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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等效果原則視角下《金鎖記》的自譯

2020-09-10 07:22李丹
看世界·學術下半月 2020年12期
關鍵詞:金鎖記

摘要:《金鎖記》作為張愛玲最優秀的作品之一,在國內外學界都得到了極高的贊譽并廣泛流傳,然而其親自執筆的譯本《The Golden Cangue》卻反響不佳。本文試從 “等效原則” 視角出發,從標題,以及文中人物的語言描寫的翻譯來分析其中原因,認為譯本在讀者反應上失去了原文的含蓄古典之美。

關鍵詞:《金鎖記》;The Golden Cangue;自譯;同等效果原則

一、導論

《金鎖記》 是張愛玲在20世紀40年代創作的中篇小說,最初刊載于1943年11月,12月上?!度f象》雜志第12卷第2期和第3期,后收入作者《傳奇》小說集?!督疰i記》是張愛玲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廣受好評。傅雷先生稱其為為“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獲 之一”。著名旅美學者夏志清先生(C. T. Hsia)更是對《金鎖記》推崇有加,稱之為“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 ( Hsia 1999: 398), 并在其著作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中國現代小說史》)中用10頁的篇幅對這部作品進行了介紹和評論。張愛玲本人也對其鐘愛有加,先后對它進行了四次的改寫和翻譯。195年,張愛玲赴美,并以《金鎖記》的故事為框架,用英文創作了The Pink Tears, 但遭到出版商拒絕。1957年,其改寫本The Rouge of the North由英國凱塞爾出版社 (Cassell) 出版。1968年將The Rouge of the North翻譯為中文小說《怨女》,在臺灣出版。1971年,受夏志清的委托,張愛玲將《金鎖記》直接自譯為 The Golden Cangue。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張對這作品的喜愛和重視。如果從翻譯的角度看,《金鎖記》對應的英文翻譯版本應當是《The Golden Cangue》,其他三個版本,雖然劇情類似,但篇幅已經由中篇擴展為長篇,人物也有所刪減,名字也完全不同,想來是作者有意將其區分開來,因此不納為本文討論范圍之內。比較《金鎖記》的中英兩個版本,雖然其中文版本飽受贊譽,張愛玲親自翻譯的英文版本The Golden Cangue卻鮮有人知。國內已有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研究。劉敬國,項東考察了張愛玲原文中文化元素的英譯處理,認為其翻譯策略主要受三方面因素的影響:譯者的源語文化意識、對目標讀者閱讀期待的考慮及譯者語言能力的限制(劉敬國,項東 2011:95)。陳吉榮分別從轉換性互文關系和本位論的觀照下對翻譯過程4個譯本進行了分析,認為翻譯作品體現了張愛玲堅定的中國文化本位、作者本位和女性主義立場的性別本位(陳吉榮,2008)。游晟,朱建平通過布爾迪厄的社會學理論體系中的“場域”概念來考察張愛玲對《金鎖記》的改寫活動及該作品在美國的接受情況,并指出張愛玲對該文本的自我改寫主要是基于慣習操縱(游晟,朱建平 2011)。本文試從“等效原則”的視角,分析標題,以及文中人物的語言描寫的翻譯,從而探究英譯本與原文相比的遜色之處。

“等效原則”,即“同等效果原則”,歷史上英國翻譯理論家E. V. Rieu,美國語言學家雅各布遜,前蘇聯語言學家費道羅夫,巴爾胡達羅夫,法國語言學家穆南等, 各自從翻譯學, 語言學、文藝學等角度對其做過理論闡述。其中E. V. Rieu將其正式命名為 “the principle of equivalent effect” (同等效果原則) 。1964年奈達在《翻譯科學初探》中進一步指出, “譯文接受者和譯文信息之間的關系, 應該與原文接受者和原文信息之間的關系基本上相同” 。將重點置于譯文讀者反應,并將譯文讀者反應與原文讀者反應相比較,既包括對兩種語言信息功能的理解,也包括對表情功能,移情功能,審美功能以及其他功能的理解與欣賞。金堤先生在《等效翻譯探索》中提出了同等效果原則中最重要的三大概念,“接受者概念”,“效果概念”和“對等概念”, 從而將其發展成為一種有效的理論指導和實際原則(李家軍 2004: 45)。

二、從金鎖到Cangue—意象上含蓄之美的流失

小說的標題《金鎖記》一般被認為指的是禁錮著七巧的“黃金的枷”(張愛玲 2012:260)翻譯成英文為Golden Cangue,使用了直譯的方法,從這個意義上看也是對應的。然而近年來有學者對金鎖的意義提出了更豐富的見解,宋劍華認為“金鎖”意象“超越物欲,遠遠大于它的字面意思,而泛指女性人格的先天缺陷:“金”是外表光輝燦爛的意思,“鎖”是內心陰冷黑暗的象征”(宋劍華 2008:86),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鎖更有英文中lock之意,而且這個鎖更多的是內心之鎖而不僅是外在的枷鎖。英文譯本將原文的內外雙重矛盾簡化為簡單的外在矛盾,使讀者體會的豐富性大大降低。另外,金鎖在中國傳統家庭中同樣也可以作為女孩佩戴的飾物,比如《紅樓夢》中寶釵所佩戴的象征著她合寶玉徒有其表的婚姻的金鎖。張愛玲作為一個資深“紅迷”,從小熟讀《紅樓夢》,還專門寫了《紅樓夢魘》,不可能不受其影響。所以小說題目《金鎖記》中的金鎖也可以被理解為徒有表面光彩的飾物。相較而言,英譯標題 Golden Cangue(黃金的枷鎖)直白鮮明,直擊主題,給予讀者更強的沖擊力。然而原文讀者從金鎖意象中感受到的豐富,含蓄,華麗之美卻是譯文沒有傳遞的,這便使得譯文的帶給讀者的效果大大折扣。

三,語言上古典之美的流失

作為一名現代小說作家,張愛玲的語言卻帶有古典小說的痕跡,讀來有一種古樸典雅之美。評論家認為其小說用古典小說的外殼表現現代的主題,作家白先勇評價說:“張愛玲當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它的文字風格很有趣,像是繞過了五四時期的文學,直接從《紅樓夢》,《金瓶梅》那一脈傳承下來的?!?凡事讀過《紅樓夢》的人都能發現《金鎖記》在語言上深受《紅樓夢》的影響。這種語言上的特點使得《金鎖記》雖然寫的是現代人的故事,讀起來卻有一種古樸典雅的舊小說之美。而英文譯文讀起來就是完完全全的白話文的感覺,喪失了原文古典之美的特色。以下試從幾個譯例進行分析:

例(1) 玳珍淡淡的并不接口, 蘭仙笑道:“二嫂住慣了北京的屋子……”(張愛玲 2012:221)。Tai-chen blandly said nothing. Lan-hsien said, smiling, “Second sister-in-law is used to the houses in Peking…”(Chang 2004: 178)。 在古典白話文小說里,“道”是一種常用的表示說的方式,《金鎖記》延用了這一方式,使讀者感到非常鮮明的古典小說特色。然而譯文一律使用了“said”,相當于口語里的“說”,并無任何特色,這種不同的表達方式使得讀者感受大相徑庭,效果也自然略輸一籌。

例(2) 小雙笑道:你不知道,我們哪比得旁人家?我們老太太古板,連太太小姐尚且做不得主呢,何況我們丫頭? (張愛玲 2012:216)Little Shuang said, smiling, “You don’t know, in this house we can’t keep up with other people. Our Old Mistress is strict, even the young mistresses can’t have their own way, not to say us slave girls.(Chang 2004: 172)。

例(3)“這里頭自然有個緣故。咱們二爺你見過了,是個殘廢,做官人家的女兒誰肯給他?老太太沒奈何…… (張愛玲 2012:217)?!?Of course there was a reason. You’ve seen our Second Master, he’s crippled. What mandarin family would give him a daughter for wife? Old Mistress didn’t know what to do …(Chang 2004: 173)。

例(4) 玳珍把手搭在云澤肩上。笑道:還是云妹妹孝心,老太太昨兒一時高興 …… (張愛玲 2012:220)。Tai-chen laid a hand on her shoulder. “ Sister Yun, you are really filial. Old Mistress happened to be in the mood yesterday…(Chang 2004: 177)。

例(5) 又向她哥哥道:“我只道你這輩子不打算上門了!你害得我好!你…… (張愛玲 2012:228)。And turning to her brother, “I thought you never want to come here! You have ruined me well and good. You …(Chang 2004: 189)。

原文例2中的“哪比得旁人家”,“尚且做不得主”,例3中的“這里頭自然有個緣故”,“沒奈何”,例4中“孝心”,“昨兒”,例5中“我只道”,“你害得我好”……這些表達都是帶有古典白話文小說特色,并非現代白話小說常用的表達,但并不影響讀者理解,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既感受到用語言的古樸雅致之特色,又被這種語言帶進了一個沒落的封建大家庭的氛圍中去。而英譯本大部分都是采用了現代的比較口語的翻譯方式,比如, “there is a reason”, “don’t know what to do” …與現代日??谡Z并無兩樣。雖然作者也嘗試了用 “this house” 這樣比較偏舊式的詞,但譯本整體的語言表達大部分仍是很現代化的口語,英文本讀者讀來并不能體會到語言的古典之美或是語言中所傳達出的年代感。

結語

作為20世紀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無論是對于讀者還是評論家,張愛玲的小說都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藏,她的極富個人特色的語言更是其中最為閃耀的明珠。本文僅從《金鎖記》及其英譯本的對照分析中研究了其中的一個方面,其語言魅力值得探討的方面絕不僅止于此。通過分析標題及文中人物語言的翻譯發現,即便是張愛玲親自翻譯,英譯本仍是不可避免的失去了原文的某種美和內涵,以及帶給讀者的一種含蓄古典之美的體驗和陳舊的年代感??梢?,作家作品從一種文字翻譯到另一種文字,從等效原則的角度來看,讀者感受很難達到完全的轉遞,流失是不可避免的。

參考文獻:

[1]陳吉榮.轉換性互文關系在自譯過程的闡釋—《金鎖記》與其自譯本及改寫本之比較研究[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2):69-72,123.

[2]李家軍.文化意象翻譯中的同等效果原則與文化因素的傳遞[J].廣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05):45-49.

[3]張愛玲.傾城之戀[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6.

作者簡介:

李丹(1993—),女,西南民族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學院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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