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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安嶺

2020-11-17 08:20
北極光 2020年9期
關鍵詞:老丈人商人藥材

第三章

在周老師主持下,紅革一家和春枝母女在飯店吃了頓飯,算是訂了婚。席上春枝媽說:“過兩天我們娘倆就回山外了,出來這么久也不放心家里,等明年開春你們這邊預備齊整了,我和她爸就把春枝送過來,把倆孩子的終身大事辦了?!?/p>

“行,行,就聽親家母的?!币κ缣m說,“可我們這邊該有的禮數也不能省,我和紅革他爸商量過了,趁春節放假讓紅革去蘭東走一趟,一來認認家門,二來也瞧瞧老丈人?!?/p>

“這樣最好,”周老師笑道,“見到這么稱心的姑爺,我那妹夫一定喜歡得不得了?!?/p>

春枝隨母親回山外了,紅革心里不免空落落的。紅心看哥哥常常一個人呆呆出神,便笑著打趣他:“哥,又想我春枝姐了?”

“一邊去!”紅革一瞪眼,“你當我們同你和大國似的,膩歪個沒夠?!?/p>

“死要面子!”紅心向哥哥做個鬼臉,“想人家了還不好意思承認?!?/p>

好容易盼到春節,母親開始幫紅革打點出門的行裝。

紅革早晨上了火車,中午時分到了地區,火車再向前走便駛出千里林海進入到遼闊的松嫩平原,放眼車窗外皆是一望無際的沃野,冬日暖陽下冰封雪蓋、銀光耀目,令人胸襟為之一寬。天黑透時他在中轉站下了車,到票房買了去省城的火車票,見開車時間是次日一早,看來必須得在火車站附近住宿一晚了。

紅革拎著行李走進站旁的一家旅館,睡眼惺忪的服務員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告訴他便宜的房間都已客滿,剩下都是三十元一位的高檔間。

“三十塊?這么貴!”紅革嘟囔著,轉身走向相鄰的另一家旅館,沒想到這一家與剛才的旅館一樣,能提供的只有高檔間。

到底是花冤枉錢住高檔間還是蹲一宿候車室,紅革一時猶豫不決,這時一個披著軍大衣的婦女踱過來問道:“大兄弟,是要住店吧?一晚十塊,住不?”

紅革想價錢倒是便宜,打量婦女妝容,見她四十開外一臉和善,不像是開黑店的,反問道:“遠不遠?”

“不遠,走幾分鐘就到了?!?/p>

“那行?!奔t革拎起行李,隨婦女走向火車站對面的居民區。

婦女領著紅革在巷子里七拐八繞,走了十多分鐘也未到她所說的旅店。紅革心里打鼓,但想自己一個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總不成被一個女子害了,所以只是緊跟在后并不說話。

又走了一段路,婦女終于在一所低矮的房子前停下,說這就是了。紅革走進房門,只見一條昏暗的走廊兩邊隔成許多狹小的屋子,每間屋子挨挨擠擠擺著三張鐵架床,想來就是所謂的客房了。

大老遠的已經來了,紅革嫌不得這小旅店的局促骯臟,由那婦女引著走進了靠里的一間屋子,婦女指著中間一張床鋪說:“你就在這兒睡吧?!?/p>

靠墻的床鋪已有一位客人,是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漢子,正捧著本地攤雜志隨意翻著,聽到動靜抬頭看看紅革,含笑招呼道:“來了?”

紅革向他點點頭,將行李塞進床底,忍著床單的污黑油膩合衣躺了下去。

小胡子是個健談的人,主動搭訕道:“兄弟,去省城?”紅革答聲:“是?!痹俨欢嗾f一個字。

小胡子并不計較紅革的敷衍,滔滔不絕介紹自己——他是遼寧人,走南闖北做藥材生意,前幾天剛跑了趟內蒙,現在是準備回家過春節的。

小胡子正說著話,屋門推開,又有一位客人被店主人領進來,紅革和那人四目相對,同聲歡叫:“怎么是你!”

原來進來的人是紅革同一建筑隊的工友姜明,兩人其實坐的是同一列火車,在火車上沒有遇著卻在這里見了面。紅革幫姜明安頓好行李,問他出行的緣由,姜明說他父親在報紙上看到省城一家烹飪培訓班的招生廣告,便打發他到省城求學,待手藝學成回翠嶺開個小飯店。

“你開飯店,那建筑隊的工作不要了?”紅革問。

“我比不了你,等你爸退休能接他的班。我干到退休也是個老知青,轉不成正式的,不如趕早想別的出路?!?/p>

姜明問紅革出門做什么,紅革有些不好意思:“到老丈人家串個門?!?/p>

“老丈人?”姜明驚訝地問,“你都結婚了?”

“沒,未來的老丈人?!?/p>

“那你行動也夠迅速的,辦喜事時別忘了請我呀?!?/p>

“那肯定的?!?/p>

紅革和姜明聊得熱乎,同屋的藥材商人不甘寂寞,瞅準話縫插言說:“你們都是興安嶺的?我這兩年可沒少往你們那兒跑,興安嶺人講義氣重感情,比山外人淳樸多了。

說到這兒藥材商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卷,先讓紅革和姜明,見兩人都搖頭,自己抽出一根點著了,繼續說道:“你們興安嶺有不少好東西呀,蘑菇、木耳、都杮,隨便開發哪樣賣到山外都能換回來大捆的鈔票!”

紅革和姜明不明藥材商人的底細深淺,任由他感慨萬分地空發議論,只是哼哈答應并不接話。

屋門突然又被推開,一個胖子和一個絡腮胡子走了進來。胖子滿臉堆笑地對三人說:“我們也是住店的,大長夜睡不著覺,想打幾把牌解悶,可人湊不夠手,你們三位誰有興趣?”

紅革和姜明都說累了要歇息,藥材商人卻似有意,問:“帶彩頭嗎?”絡腮胡子說:“帶一點兒吧,一點兒沒彩頭玩起來也沒意思?!彼幉纳倘苏f:“我去,”起身跟著絡腮胡子走了。

胖子留下來繼續攛掇紅革和姜明:“現在三缺一,還差一位。睡這么早干嘛?玩幾把去?!币娂t革和姜明不動,無奈地說:“碰上不好耍錢的榆木疙瘩了,得,我再去找別人?!?/p>

紅革和姜明又閑聊了幾句,漸漸困意上來朦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兩人突然被隔壁房間的吵鬧聲驚醒,跟著屋門咣當一響,藥材商人被人一腳踹進屋來,跟著走廊響起絡腮胡子的罵聲:“趕緊收拾東西滾蛋!媽的,輸錢還敢訛人,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界!”

紅革和姜明見藥材商人失魂落魄地收拾好東西匆匆而去,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一驚醒兩人再也睡不著,躺了一會兒看看天已放亮,結算了住宿費出了店門。

紅革和姜明問了幾次路才找回火車站,他們在附近早點攤買了些包子,走進候車室邊吃邊等待上車。

姜明忽然拽了拽紅革衣袖,向墻角努了努嘴,紅革向墻角望去,見昨晚被趕出旅店的藥材商人正坐在椅子上歪頭打盹。

紅革和姜明走到藥材商人身邊,紅革拍了拍他的肩膀,藥材商人被嚇得一哆嗦,待看清是他們兩人才放下心。紅革問:“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藥材商人嘆了口氣:“別提了,我上了人家的套了,那幾個人把我忽悠上牌桌,開始讓我打得順風順水贏了不少錢,然后就說彩頭太小不夠刺激,要玩兒大的,也是我貪心糊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一玩兒大的不要緊,我竟一把也沒贏過,不光先前贏的錢都吐了出去,連身上帶的幾百塊錢也輸個精光。我明白過來他們幾個是合伙算計我,要和他們講理,他們卻反說我輸急了訛人,上來把我拳打腳踢好一頓揍……”

姜明聽得義憤填膺,說:“你咋不去派出所告他們?”藥材商人用手指指候車室門口:“有人看著我呢,他們說了,我要敢報案去,就把我的腿打殘了?!奔t革向候車室門口望去,果見兩個小青年一邊抽煙一邊向這邊瞄著。

紅革俠義心腸上來,說:“我們幫你去報案?!彼幉纳倘藫u搖頭:“算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當我花錢買個教訓,今后可不敢隨便在外頭跟人耍錢了?!闭f到這里他面上突現扭捏之色,囁嚅說:“我回家還得再坐一天火車,車票是提前買好了,可路上總得吃頓飯吧,兩位小兄弟,你們手里要是富余十塊二十塊的,能不能借我用用,你們把地址給我,我回家就把錢寄給你們?!?/p>

紅革取出錢包數出五十元鈔票拍在藥材商人手里:“不用還了?!苯饕蔡统鑫迨派先ィ骸拔业囊膊挥眠€了?!彼幉纳倘伺踔弊訜釡I盈眶,嘴里不停地念叨:“謝謝小兄弟,謝謝?!?/p>

紅革和姜明走出省城火車站的出站口,紅革需在此繼續倒車,姜明則要趕往烹飪培訓班,只能就此分手。兩人原本只是普通同事,但這一路走下來感情不自覺親厚了許多,姜明說:“祝你在老丈人家過個好年?!奔t革拍拍他的肩膀:“也祝你在培訓班學習順利?!?/p>

眼望姜明瘦削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消失,紅革在站前廣場的臺階上坐下來,認真打量眼前這個號稱“東方莫斯科”的省會城市。樓房蓋得那么高,人住進去不成鳥了?馬路上車也太稠了,一輛接著一輛,過馬路的行人泰然自若地在車縫間鉆來鉆去,也不怕碰著。想起翠嶺的街道半天也過不了一輛車,紅革感慨大城市和小地方真是不一樣。他算算日子,等自己從蘭東返程延峰也該開學了,到時一定要讓他領著在省城各處好好逛逛。

又坐了一夜的慢車,紅革天亮時分抵達了蘭東縣城。他下了火車,在月臺上四處尋找春枝的身影。紅革在出發前兩個星期曾給春枝寄了一封信,告訴春枝他到的車次和時間,料想她必親自來接的。

紅革左瞧右看了半天,并未找到春枝。下車的旅客陸續散去,最后偌大的月臺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一名車站的工作人員走過來趕他:“快出站吧,我們要鎖門了?!?/p>

紅革一邊納悶一邊出了車站,走上縣城的街道。冬日的清晨冷霧彌漫、行人廖廖,他走到街邊一個賣糖葫蘆的面前,客氣地問:“大哥,向陽鄉徐店村怎么走?”賣糖葫蘆的指指不遠處的一個公交站牌:“在那兒等車吧?!?/p>

紅革在站牌下等了一個小時,終于盼到一輛破爛的公交車駛過來。他跳上車,竊喜車上還有空座,可以歇歇站得酸麻的腿腳。

紅革昨晚在火車上睡得不好,汽車搖籃似的一搖一晃引得他瞌睡上來,靠著椅背便迷糊了過去。他睡得正香,猛聽一聲叫嚷:“你不是到向陽嗎?到了!”紅革打一激靈睜開眼,見是公交司機在和自己說話,連忙提著行李下了車。

紅革只當下車處便是徐店村,一打聽才知道這里是向陽鄉的鄉政府,徐店村距此尚有二十多里呢。老農見紅革愁容上來,熱心地說:“咱們在這兒等等,看能不能幫你攔輛便車?!奔t革忙稱謝不迭。

等了一會兒,一輛馬車踢踢踏踏地踏雪駛來。老農招手截住,向年輕的車老板說:“雷子,是回村吧?這兒有個小伙子也去徐店,你能不能順道捎捎他?”車老板爽快地答應:“有啥不能的?上車吧?!?/p>

紅革謝了老農上了馬車,車老板一聲吆喝,駕轅的黃馬撒開四蹄小跑起來。車老板回頭問紅革:“你去徐店干啥?”紅革答:“串門?!避嚴习逡膊辉賳?,抱著鞭子自顧哼起了二人轉。

車老板一段戲沒唱完,馬車已到了徐店村村口。紅革跳下車謝道:“大哥,辛苦了?!避嚴习逭f:“別光道辛苦,走這么遠的路打個摩托車還要五塊錢呢?!奔t革領悟了他意思,從錢包里數出五塊錢遞給他。車老板將錢小心地裝進口袋里,隨口問:“你去哪家串門?”

“徐春枝家?!?/p>

車老板面色登變,仔細打量紅革:“你是……興安嶺的孫紅革?”

“是啊,你咋知道?”

車老板忙掏出還未捂熱的票子塞還給紅革,嘴里連說:“這事兒整的,這事兒整的,我咋能收你的錢?”見紅革一臉迷糊,車老板有些尷尬地說:“春枝是我妹妹,我是她哥徐春雷?!?/p>

紅革的到來讓春枝一家人歡喜異常,丈母娘帶著兒媳生火做飯,老丈人拉紅革坐上熱乎乎的炕頭,伸手捏捏他的肩膀,高興地說:“身板夠結實的。一直沒見你來信,還當你不來了呢?!奔t革說:“我寫了信呀?!贝褐⒁槐瓱崴f到他手里,說:“這可怪了,我這些日子天天去村委會打聽,他們都說沒見到興安嶺來的信?!崩险扇苏f:“別管信不信了,來了就好,咱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個年!”

丈母娘和春雷媳婦將飯菜端上來,都是咸鴨蛋、炒雞蛋、白菜燉豆腐等自產的吃食。丈母娘將幾塊煎得油汪汪的雞蛋夾進紅革碗里,熱情地說:“到這兒就和自己家一樣,多吃點兒!”

老丈人從炕柜里拿出一瓶二鍋頭,問紅革:“整點兒不?”紅革待要點頭,猛想起臨來時母親的囑咐,矜持地說:“叔,您和我哥喝吧,我吃菜就行?!贝褐σ话褟母赣H手里搶過酒瓶給紅革倒上:“到我家裝啥?在翠嶺我親眼見你連干幾杯都不帶醉的?!?/p>

一家人正吃著飯,隨著一陣嘰嘰喳喳的說笑,一群大姑娘小媳婦涌進了屋,原來村里的女人聽說老徐家的林區姑爺上門,一窩蜂都跑來看稀罕。

未出閣的姑娘們只是拿眼盯著紅革從上到下細細打量,媳婦們就放肆多了,一邊瞧一邊品頭論足:“模樣還中看,就是鼻梁塌了點兒?!?/p>

“瞧這耳朵多大,老話咋說了?對,耳朵大有福?!?/p>

“說有福還得說人家春枝,瞧這小伙樣子老實巴交的,結了婚一定啥事都聽媳婦的?!?/p>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口無遮攔,紅革聽得面皮發燒,埋頭只是往口里扒飯。

紅革在徐店村的日子如同神仙般逍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穿衣下地,丈母娘和春雷媳婦調換花樣給他張羅吃食,吃飽了春枝便領他村前村后四處閑逛。

大年初一早上吃過餃子,老丈人對春枝說:“聽說今天鄉里辦廟會,唱二人轉的、扭秧歌的都有,你帶紅革看看去?!贝褐σ姥灶I著紅革出了門,對紅革說:“咱們坐馬車去吧?!奔t革問:“你會趕車嗎?”春枝得意地一揚下巴:“我比我哥趕得還好呢?!?/p>

春枝從馬圈里拉出黃馬,指揮紅革幫她將大車套上,兩人上車坐好,春枝揚起鞭子熟練地一甩:“駕!”趕著馬車出了院門。

馬車沿著奔鄉政府的大道一路行來,但凡遇到有村民步行去趕廟會的,春枝必招呼他們上車同行,這樣一路上人,到集市時整個馬車已坐得滿滿當當。

春枝將馬拴好,引著紅革一個攤位一個攤位轉悠。紅革對春枝說:“走,我請你吃雪糕去?!?/p>

紅革買了兩塊雪糕,與春枝一人一塊慢慢啃咬,兩人正吃得香甜,前方街面上突然一陣吵嚷,接著便見一個小青年手里抓著一個女式皮包慌慌張張跑來,后面一男一女一邊追趕一邊叫:“抓小偷!”

待小偷跑到跟前,紅革突然將腿伸了出去,急速奔跑的小偷猝不及防,結結實實被絆了一跤,摔了個嘴啃泥,手里的皮包也甩出老遠。小偷狼狽地爬起身,回頭向紅革怨毒地盯了一眼,來不及撿皮包匆匆逃走了。

兩個失主追上來,女的去撿皮包,男的對紅革連聲道謝,紅革說:“沒啥,幫把手的事兒?!贝褐υ谂约m正:“不對,是幫條腿兒?!睅讉€人都笑起來。

紅革和春枝又在集市上逛了幾圈,看看天已過午趕著馬車踏上歸程。剛走出不遠,一個人從路邊閃出攔在車前,陰陽怪氣地說:“哥們,別著急走啊,咱倆賬還沒算呢?!?/p>

紅革仔細辨認,原來是剛才被自己絆了一跤的小偷,他一片腿跳下馬車,毫不畏懼地走上前說:“你想怎么著?”

“今天你攪了老子的生意,要么賠償老子的損失,要么,呵呵……”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來。

紅革哼了一聲:“我們興安嶺人還真不怕這個,來吧,咱倆過兩招?!贝褐μ嶂R鞭走過來,將馬鞭遞給紅革:“用這個,抽死這個王八蛋?!?/p>

小偷審量紅革鐵塔似的身板和手里兩米長的馬鞭,膽氣早已泄了,丟下一句場面話:“哥們,算你牛,咱們后會有期?!币涣餆煹嘏茏吡?。

紅革和春枝相視而笑,上了馬車繼續前行。與來時一樣,只要遇到步行回村的村民,春枝必熱情地招呼他們上車。一個坐車的老太太見紅革瞧著面生,問春枝這是什么人,春枝“咯咯”一笑:“他是來我家偷東西的?!崩咸珕柾凳裁?,春枝笑得更加歡暢:“偷人!”

馬車駛回春枝家,紅革一邊幫春枝卸車一邊說:“你和大哥是親兄妹,做事卻真不一樣?!贝褐栐趺床灰粯?,紅革便將自己來時春雷要車錢的事兒說了,春枝啐了一口:“他是一心鉆進錢眼里了,這事兒也做得出?!?/p>

見他們進屋,老丈人將一封信遞給紅革:“這是你寫的吧?剛才村主任送過來的?!奔t革接過看看,說:“怎么這時候才到?”老丈人笑道:“什么這時候才到,早就到了。郵遞員把信給了村主任,村主任隨手揣進衣兜里,事兒一忙就忘了,今天他老婆給他洗衣服才翻出來的?!?/p>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過罷正月十五紅革該回翠嶺了。從紅革說要走開始春枝便悶悶不樂,幫紅革打點行裝時眼圈紅紅的。紅革也是一樣,春枝走到哪里,目光便追到哪里,滿眼都是不舍。

老丈人、丈母娘瞧在眼里,紅革啟程的前一晚,老丈人對紅革說:“我和你嬸商量過了,反正春枝呆在家里也沒事兒,你帶上她一塊兒回翠嶺吧?!?/p>

紅革和春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枝追問:“爸,您說的是真的?”

“那還有假,”父親笑道,“我是心疼我閨女,別紅革走了哭成個孟姜女,眼淚把咱家的房子沖塌了?!?/p>

“討厭?!贝褐Σ缓靡馑嫉匦α?。

紅革和春枝回翠嶺依舊需在省城倒車,紅革早有乘此機會逛逛省城的想法,與春枝一說,春枝自然樂意。

兩人出了火車站,乘公交車來到延峰就讀的師范大學,又一路打聽尋到中文系的宿舍樓。

延峰在樓梯口看見紅革,撲上去一把抱住,欣喜地說:“你怎么來了!”紅革向他介紹了春枝,又將來意講了,延峰說:“玩的事兒明天再說,咱們先去吃飯?!?/p>

三人來到學校后面的飲食一條街,延峰點了幾樣小菜和兩瓶啤酒。春枝說:“給我也來一瓶?!毖臃逍Φ溃骸肮治矣醒蹮o珠了,看不出嫂子這樣豪爽的,”招呼服務員多上一瓶啤酒。紅革說:“嫂子這稱呼叫早了?!毖臃逭f:“早晚不得這樣叫?!?/p>

服務員拿來啤酒,延峰先給春枝滿上,說:“嫂子,不是我替紅革吹噓,他可是普天下少有的好男人,可巧讓你逮著了?!贝褐πχ┝思t革一眼:“他哪里好?我可瞧不出來?!?/p>

紅革岔開話題:“延峰,你再有一年半就畢業了吧,能留在省城嗎?”

延峰搖頭:“人家有門路的都難,何況我這沒門路的,其實依我自己的想法,還是愿意回翠嶺?!?/p>

“你堂堂本科生畢業回林區,肯定被人當新聞講了?!?/p>

“咱林區發展最終靠什么?一定是人才?!毖臃迕嫔氐卣f,“可現在外地的大學生不愿來林區,本地考出去的大學生又都想方設法留在大城市,長此以往林區的人才不就斷檔了嗎?”

春枝在旁說:“你想回就回,管他別人怎么說!”

“春枝說得對,”紅革說,“自己的路自己走嘛,你回翠嶺,咱哥幾個又能在一起了,互幫互助,一塊奮斗,多好!”

延峰舉起酒杯:“就這么辦,干一個!”

“干一個!”三只酒杯碰到一起。

第二天紅革和春枝由延峰陪著在省城的各處景點逛了一天,晚上延峰將他們送上火車。兩人找到座位坐好,春枝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嘟囔:“玩得還真挺累?!彼龑㈩^靠在紅革肩上,說:“你同學對你挺不錯的?!?/p>

“那還用說?”紅革說,“我和延峰多少年的交情了?!?/p>

“紅革,如果讓你選呆在省城還是回翠嶺,你會選哪個?”

“還是回翠嶺吧,”紅革想了想說:“大城市繁華是繁華,可我還是喜歡一睜眼就見山見水,地方不大滿街都是熟人的感覺。你還別說,出來這么些日子,我都有點想翠嶺了?!闭f到這里他耳邊響起一陣輕微的鼾聲,低頭一看,發現春枝已經睡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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