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靜寒
在去調查一起農村老人殺妻案前,我并沒有意識到這起案件有何特別之處。太陽底下無新事,我想,這又是一場由親密關系問題引發的悲劇。事實上,無論是警方通報,還是知情人的口述,都能證實夫妻間存在數十年難以調和的矛盾。
這樣的案件發生在偏僻的村落,沒有產生多大的社會影響。不過在采訪過程中,我發現比起案件本身,更值得關注的是該村莊的“空心化”現象和留守老人這一群體。
交通落后、產業單一和教育資源匱乏是限制該村莊發展的主要因素。為了謀生,年輕人不得不背井離鄉,留下老弱病殘守著這片土地。從縣城坐車到鎮上再到案發村莊,我一路上頓生感慨。
放眼望去,村子里的莊稼倒是長得很好,不過半路上一個人影都見不著。好不容易找到一處人家,認識了一位姓劉的婆婆。她見我與她的孫女年紀相仿,對我這個外地人格外熱心,招待我吃午飯,并且帶著去找當事人的親戚。臨走時,劉婆婆對我依依不舍,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年輕人嘮磕了。
走在路上,大多老人的表情都較木訥。后來我和社區主任聊天得知,這個社區80%以上的年輕人都在外務工,沒有離開的也是因為疾病等原因“實在走不脫了”。大多數老人一邊種莊稼,一邊照顧子孫??勺訉O長大后總要離家,孤獨是老人生活的常態。
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在物質生活得到保障的基礎上,農村空巢老人缺乏精神慰藉已經是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2017年,國務院公布了《“十三五”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和養老體系建設規劃》,規劃提出,預計到2020年,中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將增加到2.55億人左右,而獨居和空巢老年人將增加到1.18億人左右。2011年,一項由中國老齡科學研究中心完成的調查表明,我國農村有10.2%的老人感到不幸福,有35.1%的老人經常感到孤獨。調查顯示,69%的空巢老人感到孤獨和寂寞。
住在城鎮的老年人可以通過豐富的娛樂活動來充實生活:搓麻將、跳廣場舞、打太極、擼貓遛狗、逛公園……就算沒這些愛好,找人說會兒話也不是什么難事。但在農村就沒這么熱鬧了,趕集偶爾才能把村民們聚在一起。
隨著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加快,留守老人的問題逐漸得到解決,一些地方也為留守老人送去了溫暖。前不久,福建省沙縣富口鎮姜后村的做法獲得了好評。沙縣小吃全國知名,80%的青壯年外出做小吃生意,這導致沙縣農村空巢老人多,老人精神生活尤其貧乏。為了改變這一狀況,該縣把城市老年大學理念帶到農村,建起“樂齡學堂”,并開設了健康課、體操課等適合老年人的課程。老人們在一起學習課程,一起吃午餐和外出活動,相互為伴、抱團取暖。
采訪中,社區主任感慨萬千,“老人們內心最渴望的還是子女的陪伴和關心”。但愿在外務工的子女能?;丶铱纯?,多給家里打打電話,別讓老人們“空了巢,又空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