快抹掉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

人與人之間思想和情感形成了要命的滯差,那種滯差需要用藝術對人類產生的廣泛作用消弭。莫高森認識到這一點,覺得應通過繪畫去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在那樣的一個世界里,他與安琪的關系將會變得接近完美。

他有著藝術家的敏銳,明白安琪為何會有那種表現,那正是人在社會中形成的道德感與羞恥感在作怪。那是一種陳腐的人在社會中道貌岸然的存在,那也正是許多人迷失自我變得虛偽的根源。

人類掩蔽真實的自己,卻又不擇手段地去獲取一切,以滿足種種欲求,十分可笑。莫高森與安琪的交合,應是他們靈魂的渴求,是對彼此龐雜世界的一次輝煌的告別,可以使他們產生輕松愉悅的、愛著并幸福著的感受,有利于他們折身返回現實世界,更好地去生活和創造。

莫高森第二次與安琪在一起時,安琪睜著眼睛看著赤裸的莫高森,讓他通過自己的眼神感受到她在需要他和愛著他。

莫高森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終于濕潤得像陰天,泛出泉水般清亮可愛的光。那終于讓他相信,彼此身體的相互融入,不僅僅是為了欲望,還是為了靈魂需要通過肉體的摩擦和碰撞來喚醒和激活,使之充滿色澤與生機。

當安琪開始呻吟喊叫、享受彼此的歡愛時,莫高森卻感到自己的內部電閃雷鳴,暴雨如注。他用手揉撫著安琪的身體,輕輕抽打著她的臉龐,使她興奮地破碎、融化和流淌。

安琪用尖尖的手指劃破了他粗實的胳膊大腿,甚至用牙齒撕掉了他的一撮胸毛,使他感受到她就是一只發瘋的狐貍,一瓶毒藥!

莫高森與安琪這兩個各有自我的人,相互懷著對彼此的莫名憎恨與厭倦相愛了。

兩個人的世界融為一個世界。

安琪放棄過去,渴望通過莫高森獲得新生。

莫高森放棄對世間美好的熱愛,專注于安琪一人。

因為安琪,莫高森的靈思泉涌。

安琪除了充當模特,還負擔起照顧莫高森的飲食起居。

兩個人同吃共眠,彼此向對方敞開,他們在房間中散發出芬芳的氣息。

一個月后,莫高森完成了那幅畫作,起名叫《安琪的眼睛》。

安琪赤身裸體地走動在畫室里,盯著畫上的自己,她感到莫高森對她的認識和理解比徹底地愛上并融入了她還要多,因為他把她所無法認識和感受到的自己,她的靈魂,從軀殼中提取出來,融入了線條與色彩,變成一幅畫作。

那幅畫畫得太棒了,簡直能構成人類對自身認識的源頭。

安琪盯著那幅畫時,感到肉體生命在消失——那使她憂傷難過,卻又使她興奮莫名,因為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活著,有靈性地活著。

她很久沒有要哭的感覺了,在那幅畫作前,她的淚水抑制不住,暢快地流了出來。

那時的她有了私心,她認為必須得嫁給莫高森,徹底擁有他,死后也與他葬在一起,那樣才能給自己活著的現實一個完美的交代。

她恨他給了自己那種感受,恨他讓自己產生了要生個孩子的渴望。

在一場酣暢淋漓的交合過后,她用手捂著發燙的臉,看著身上有著一道道抓痕的莫高森,欲言又止。

她愛他,這個創造了她、也在試圖創造世界的畫家。她想通過徹底屬于他而屬于世界。當然她也明白,那種愛是自私的,自己的需要未必是莫高森的需要。

“我的熊,我的上帝!”安琪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莫高森說,“你得娶我,你想過要娶我嗎?”

莫高森笑著,看著安琪說:“我愛著你,也愛著世界。我想過要娶你,過現實中男人所在過著的那種家庭生活??晌也荒?,我還必須與現實保持距離。距離產生美,這是個真理。事實上距離也產生愛,愛不是彼此擁有,而是彼此想象。是時候了,我們應該分開了?!?/p>

“我想嫁給你,和你有一個孩子。我會為你喜歡上柴米油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我不想回到過去——是你改變了我啊,沒有你我簡直沒辦法再繼續活下去!”

“我怎么聽著你像是在唱戲?事實上,那僅是你并不可靠的想象和感覺。你離開我之后,才能成為自己。想一想吧,做一個在大街上人人都可以欣賞的女子,那是多么好哇!你行走在人群中,屬于生活,屬于自己,也屬于世界。我愛你,愛著那樣的你,而不是在我身邊的你。我屬于繪畫,得不斷畫下去,有時我身邊不能有任何人來干擾,請原諒我沒法兒和一個具體的女人長久地生活在一起?!?/p>

安琪感到莫高森說得合情在理,她也理解,因此沒有必要再固執地堅持。得到的已經夠多,不應該再有別的奢求——雖然那樣想,可和莫高森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使她在確定要離開后還是忍不住難過得流下了淚水。

抹掉晶瑩的淚水,心有不甘的她說:“走出畫室的將會是我的空殼,而真實的我卻留在了這兒!再見吧,莫高森先生!”

莫高森攤開雙手,歪著碩大的腦袋,張了張大嘴,沒有出聲。

他清楚,沒辦法,他不能為她有過多停留,他還得繼續畫畫。

安琪從畫室走出去,看著外面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感到自己邁動的步子卻是輕飄飄的。她的那顆心空了一般,沒有方向。外面有太多的人,似乎都在擠壓著她,使她扭曲變形,使她感到就如同漂浮在茫茫大海上。

后來,她疲憊地在街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如同在時光中靜止下來。她開始回憶,想起與莫高森翻云覆雨的場面,想到從前的三個男人,最后又想到總是撲面而來的,無法逃避的世俗而繁雜的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她感到自己在逃離,又在接近莫高森畫中的自己。她腦海中浮現出那幅畫,感覺畫中的她對自己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嘲弄現實中的她,可也讓她認識到現實的重要。她不缺少物質層面的東西,即便是精神上的需要,在現實中也總會獲得一些。她沒有必要與整個印象中的人類和強大的現實對抗,沒有必要死板地愛著莫高森。

在離開莫高森之前,那幅《大海與玫瑰》已經掛在了她的家中。

她懷著變得輕松愉快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想象著莫高森的模樣,覺得遠遠地想著他也好。她要放棄過去的自己,放棄一些執念,投身到生活中去,讓自己去理解和包容得更多。她想以少女般的純潔、蕩婦般的放浪,成為莫高森所希望的、活色生香的她,一個真實的女人。

是啊,她需要更多的人去欣賞,需要以她的美好去體驗和獲得更多。

她還需要重新撿起對詩的熱愛,成為一名詩人。

莫高森起身去欣賞畫中的安琪時,就好像那畫是另一個人所作,而他只是觀眾。

他覺得安琪的那雙眼睛,像狐貍的眼睛那樣多情,像綿羊的眼睛一樣柔靜,像鷹的眼睛那樣高蹈執著。

那雙眼睛令他著迷,令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空間具有了一種永恒的東西。

他想,多么好啊,她活了,在自己的畫中!

莫高森從畫中也看到了自己,他的存在如同一種變化的底色——他黃銅般瘦削的臉,寬大的額頭,格外凸出的鼻子,鼻子下方烏黑卷曲的胡子,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以及他那有力跳動著的,像顆小太陽一樣的心,結實的肉體,這一切在燃燒,散發出光熱。

雖然莫高森先生無法讓安琪從畫中走下來,不過,他確信在蒼茫人世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確實有安琪這個女人,她的存在,在別處,有著上千種可能。

作者簡介:徐東,1975年出生于山東鄆城,現居深圳。中國作協會員,一級作家。曾就讀于陜西師范大學,深圳大學研究生班,魯迅文學院第27屆作家編輯高級研修班。出版小說集《歐珠的遠方》《藏·世界》《大地上通過的火車》《新生活》《想象的西藏》《有個叫顏色的人是上帝》,長篇小說《變虎記》《我們》《舊愛與回憶》《歡樂頌》,詩集《萬物有核》等。曾獲新浪最佳短篇小說獎、第十屆廣東省魯迅文學獎、小說選刊最受讀者歡迎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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