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康定 四個日子

土登晉美（藏族）

第一日

借助同一個脊梁 日月升上山腰

在頭一個思索的夜晚

日記 口耳間流傳的波浪敘述大海

一群跟著一群 裝進了四座山上的石頭

迷霧發生 樓頂的嬰兒只手遮天

不久 霧又散開

迎請下午的云彩

躍躍欲試 集雨的河流被行人摁住

我的故事拋給雨聲錄音 康定

康定總是下雨 春天的綠葉聞到了雨

房子背后的瘋子 粉色的風衣是愛妻

她在雨天撿垃圾

她是尋找遺子的干枯的母親

中學的吸水地板在雨天吸水

校訓的字是黃色

雨天也是家 豐厚的雨點泛起溫熱

比如我看到靈魂沒有往生

坐在大樹的花園

他觸摸燈光 環繞河流

一塊玉石在胸前發亮

他認識并愛上喪子的媽媽

霧在折多山扭旋 掀起星星的灰燼

我們是死火山的子女

我們的瑪瑙來自海洋

我們的巖洞寫滿藏族人及其他

回到康定 回到了雨天的地上人間

第二日

解放語言的戰士不會說話

等自由的蜘蛛結上一張網

獵捕窮困的野獸 在光線落寞的床墊一角

有怪聲的跡象傳來 我們爬行

險要的黃昏故事 穩步攀升的爪牙

一塊巨石落在了胸上 沉悶

坦露的房頂 愛屋及烏的鄰居

聽到婦女的禱告 泥土肥沃

角落蜷縮的空間很大 背靠白云

臨面的風雪與黃昏的太陽

黃昏的太陽 日落的表達方式

祖先是農民 精神是草浪或麥浪

解放語言的 緊閉嘴巴是性格

燈亮而生輝 蟲蟻熱愛光明的旋律

衰竭著宣傳 宣傳力量法則

還有更多的聽覺靈敏

鈴鐺的響聲干燥 默念是助念的方式

溜溜的云朵默念康定情歌

溜溜的女子語言是黃昏

是風雪 是緊閉的山門

巨石熄滅后成為山坡 灰燼沒有話說

康定情歌人盡皆知 人畜無害

第三日

紅花在嬌喘著唱歌

夜色襯托著野色

一盞燈 兩盞燈

落滿了死火山的楊花如雪

帳篷支起來了 另一只也撐起來了

白光里雨點粘粘 形成一束

從帳篷頂突破

突破的聲音又是像紅花在嬌喘

山崩海嘯 目光如炬

你看 有一只猴子在你們之間

游戲神通 熱鬧非凡的魔術

透過酒瓶的白沫 一聲不響的就像

溪水抓取了鯉魚 猴子攪動心肺

藍天沒有飽和 你們沒有醒來

直到第二天一早 大自然里康定的童年

只有你們臭氣熏天 混亂低俗

只有你們道德如水 軍心已亂

也只有你們長生不老 萬歲萬歲

第四日

精疲力盡的老牛哞叫一聲

鼻血在巖壁上留下預言

字跡留下石印 娃娃的腳留下石印

還有羊皮紙飄浮 空中的日子

二十八塊土地和天際 翡翠的梯子

名為卡卻的國土

男女各自 紅色武裝跳舞

骨飾打擊雷電 圍了一圈脖子

粗硬的樹根盤成高高的頭發

鳳眼菩提默念死亡的功德

手杖的呼吸熔化山神的鑰匙

化身的化身騎著彩虹

小神子扎著辮子耍賴

張開眼睛 河谷合上大書

瀘定及更遠的人 意猶未盡

返回 康定偷走太陽

滯后的昏黃 有人指著桑煙

扶著奶奶澆灌白塔 村莊虛無縹緲

走動 風停下來喘息

高瞻遠矚的鼠群 鉆過陽光的他們回來

我把心血分給康定 作為基本的良善

一個康定用一個步子走遍

看呵 血的細胞將是萬物的細胞

聽呵 咆哮的行人將是咆哮的君主

瞧呵 溜溜的河灣將是世界的轉角

一個康定用一個步子走遍

只要單獨的四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