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慧
溫潤的笑還在
那雙標志性有些無辜的眼睛
讓我的心,那刻
離慈祥那么近
那天早晨您夸赤峰的空氣好
您遞給我一支煙,我用誠惶誠恐
替您把煙點著,兩縷青煙
像兩根纏繞的繩子
把我拽進遼闊的草原
您卻突然用堅定的目光推開我:
“景慧,去把最上面窗子打開,
我夠不著”
突然明白:您是怕煙熏著別人
畢竟有兩位女士在場
哦,老師
我已習慣了您的威嚴
卻一時無法適應您的纏綿
那扇窗子,從我的身體里打開
我看見了天空、白云
還有一只燕子銜泥歸來
猶豫著想落在打開的窗前
古玩城那間溫暖的房間
您把詩歌一點點揉碎、拌勻
添進我們幾個非洲鴨一樣饑餓的嘴巴
整個一個下午,因吃得太飽
不趕回非洲還真的難以消化
因為貪食,忘了外面的一場暴雨
大地也貪食吧,竟把瘋狂的傾泄
吸食殆盡,只留下路面淺淺積水
像人類饕餮后留在嘴角上的涎水
我們一起過馬路,小心繞過積水
您說:“扶我一下”,接著說:
“下雨天需要攙扶,這就是鋪墊
天晴了,就不需要扶了,
這就是刪減,詩歌就是這樣”
電擊一般
我聽到您空蕩的袖管
嘩地一聲有一條大河奔涌
我從糠癟的口袋里
撿出十首面黃饑瘦的詩寄給您
您很快用微信寄來銳利的目光:
“景慧,你確定是新創作的嗎?
你確定打磨好了嗎?你不要
像幼兒園的孩子,剛有點成績
就伸手要糖果吃”。
我的后脊成了最大最冷的濕地
我偷偷潛伏,用冷暖
打磨藏在衣角的十枚石子
相信終有一天,它們將會像彩石一樣閃動
到時,老師
您兜里的糖果,我要定了
可肅穆的慈安廳作證
仍透著草原跋氣概的遺像作證
我的淚,攆不上您的這一次遠行
那和您的約定呢?
您走了,我和誰要糖果吃去?
這世界難道就不能
讓我再甜蜜一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