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霧都孤兒》看狄更斯的底層敘述

一、底層

什么是底層？關于“底層”的概念自20世紀60年代初被提出，眾說紛紜，至今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闡釋。[1]但是無論如何劃分，總的來說，底層就是處于社會最下層的人群，可能是政治地位低下的，可能是經濟上窘迫，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匱乏，可能是文化教育程度偏低，也有可能這三種條件都滿足。[2]就狄更斯筆下的《霧都孤兒》一書，其中的底層恰恰都滿足上述三種條件，他們沒有社會地位，從事偷雞摸狗的行當，住在貧民窟里，而且普遍沒有什么文化。

二、底層敘述

不容置疑的是，由于底層的生活狀況不佳，這嚴重導致了他們話語權的缺失，因而他們很難做到“自我表述”，這就使得知識分子產生為底層代言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這就使得“底層敘述”成為可能。[2]但是，知識分子與底層的生活經歷有著天壤之別，他們只能“降低”自己的身份去“接近”底層，而不能“融入”底層，因此知識分子很難真正的表達底層?！鹅F都孤兒》中的底層敘述也正是這個道理。

三、狄更斯的底層敘述

狄更斯的底層敘述是充滿矛盾色彩的，一方面，狄更斯出于人性的本能對底層人群的生活充滿了同情與憐惜，猛烈抨擊了社會上的種種不公正現象，企圖抗議底層遭受的不平待遇。但是，另一方面，狄更斯對底層缺乏真正的認識，與底層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距離，甚至是帶著一種“姿態”俯視底層。這就導致了狄更斯在《霧都孤兒》的底層敘述當中摻雜了一定的聯想與想象，形成了想象中的底層。[3]

直面貧困

《霧都孤兒》中，貧民窟就是底層的一個縮影。這里臟亂破敗，居住民過著貧苦的生活，處于一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生活凄苦，無依無靠的窘境?！鹅F都孤兒》中狄更斯也向我們展示了貧民窟臟亂破敗的環境。比如，奧利弗在棺材鋪做學徒時送葬路上的經歷，他來到一條比先前經過的地方還要骯臟、破敗、狹窄的街上......街道兩邊的房屋又高又大，然而非常陳舊，住戶都是赤貧階層，不用看偶爾遇到的幾個男人女人臉上的苦相，光是看看這些房子破敗的外觀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有些房屋因年久失修，眼看要坍倒在街上，就用幾根大木頭一端撐住墻壁，另一端牢牢地插在路上......水溝阻塞不通，惡臭難聞，正在腐爛的老鼠東一只西一只，就連它們也是一副可怕的餓相。[4]還有當奧利弗第一次被“機靈鬼”帶到費金的老巢時， 他也“好幾次不由自主地往經過的街道兩側偷眼望去”，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比這兒更為骯臟或者說更為破敗的地方”，不僅聞到了污濁的氣味，看到了狹窄泥濘的街道，爬進爬出、哇哇大哭的孩子，醉酒滋事的愛爾蘭人，黑洞洞的過道和落破的房子。[4]這樣的描寫在原文中還有很多處。誠然，這是工業文明下，貧民窟的典型景象，狄更斯將這些臟亂、破敗、狹窄的貧民窟描繪的淋漓盡致，將那些人們不愿面對的丑陋展現出來，以小說的形式記錄下來，表達了自己對底層人民的生活表示同情，并呼吁人們關注底層，幫助底層。

產生想象

但是，在這樣的場景描寫下，狄更斯表現出來的想象不比真實的描寫來的少。黑洞洞的棺材店堂，漆黑的走廊，狹窄的街道，幽暗的小路，污濁的空氣，其主要作用都是在強化貧民窟的神秘莫測之感?！靶腥藬n著雙臂，弓腰駝背，走路躲躲閃閃”，“喝得爛醉的男男女女實實在在是在污泥中打滾”，甚至“有好幾戶的門口，一些兇相畢露的家伙正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看就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或者無傷大雅的事?！边@些描寫不僅展示貧民窟客觀環境的污濁破敗， 更暗示了其居民在道德和法律上的可疑。雖然他同情底層， 卻在無意識中附和了中產階級對窮人帶有偏見的階級想象，把窮人整體想象成一個難以控制、不守道德、無視法律的犯罪階級[5]，把貧民窟想象成一個犯罪的發源地，一個滋生邪惡的地方，一個野蠻無可救藥的聚落。這里可以引用一個“他者”的概念[6]，即相對于自我概念而言的，要求他者的存在，作為定義自我所需的相對實體。底層對于當時處于中產階級的狄更斯而言就是“他者”。他對窮人始終懷有同情， 但對貧民窟的刻畫卻透露出了他對窮人的不信任甚至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感，這里的居民不是醉鬼就是小偷。這也表明狄更斯對貧民區的真實狀況缺乏了解， 只能在創作中依賴于當時流行的、充滿偏見的階級話語， 將窮人聚集的地方想象為犯罪滋生之地， 主觀認定窮人的謀生手段必定都處在法律或道德許可范圍邊緣的。

結 語

狄更斯的底層敘述在《霧都孤兒》中顯然是矛盾和復雜的，這主要表現在他對底層即表示同情同時又有一定的距離與想象。在面對底層時，尤其是他幼年與底層的接觸，他真摯的流露出了他對底層的關注與同情，生動描寫出他們窘迫的生活狀況，破敗的居住環境，雜亂的生活環境，以及“苦相”的行人，以此來呼吁人們關注底層，幫助底層。與此同時，狄更斯并沒有真正認識到底層問題的根源和需求，因而他筆下的底層又是充滿想象和虛構的，窮困雜亂的貧民窟總是被視為犯罪的代名詞，這里有雞鳴狗盜，男盜女娼之事，是滋生犯罪的邪惡之地。而這些正是狄更斯對底層的想象，是按照中產階級的道德標準塑造的底層世界，是狄更斯的“底層世界”。

參考文獻

[1] WIKIMEDIA FOUNDATION INC.Myrdal， Gunnar （1963）. Challenge to Affluence. New York， NY： Random House. p. 10. ISBN 0-394-41897-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Underclass

[2] 江飛. 底層敘述[D].安徽大學，2007.

[3] 張聰. 狄更斯的底層敘述[D].陜西師范大學，2018.

[4] 狄更斯《霧都孤兒》， 何文安譯， 譯林出版社， 2010年

[5] 陳后亮.“一個另類種群”：《霧都孤兒》中的犯罪階級想象[J].外國文學評論，2017（03）：141-156.

[6] WIKIMEDIA FOUNDATION INC. The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1967） Vol. 1， p. 76.https：//en.wikipedia.org/wiki/Other_（philosophy）

作者簡介：徐思琪（1998），女，漢族，浙江衢州人，學生，在讀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