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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橫江的女子,湘夫人

2021-01-14 05:10柳隱溪
醒獅國學 2021年1期
關鍵詞:妃子神靈

柳隱溪

“瀟湘”這兩個字非常的美,是縹緲、神秘、清爽的那種美。

倘若“瀟湘”和女子連在一起,在詩人的筆下,能讓人迷了魂兒去。

當然,這讓人迷了魂兒的瀟湘女子,倒也并不是那種勾魂攝魄的美艷,美艷得讓人叫喚“啊唷唷,可要了我的卿命啦!”——不是那種美法兒,不是惹人血脈賁張呼吸困難瀕臨崩潰的美法兒,而是飄逸、清爽如水中之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令人身心舒暢的自然之美。

所以曹公雪芹,這位最知曉女性“千紅一哭、萬艷同悲”之美的男子,要讓他心中最疼愛的女孩兒,黛玉姑娘,佩上別號“瀟湘妃子”。

這綴在瀟湘后面的“妃子”二字,大約就要承蒙幾千年來,孜孜不倦、前仆后繼的擁有考據癖、辯論癖的文人墨客、才子鴻儒們了。

拜他們所賜,在美麗瀟湘居住的明星神靈,湘君、湘夫人,都曾先后和“舜之二妃”被捆綁在一起。不僅湘夫人友情出演過二妃,就連湘君也友情客串過二妃,兩位神靈還一起分飾過兩個妃子——總之,鴻儒們就是跟妃子過不去。

還是拜他們所賜,湘君和湘夫人不得不在云山霧罩之中,勤奮修煉分身術——到底修煉成了三個人還是兩個人,到底三個人是哪三個,兩個人又是哪兩個,還有,湘君到底是修煉成了男的、還是女的,湘君和湘夫人之間到底是什么社會關系……等等等等,這些問題爭論糾纏了幾千年,鴻儒們皓首窮經,旁征博引,洋洋灑灑,蔚為壯觀。

話說秦始皇嬴政二十八年,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開往東方。

在此之前兩年,即公元前221年,始皇帝初掃六合,一統江山,成就了史無前例的中央集權大帝國——“秦”。

現在,這龐大帝國的始皇帝正躊躇滿志地巡視天下,封禪泰山,勒石立碑,將秦的功德大大地歌頌了一番。不料在下山的時候,暴風雨突然降臨,秦始皇避風雨于一株樹下,立馬就封了這株幸福的大樹為“五大夫”。

封禪封樹完畢,返回的時候圣駕繼續巡視,到了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的當口,卻又遭遇了大風,幾乎不得渡江。秦始皇于是問博士:湘君是什么神?

博士回答說:聽說是堯的女兒,舜的妻子,埋葬在這里。

秦始皇聞言大怒,立刻下令屠山,“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王命為天,那三千刑徒一擁而上,將湘山砍伐得光禿禿的。

可憐湘山秀美草木,一夕山嶺赤裸,憂傷地露出南國赤紅色的泥土。

這是《史記·秦始皇本紀》中的一段記載。從現存最早的文字記載來看,這種把湘君和“堯女舜妃”聯系起來的說法,能夠追溯到的源頭大概就是這位秦博士了。

風行水上,八百里洞庭煙波浩蕩。

湘君沿岸迎風策馬,湘夫人憑水凌波微步。

歲月頻轉,光影回旋之間,這煙波浩淼的洞庭湖,有陰雨霏霏,有清風明月,有狂風巨浪,也有高陽麗影。兩位湘之神靈蹈水凌空,在那君山之上驀然回首,看盡了數千年的光陰流轉,世事變遷,生死離合,碧水長天。

對于那位熱愛道聽途說的秦博士先生,將湘君指證為“堯女舜妃”這種事情,湘君稍稍有點兒惱火。湘夫人回首,滿眼詭譎望了望湘君,揶揄地一笑。

湘君抗議無效,無奈地隱遁而去……

秦始皇大發雷霆“赭其山”之后,眾人都以博士之言為是。司馬遷先生的《史記》更是為這種說法撒播下了可靠的種子。一直到西漢成帝時期,楚元王的玄孫劉向在輯錄《楚辭》時,對此說法仍然沒有什么異議,也認為湘君就是舜之二妃。

可是,有人在為當初赤裸的湘山哀嘆之余的某一天,忽然發現:倘若這湘君是堯女舜妃,那么同為“九歌”主角、且同為瀟湘神靈的湘夫人又是誰呢?啊唷,不對呀,恐怕此說不當??!可是到底怎樣的說法才恰當呢?眾說紛紜。于是乎,這筆墨官司就打啊打,一直打了幾千年。

到了東漢時期,王逸作《楚辭章句》的時候,就堅決反對秦博士的說法了,他認為:湘君不適合當二妃,而應該當“湘水之神”;湘夫人才應該是舜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也就是說倆神靈一共是三個人。

湘夫人的問題倒是解決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鑒于二妃是舜的妃子,又鑒于湘君和湘夫人之間,顯然具有某種特殊的關系,那么倘若湘夫人就是那兩位不幸而貞烈的寡妃,而男性的湘君卻又不是舜,而是與舜不相干的湘水之神——這個那個……

既然漢武帝獨尊了儒術,所以王逸的說法,注定是要被鴻儒們修理的。

其間,同為漢人的荊州刺史度尚,實地考察后卻認為:黃陵才是堯女舜妃的墓地,于是乎“湘山祠”便有了位于君山和位于湘陰黃陵山兩種說法,又多了一樣疑惑。東晉的羅君章深以為然,頂之。

東晉的另一才子郭璞予以反對,他根據《山海經》里的“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認為:無論湘君還是湘夫人,全都與舜的妃子不相干,而應該分別是天帝的兩個女兒。這樣,舜之二妃就不必和湘水之神互相思慕,也就不用拋舍了舜先生而移情別戀了。

只是這樣一來,傳說中為了偉大夫君而淚染斑竹、奮勇投水、追隨夫君而死的舜妃,忽然和湘水神沒了關系,這令人們有點兒舍不得。

南北朝時期,北魏出了個酈道元,他精通古地理,撰寫的《水經注》很令人佩服。酈道元大約是既受到了郭璞的啟發,但是又覺得“堯女舜妃”不能就這樣被踢出局,于是根據傳說提出了新的看法:舜帝南巡,二妃從征,溺死于湘江,神游乎洞庭,出入乎瀟湘,成為了湘君和湘夫人。

跟郭璞的觀點相比,他還是讓兩位女子分飾兩個神靈,不過又把二妃拉了回來。

但是對于堯女舜妃成為湘夫人這種事情,郭璞先生早有異議,置疑她們“豈應下降小水而為夫人”哉?

到了唐朝,尊儒的韓愈認為王逸也錯了,郭璞也錯了——“璞與王逸俱失也!”

強調“詞必己出”的韓愈先生,針對郭老先生的“夫人之疑”,在他的《黃陵廟碑》中做了隔世回應。他非常具有儒家風范地分析說:湘君就是娥皇,湘夫人就是女英。因為娥皇排行大些,是正妃,所以可以稱“君”;而女英是個次妃,所以就只好降了格,稱作“夫人”了。

這個說法很妙,妙就妙在他能夠把唐堯虞舜之后若干世紀才琢磨出來的后妃名分、嫡庶尊卑的法寶祭將出來,給遠古的堯女舜妻作注解——高呵,實在是高。所以,宋朝的洪興祖(《楚辭補注》)、朱熹(《楚辭集注》)等諸位先生們紛紛認為,韓退之先生的這個長幼次第、嫡庶有別、綱常有序、尊卑有分的說法很有道理,頂之。

“尊卑妙說”自問世以來,就很得鴻儒的贊同,眼看就要扶坐正位、修成正果了,不料在半路上卻殺了個沈括出來。

沈括先生以一名科學工作者特有的嚴謹認真的治學態度,置疑說:舜陟方時,兩個妃子皆百余歲矣,豈得俱存?猶稱二女哉?

對于這個置疑,號召存天理滅人欲的朱熹先生選擇了無視。

當然,心無旁騖的朱熹先生,也有可能并不是選擇了無視,而是有意剔除之。因為事實上他在寫《楚辭集注》的時候,很多地方是參考了沈括的相關論著、并頗有推崇之意的,但是這話又說回來,畢竟,沈括置疑的“百歲老妃子豈得俱存,猶稱二女哉?”這般找茬的科學精神,有點兒像數學家在聽到“白發三千丈”的詩句之后,拿了尺子,硬要去丈量丈量詩仙李白的白頭發到底有沒有三千丈……

所以,沈科學家的置疑,對文學家韓愈的說法不能構成威脅。

韓愈的說法,還有第二個妙處,那就是:既將二妃投江殉夫的傳說和湘水神合理地聯系起來,又把湘君和湘夫人由異性變成了同性,這樣一來,兩個神仙之間也就用不著談戀愛了。試想想,即使是像《詩經·關雎》那樣明顯的戀愛詩歌,朱老夫子都能給解釋成“后妃之德”,對于這種異性變同性、免去有傷風化之嫌的大好事,他焉有不支持之理哉?

有了著名鴻儒的鼎力扶持,自唐宋以降,韓愈版的“尊卑妙論”,就在那眾說紛紜中占據了絕對優勢,竟然雄霸了文壇近千年。

然而湘君湘夫人是如此的迷人,舜先生是如此的迷人,文人的思維是如此的活躍,百年之后,易代之后,身后的那些事兒,朱熹老先生也管不了啦。

明朝的陳士元先生,坐擁江漢,深得地利之厚,他胸有成竹地將上述說法統統推翻。陳先生本著皓首窮經推陳出新的精神,終于填補了新的空白。

他在《江漢叢談》中闡述:這事兒跟舜的二妃、天帝之女什么的,統統都沒有關系!這湘君和湘夫人啊,其實是舜的第三個妃子“癸比氏”所生的兩個女兒呀。連這兩個女兒的名字都考證出來了,分別叫作宵明、燭光。

陳先生還順便考證了一下舜老爺子的這三個妃子,哪個沒生孩子,哪個生了女兒,哪個生了兒子,都叫什么名字,死后都埋在什么地方,所埋的地方究竟指的是這里,還是指的那里……這位老先生深挖窮究著名帝王世家祖孫三代的考古精神,著實是令人嘆服,完全具備了做超級八卦版主編的潛質。

光陰飛逝,辯論愈到后來,考證愈發精細,細到最后不僅舜的幾個妃子、幾個女兒到底埋在哪里有爭議,就連舜老爺子他老人家究竟是死在哪兒、埋在哪兒都考出了分歧,各方都有證據,且都引經據典、言之鑿鑿。

那么這湘君和湘夫人,究竟是“舜之二妃”呢,還是“舜與二妃”呢,還是“天帝之女”呢,還是“舜的第三個妃子的兩個女兒”,還是……

一切都在歷史中早已隱藏。

湘夫人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她不要再這樣無謂地等待下去了,她要四處尋找,她要浩歌相問——湘君呵湘君,你竟是因了什么事情羈絆住了,為何還沒有到來?你為何猶豫不前?你是為了等待誰而滯留在水中的沙洲么?還是為水波所阻隔,無法過來?

你可知道,我為了今天的相約,早早兒地就為君梳妝,將自己修飾打扮得清爽美麗。為了盡快地見到你,我駕起桂木香舟快速航行,我下令沅江湘江不許興起風浪,我命令長江之水平平靜靜緩緩地流淌,一切都只為了你……

我是如此殷切地盼望見到你呵,可是你,卻仍然沒有來!吹起那如怨如慕的排簫,卻是為誰,思情悠悠?湘君呵湘君,你在那里?

約定的時候,約定的地方,湘君卻沒有如約出現。等待是如此的難熬,揣測是如此令人心痛,湘夫人決意主動去尋找他。

湘夫人對湘君的尋找,其氣勢足以令漢唐以降的千百萬才子佳人們心驚魄動,她的交通工具馬前卒,單是想想,就令淑女們心悸——飛龍。湘夫人駕馭起飛龍之舟上了路,劈風斬浪一路向北,去尋找她的愛人。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飛龍之舟北征尋覓,尋覓不得,于是調轉航向,駛向了洞庭。洞庭湖煙波浩淼,追尋之人茫然四顧。

湘君我的愛人,你可知曉,在我的桂木香舟之中,艙壁上掛著木蓮薜荔織就的香草之簾,佩蘭蕙草妝飾著輕柔的帷幕香帳,溪蓀飾槳,蘭草飾旌……我為你做了悉心的預備,可是你呵,卻在哪里?

碧波蕩漾,湘夫人極目眺望涔陽遠浦。擋不住,什么都擋不住那飛揚之靈,她決意再做一次努力。她橫渡大江,告知天地告知神靈,我在這里呵,我在這里——!

天地無語,水波嗚咽,依舊沒有湘君的身影。

追隨左右的侍女目睹此情此境,也不禁為夫人長長地嘆息,忍不住心中悲傷,涕淚潺湲,淚珠兒滾滾而下。

湘夫人隱忍著心中思念的悲苦,默默揮起桂木制的長槳,木蘭作的短楫,使盡全身氣力飛棹揮槳,奮力劃開水波恰便似鑿破了寒冰、掀開了積雪,揮斥了所有的郁悶、哀傷、憤怒、悲苦……統統都海闊天空亂飛去!

飛棹揮槳,乘風破浪,那叫一個痛快。

呵呵,我真是可笑啊,竟然會希冀可以跑到水中去采摘薜荔,竟然會希冀可以爬到樹梢上去攀搴到荷花,我竟然會以為湘君你,會如約而來!

真可笑……

好罷,倘若兩心不同的話,即使靈媒再是往來撮合,也都是徒勞的。雖然兩心歡悅,可是如果恩愛不深的話,也會很容易就決絕分離了。既然已是“心不同”、“恩不甚”、“交不忠”、“期不信”,還有什么可說的呢?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的心呵,為什么卻還是放不下呢?

湘夫人的心中郁郁惆悵,欲待要不思量,卻還是難以忘懷。難不成,難不成此番你又是沒有空閑么?呸,明明是相交不守忠誠,明明是相約不守信用,卻要找借口說什么沒有空閑赴約……你,當真是沒有空閑么?

沙石灘上水流湍急,飛龍之舟掠過水面輕盈迅捷,翩翩而行。

好了罷,算了罷,良辰吉時已過,且都放下了罷。

湘夫人取下隨身的玉玦,拋到江水之中;解下隨身的佩飾,留在澧水之畔。在芳草萋萋的水中小洲上,采摘了一抔抔香草杜若,湘夫人悠悠地漫步在江邊,展眼湘江斜暉,默然與語:

湘君,我如約來過。

不得不說,湘夫人的氣勢,比湘君要大,而且大很多。

兩個神靈相約,湘夫人如約而至,然而湘君卻還沒來。為了盡快見到湘君,湘夫人命令沅江湘江不許興起風浪,命令長江之水平平靜靜緩緩地流淌;為了尋找沒有如約而至的愛人,她駕馭起飛龍橫沖直撞,她橫渡大江顯靈飛揚,她飛棹揮槳,她勢不可當,她鑿寒冰,她開積雪……她盡了一切努力,卻還是沒有看到她的愛人。

湘君沒有履約,他失約了!

即使是她身旁的侍女,也禁不住為夫人長長地嘆息,涕淚縱橫;而湘夫人,卻隱忍著內心的傷悲,暗自思念著愛人,“隱思君兮陫側”。

湘夫人,她是一個堅忍的女子。

對于這一點,熟讀楚辭的鴻儒大人們基本上都視而不見。

在幾千年的流傳過程中,楚辭被貼了很多的標簽。其中有一些標簽具有極強的魅惑力,比方說“香花、香草、美人”,比方說“裊裊、嫋嫋、婀娜”等等,這些詞無一不具有弱質之美,令擁有博愛胸懷、憐香惜玉的人們浮想翩翩。還有一些標簽具有極強的障眼法,比方說“哀傷、幽怨、泣訴、怨尤、悲傷、文人”等等,這些詞,同樣具有非常羸弱的質感,其羸弱之表,很輕易地掩蓋了其堅韌之里。

在這樣一些標簽掩蓋之下的湘夫人,很少有人關注她的“駕飛龍兮北征”,“橫大江兮揚靈”,很少有人關注她在慍怒之下“斲冰兮積雪”——

這樣一個率性而為的女子,飛龍橫江的湘夫人,竟然會常常被后世的一些文人墨客,一廂情愿地把她描繪成一副行動“不勝嬌羞”,動輒“羞澀掩面”的模樣,好似一個足不出戶、弱不禁風的小腳女人,是何其的荒謬,謬之千百里其猶不止。

由于相對較少受到中原倫理道德、禮教思想的束縛,楚人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已經是令中原夫子們大大驚詫了;而楚人女子的驚世駭俗,更非中原夫子的綱常規矩可循。無論是傳說也好,史實也罷,荊楚女子總有一股子阻擋不住的巾幗氣勢。

孟姜女沖天一恨,哭倒了萬里長城;曾志回首一怒,一把火燒毀了巍巍城樓。

對于游弋于八百里洞庭的神靈,“帝子”湘夫人來說,命令沅江湘江不許興起風浪,命令大江之水平靜流淌,駕馭飛龍劈風斬浪,顯見得不過是舉手之勞、小菜一碟兒罷了。只是女子在沉醉于戀情之中的時候,很容易頭腦發昏。倘若有誰惹得這樣一個驕傲的帝子湘夫人生了氣,后果會怎么樣呢?

《九歌·湘君》之后數百年出現的《漢樂府》里面,有一篇《有所思》,可算得是個絕佳的對比參照?!队兴肌分v述了漢朝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心心念念地思戀著遠方的情人,正在預備送給愛人一件極其珍貴的禮物,來表達自己真摯熾烈的愛戀。

那禮物是“雙珠玳瑁簪”,女子覺得不夠,還要“用玉紹繚之”。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傳來了男子變心的消息。這女子聽了,頓時無比的激憤,“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绷⒖叹桶杨A備好的珍貴禮物撕碎、摧毀、焚燒掉!然而這還不夠解恨,她還要更進一步,“摧燒之,當風揚其灰!”都挫骨揚灰了。然后立誓,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這孩子都決絕到了如此地步了,可是當黎明來臨,東方既白,秋風陣陣送清涼,晨風鳥拍翅疾飛,呢喃啼叫的時候,她的心卻又軟了下來,由果決到猶豫,由心煩意亂到輕輕嘆息?;蛟S,等到天亮之后可以想想清楚吧……

這是平民家的一個女孩子,在陷入失戀之后的反應,她敢愛、敢恨,愛得深,恨得切,到了最后,還是愛占了上風。

作為帝子神靈的湘夫人,心性自然與小女孩兒不同。

當她發現湘君沒有如約到來的時候,她最初的反應是擔心、憂慮、揣測,她甚至幫著湘君設想了種種理由,生怕他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阻礙,耽擱了行程。然后,她便在那廣闊的水域折返航行,前前后后仔細搜尋了一番,希望能夠找到他幫他脫離阻隔,卻發現他并不是被阻隔在半路上——

湘君那廝,他壓根兒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影子。

這時候,湘夫人才終于生氣了。

可她又是如此之深地愛著湘君,所以雖然她很生氣,后果卻也并不嚴重。她只不過是將一腔的慍怒逼迫到手臂上,不顧一切奮然劃槳,槳楫猛砸入水,掀起驚濤駭浪翻滾奔涌,好似赫然斫破層冰,卷起千堆雪。

末了,這身為帝子的湘夫人,還是和那幾百年之后漢朝的平民女孩兒一樣,在內心苦苦掙扎之后,最終還是選擇原諒了愛人。

女子總是這樣,幾千年過去了,還是這樣。

編輯/徐? ?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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