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擔心的是,連陰雨
漏滴如淚,母親抱著老父的遺像
找不到懸掛的地方
最擔心的是,母親昏病又犯了
聰明的大黃狗,無法替她
撥通我的電話
最擔心的是,墻上被涂了帶圈的拆字
那長臂機器,吼聲
比母親高,力氣比母親大
霍童溪像一頁碧綠而綿柔的紙
石頭們貌似散亂卻自有章法
像寫在紙上的一個個漢字
一部天書啊,它的讀者是
兩岸菩薩一樣的山,山下的小鎮
是空中飛鳥,天上白云
我只在溪畔待了一個上午
但也略有所悟
我發現,這穿著綠擺裙
走得不急不緩的溪水
還是喜歡被我當作時光來看
它完全可以像攜走草木
和草木般的我們那樣
把石頭攜走,但它沒有
“一條河,總得留下些什么”
它留下了石頭,我們留下了詩句
天地蒼茫,卻就此有了
比時光更恒久的東西
即使再沉默的事物,它們內心
也深藏著一引即爆的
愿望的蓓蕾。比如桃樹
想開桃花,杏樹想開杏花
玉蘭樹想開玉蘭花
但不是誰都能打開它們的心扉
因為,植物的信任感比人的
信任感更純粹??匆娏税?/p>
雪一次次前來,自稱是梨花的親戚
但從它熱情的擁抱里能摸到一把
冰冷的刀,差點被蠱惑的事物
只能緊抱著沉默,緊抱著
一顆無辜的心。而人們
把一個凜冽的節氣,命名為
含情脈脈的“立春”,這類似于自慰
豈可博得草木的芳心
既然要為春天立言,就得懷揣
天下的溫暖??蛇@個世界,為什么
總對事物美好的心愿施以傷害呢
以至于春風款款走來時
它們的眼神里,仍充滿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