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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解構的家庭倫理
——論余華小說《在細雨中呼喊》的家庭敘事

2021-01-03 07:06羅秋香趙文敏
凱里學院學報 2021年4期
關鍵詞:夫妻關系余華家庭

羅秋香,趙文敏

(1.黔南民族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貴州貴定 551300;2.凱里學院,貴州凱里 556011)

“家族”作為人類一種最基本的文化心理情結和精神價值確認從來就存在于人類的觀念形態中。[1]在忠孝倫理發達、祖宗崇拜盛行的中國傳統社會,家族情結已然成為人們心靈的最終歸宿和精神的棲息地??v觀中國文學史,曹雪芹的一部《紅樓夢》書寫了四個大家族的榮辱興衰之后,作家在創作中對家族的關注更是前赴后繼。進入20世紀,不管是魯迅的《狂人日記》,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曹禺的《雷雨》、茅盾的《子夜》和老舍的《四世同堂》,還是80、90年代韓少功的《爸爸爸》、張煒的《古船》、陳忠實的《白鹿原》,都是以家族作為背景、框架和內容的。他們將家族切開,與大時代的國家民族命運結合,呈現時代的縮影。90年代余華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在細雨中呼喊》,仍然承續著現代小說的“家族”主題。余華在這部小說的意大利文版自序中這樣寫道:“這應該是一本關于回憶的書?!保?]4通過回憶,從“我”(主人公孫光林)的南門記憶開始,到南門記憶中斷,再到南門記憶結束。將片段零碎的回憶組合成章,呈現了“我”童年艱難而令人絕望的生活事實,展示了以“我”為中心的幾個家庭及這幾個家庭所表現出來的扭曲變異的家庭關系。相對于余華前期小說家庭敘述對暴力死亡的渲染張揚,在這部小說里,他主要是著力去解構家庭應有的溫情和溫馨。在這里,父母與子女之間血緣親情的失落錯位,夫妻關系的失重淡漠,兄弟(包括朋友)之間情義純樸但更多是悲涼。余華通過解構,在否定中重新建構,在消解中重新審視世界。

一、失落錯位的父母親情

嚴父慈母,這是傳統中國社會結構中最常見的家庭教育模式。古訓有“慈母育養,孝子報恩,嚴父施令,教敕子孫”,母親在親子關系中要處理的是孩子成長過程中的情感交流問題,而孩子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培養,則由父親負責。在幾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中,父親是天,母親是地,天和地共同構成了父母在家庭中的權威地位。

在《在細雨中呼喊》這篇小說中,余華對于這種傳統嚴父慈母的家庭教養模式進行了赤裸裸地解剖,有意識地驅除父母之愛?!拔摇钡母赣H孫廣才是一個徹底的潑皮無賴。他從來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卻總是在竭力張揚他家長的“威嚴”。他從來不知道疼愛自己的兒子。祖父孫有元冤枉他四歲的小兒子孫光明打碎一個碗,就因為一個碗,他將粗壯的手掌打在兒子稚嫩的臉上。在大兒子孫光林談對象時,他不是去傳達作為家長的友善,而是調戲了兒子的未婚妻,親手摧毀了兒子的婚事。后來竟然還侮辱了自己的兒媳。他在小兒子救人落水而死、尸骨未寒的時候,沒有表現該有的喪子悲痛,反而做起了“英雄之父”的美夢,期待因為“英雄之父”的身份“在縣里混上一官半職”,最后美夢破碎還厚顏無恥地到被救者家中勒索。對于“我”的祖父孫有元,他則視之為“老不死”,還自編自導了一幕與“風燭殘年”的祖父因衣食而起的鬧劇。作為丈夫,他無視妻子的尊嚴和傷痛,一次次明目張膽地爬上寡婦的床,還像“慈善家”一樣把貧寒家中的物件一件件往寡婦家里搬。對于“我”,他的二兒子,他更是視“我”為多余人,很輕松地就把“我”送給別人。和弟弟一樣,“我”也經常遭受他的暴打,他將“我”綁在樹上毆打,那一次使“我”終生難忘。在“我”考上大學后,他并沒有感到光宗耀祖,反而是“明白過來我將永久地從家里滾蛋,他就顯得十分高興了”。孫廣才是一個徹底的鄉村無賴,對于他“父親的形象在這里絕無神圣、尊嚴、慈悲的權威性,相反,卻是一個兇惡而卑劣的或虛偽而狡詐的迫害狂”[3]。孫廣才竭盡全力地去表演他的猥瑣和卑鄙,作為父親,他不僅沒能給兒子們應有的關愛,沒能樹立嚴父的權威,還在自己的各種表演中消解了這種權威。

“我”的母親,一個溫順的女人。她嫁人生子,完成了作為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職能。小說中,很少敘述她與三個兒子的正面接觸。在丈夫虐打兒子的時候,沒有關于她如何站出來保護自己兒子的描寫。在弟弟死的時候,“我聽到了母親凄厲的哭聲,母親那一刻的哭聲在那一刻讓我感到,即便弟弟還活著也將重新死去?!钡艿芑钪臅r候得到母親的關愛,還沒有在死去時候來得真誠。這樣的母子親情讀起來也不禁讓人唏噓不已。在“我”考上大學即將離家,“哥哥挑著鋪蓋送我去車站時,母親送我們到村口。在晨風里,母親不知所措地望著我們走去,仿佛不明白命運在那時所顯示的一切?!薄拔摇毕蚰赣H道別的時候,“母親沒有絲毫反應”。在母親那里,她更希望考上大學,變成城里人的是哥哥,而不是“我”。在南門這個家里父母之愛對于“我”僅是久置的虛席。

與南門那個有血緣維系,而愛卻缺席的家里相比,在孫蕩王立強和李秀英家里,“我”五年的被領養生涯,沒有血緣關系來維系,“我”卻在那里得到了像真正的父親那樣給的疼愛和打罵,像親生母親一樣給的堅定信任。在與養父王立強鬧“對立”時,“我”用絕食來表示自己對立的決心,在學校里用喝水來驅除饑餓。后來王立強在學校找到“我”,“他把我背在脊背上,雙手有力地托住我的大腿,向校門走去”,走進飯店,他給“我”點了一碗最貴的三鮮面?!拔彝涣水敵跛粗业难凵?,我一生都忘不了,在他死后那么多年,我一想起他當初的眼神就會心里發酸。他是那樣羞愧和疼愛地望著我,我曾經有過這樣一位父親?!痹趯O蕩的五年里,“我”得到了作為一個兒童應該從父母那里得到的溫暖和關愛,那是“我”童年回憶里最溫馨的歲月。以至于在王立強死后,“我”一個人回到南門,在親生父母家里體會到的是一種“被人領養的生活”?!澳切┤兆?,我經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王立強和李秀英才是我真正的父母,而南門這個家對于我只是施舍而已?!?/p>

所謂家庭,“是以特定的婚姻狀態為紐帶結合起來的社會組織形式”[4]。尤其是中國的家庭,往往都特別看重血緣關系,中國人觀念里的親情關系大多是建立在血緣基礎上的?!拔摇痹谀祥T的家中,嚴父慈母在某種程度上是變異了的,父母之愛也是久久缺席。在“我”高燒39度的時候,父母關注的是那只待產的母羊,唯一給“我”親切撫摸的竟然是那個不相熟的蘇醫生。在那個只有血緣關系,沒有親情溫情的家中,“我”一步步地走向孤獨絕望的境地。弟弟死后,“我”還“如釋重負地發現自己已被徹底遺忘。我被安排到了一個村里人都知道我,同時也都否定我的位置上?!痹趯O蕩的五年,“我”卻從養父母那里得到了親生父母沒有給“我”的疼愛、友善和信任。在“我”的童年里,一邊是有血緣作為基礎卻冷漠的親生父母,一邊是沒有血緣卻溫馨關愛“我”的養父母,在這篇小說里,余華就是通過展示這種不僅失落,而且還錯位了的父母親情,對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親情進行解構。傳統嚴父慈母的變異,父母親情的失落錯位,親子們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靠血緣關系維系的家庭結構必然陷進分崩離析之中[5]。傳統社會中家的建構必將搖搖欲墜,面臨轟然倒塌的危險。

二、失重淡漠的夫妻關系

《易·序卦》是這樣描述夫妻關系與其他社會關系的關系:“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保?]可見,在這些復雜的關系網中,夫妻關系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其他社會關系產生的基礎。傳統的儒家倫理規定了“夫為妻綱”的秩序,同時“情”與“義”也被納入夫妻關系的思想內核之中,這表現在日常生活中,是夫妻間的彼此負責、相互尊重和互相認同,這在發展中已經成為人們共同的認知。

以父權為中心的家族文化,在中國延續了幾千年,已經深深扎入中國人的思想中。在這種思想影響下進行創作的余華,在他的小說中,夫妻之間往往都是處在不平等的地位上。夫妻關系中“情”與“義”往往呈現一種失重狀態,夫妻之間沒有尊重和認同,更多的是淡漠。在《在細雨中呼喊》這部小說中,敘述了“我”的父母、“我”的養父母以及“我”的哥嫂等幾對夫妻。通過對他們日常生活的回憶,呈現了他們之間夫妻關系的失重和淡漠。

“我”溫順善良的母親,完全符合以父權為中心的傳統文化對她的期待。然而,父親對她,僅僅是把她當作泄欲和傳宗接代的工具。小說中“我”的出現就是他欲望的產物。賣菜回來的父親,在別人家屋里的長凳上對母親發泄他禽獸般的欲望,“我父親和母親那次長凳之交,是我此后漫長人生的最初開端”。母親因為分娩而耽誤了給父親送飯的時間,剛剛分娩的虛弱和疼痛沒有換來父親最起碼的疼惜和問候,他很不耐煩地打斷了母親的嘮叨,只關心是男還是女。父親屢次從寡婦的床上爬上爬下,全然無視母親的傷痛和尊嚴。在母親終于爆發憤怒和寡婦廝打在一起的時候,父親則是興奮不已地在一旁觀戰。母親在長時間的忍受屈辱后,得到的仍然是屈辱。恩格斯曾說:“母權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失敗。丈夫在家中掌握了權柄,而妻子則被貶低,被奴役,變成丈夫淫欲的奴隸,變成生孩子的簡單工具了?!保?]“我”的母親,在與父親結婚生子,默默忍受侮辱幾十年后,這個可悲的女人在彌留之際才發出了她憤怒的呼聲。在這里,極度不負責任的無賴父親和溫順隱忍的母親,他們的夫妻關系中沒有一絲的“情”和“義”,在這樣的家庭中,溫情就無從可談了。

在“我”的養父母家里,高大有力的王立強與終日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李秀英組合在一起,他們的夫妻關系呈現了傳統婚姻關系的男強女弱。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王立強在生活中經?!芭按崩钚阌??!拔摇眲側サ臅r候,“每隔幾天我上床睡覺后,便會聽到李秀英的哀求和呻吟之聲……”甚至無助的“李秀英還哀求我睡到她的床上”。男強女弱二元對立的婚姻關系,不平衡的失重的日常夫妻生活,終于使王立強做出了有違道德的事情。王立強因和一個女人的奸情被拆穿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在傳統以父權為中心的社會中,“女人從古至今一直都隸屬于男人,她們沒有過去,沒有歷史,沒有自己的宗教,更沒有自己的語言,她們只是分散在男性之中,遵循著男性的規范。正如英國人類學家秀莉·阿登那和埃德文·阿登那所言:‘在男權文化體系中女人構成了一個失聲集團’?!保?]“我”的兩個母親,作為弱勢的女性,她們沒有力量來維護自身的尊嚴,所以只能無奈地任由男性隨心所欲。

如果說,父母一輩夫妻關系的失重淡漠是傳統父權時代的成就,那么在現代社會成長起來的哥哥孫光平和嫂嫂英花的婚姻組合似乎就應該是完滿的。但是哥嫂的婚姻完全沒有感情作為基礎,他們只是兩個在極度貧困狀態下湊到一起過日子的人?!皩O光平的婚姻,是一次自愿的作繭自縛?!彼麄兊姆蚱奚?,讓人看到的是物質匱乏的貧寒生活對人的情感的腐蝕。在他們這里,極度的物質匱乏導致他們的婚姻關系也呈失重狀態。

當然在文本中,除了上述的幾對夫妻之外,還有城市里的蘇醫生夫婦,蘇醫生因為經不起一個鄉村粗俗寡婦的勾引而背叛了妻子,從此夫妻之間彌漫著心照不宣的淡漠。這種淡漠還間接導致了兒子蘇宇的死。另外還有“我”在北京上學時候的詩人朋友夫婦,詩人四十五歲時結婚,娶的是三十多歲漂亮卻兇狠的女子,她不僅在肉體上,還在精神上摧殘著詩人。在詩人朋友夫婦這里,夫妻關系同樣也是失重的。

在余華的筆下,傳統夫妻“情”與“義”的結合遭受到了強烈的消解。他筆下的夫妻關系處在相當失重的狀態,夫妻間所應當包含的責任和義務,被全面解構,只剩下彼此間的淡漠。余華說,“任何新的發現都是從對舊事物的懷疑開始的”[9],所以他的創作張揚反叛,傳統夫妻倫理觀念自然而然遭受解構和顛覆。

三、悲涼純樸的“兄弟”情義

在以父子倫理為主軸的中國社會文化中,共同繼承了父親同一血脈的兄弟,也是家族成員之間一種重要的關系?!皞鹘y的五種社會關系: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其中有三種是家族關系。其余二種,雖不是家族關系,也可以按照家族關系來理解。君臣關系可以按照父子關系來理解,朋友關系可以按照兄弟關系來理解。通常人們也是真的是這樣來理解的?!保?0]因此,在探討兄弟情義的時候,也應該把朋友關系納入討論之中。

在中國傳統的家庭倫理中,“兄友弟恭”是對兄弟倫理的基本要求。在余華的小說里,兄弟之間往往是赤裸裸的相互仇視,兄弟關系被推到極端的位置。余華在《在細雨中呼喊》這篇小說里雖然不再鐘情于那種赤裸裸的兄弟敘述,但是仍然有一層冷漠的壁壘橫在“我”與哥哥孫光平、弟弟孫光明之間。哥哥和弟弟聯合起來誣告“我”,導致“我”被父親暴打,而他們卻在一旁幸災樂禍,甚至當村里其他的孩子在四周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兩個兄弟神氣十足地在那里維持秩序”。那時候的“我”是恨他們的,以至于“父親和哥哥對我的每一次毆打,我都記錄在案”。弟弟死的時候,當村里的人都向河邊跑去時,“我”因為怕人說“我”幸災樂禍感覺到巨大的壓力,最終“選擇遠遠離開”,半夜回到家中。整個關于弟弟的死亡和葬禮過程的回憶,“我”就像一個旁觀者在講述一個和自己沒有關系的故事。弟弟的死哥哥沒有明顯的傷悲,反而認為是值得宣揚的事情。他慷慨激昂地說:“我弟弟是英雄,我們全家感到驕傲。你給什么我們都不要。我們只要你宣傳宣傳,我弟弟的英雄事跡要讓別人知道?!彼€提醒父親,“弟弟的死去有可能使他們在縣里混上一官半職”。即使在哥哥替“我”還那一塊錢報名費的事情上,“我”感受到片刻的溫情,但還是很快被長久以來的隔膜抵消了?!拔摇被貞浧鹪诒本┥蠈W時,哥哥常寫來的信,“信上空洞的內容讓我感受到了哥哥空洞的心”。

蘇宇與蘇杭兄弟,在童年時期保持著和諧溫馨的兄弟情義,而隨著父母之間淡漠的蔓延和現實生活里冷漠的漸漸侵蝕,童年時代那點可憐的真摯情義也被消磨殆盡。蘇宇因為腦血管破裂而垂死呼喊的時候,那個童年時代形影不離的弟弟因沒有察覺到而關上了他最后的希望之門。最終蘇宇在絕望中死去。

在“我”的童年回憶里,除了“我”的家庭給予“我”的暴力、淡漠和孤獨絕望之外,還有著一些有關友誼的溫情的記憶。當蘇宇因在胡同里抱住一個少婦被送去勞教所教養后,鄭亮迫于他父親的壓力寫了檢查,而“我”卻堅定地說“我永遠不會寫”;當蘇宇說出抱住那個女人的感覺,“其實不是抱住鄭亮的肩膀,是抱住你的肩膀?!痹谀莻€夜晚,蘇宇的微笑和羞怯的聲音“給予了我長久的溫暖”?!拔摇迸c蘇宇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作為基礎,但是朋友情義之中并沒有表演和輕視的成分,那樣的真誠就連“我”的親兄弟之間都不曾存在。在孫蕩,當養父自殺身亡,養母也悄然離去后。十二歲的“我”唯一的財富就是養母留下的那把小凳子?!拔摇卑研〉首涌冈诩缟?,哭著走向碼頭,和“我”的兩個童年伙伴(國慶、劉小青)一起演繹了一幕悲壯的送行場景?!皣鴳c神氣十足地對我說:‘以后缺錢花,就給我來一封信?!瘎⑿∏鄤t是憨厚地替我扛著那把凳子,跟在我們后面??晌液髞韰s遺忘了這把凳子,就像李秀英遺忘了我一樣。輪船駛去以后,我看到國慶坐在那把凳子上,架著二郎腿向我揮手,劉小青站在一旁正向他說什么。他們置身其上的堤岸迅速地消失了?!碑敵扇说氖澜缍紝ⅰ拔摇边z忘的時候,身邊卻還有兩個為“我”送行的朋友。這樣純樸的友誼,已經是遠遠地超越了建立在血緣關系基礎上的兄弟之情。

小說《在細雨中呼喊》,用“我”的回憶敘述童年的生活經歷。余華說,“回憶的動人之處就在于可以重新選擇,可以將那些毫無關系的往事重新組合起來,從而獲得了全新的過去。而且還可以不斷地更換自己的組合,以求獲得不一樣的經歷?!保?]4-5敘述者“我”,一個在北京上學的大學生,回憶起童年。在以血緣為紐帶的家里,“我”與哥哥、弟弟之間兄弟情義的缺失,卻在關于蘇宇、國慶、劉小青的回憶里得到滿足??傮w上,在“我”童年歲月里的兄弟情義,是悲涼純樸,但卻不是絕望的。

縱觀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其實可以說都是在圍繞著“家”這個概念。一家一國一天下,傳統文化中“家”常以溫情洋溢的姿態出現,但是溫情背后就真的令人神往?在余華這里,答案是否定的?!对诩氂曛泻艉啊?,余華把整個家庭溫情解構,讓“我”孤單地游離在家庭之外,將關于“家”的神話打碎?!皭鄣膰乐厝毕?,倫理體系的空前衰落,道德管束的徹底破產使從南門到孫蕩的中國鄉村社會,充滿了某種無序的癲狂狀態,人們常常以最為原始的行為行走在現實的角角落落,傷害與被傷害成為日常生活的常態?!保?1]成人世界與兒童世界的二元對立,撕碎了家庭中本該有的溫馨的親情,甚至是友情。在小說中,余華從父母與親子的關系、夫妻關系、兄弟(包括朋友)情義三個方面徹底解構了日常普通家庭應有的溫情。趙毅衡先生曾說:“余華是對中國文化的意義構筑最敏感的作家,也是對它表現出最強的顛覆意圖的作家。正是這種意圖,使余華最后回歸并超越五四作家;正是這種文化批判精神,使余華的小說能對當代文化的重建提供深思的課題?!保?2]在《在細雨中呼喊》這篇小說中,余華對居于傳統文化核心地位的家庭倫理進行了顛覆和質疑,在否定中表現對世界的認識和對生存的關注。在這個意義層面上,讓我們看到的還是一個先鋒的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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