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教師“五問”

黃少虎

近日，汕頭金平區一名體育教師在體育課上體罰學生，又辱罵了前來質問的家長。此事一經曝光，“體育教師”這一話題再次引發關注。家長諒解，學校調查，涉事教師停職，處理結果毫無懸念。只是，學校在這一事件中的行為引人深思。校領導在調解的過程中，一直努力爭取家長的諒解，這縱然是協調矛盾的有效途徑，其實是將學校置身事外，將責任推給體育教師一人，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學校不作為（至少是少作為）的表現。

筆者無意為這位體育教師開脫，畢竟自己家庭的變故、學生的無禮行為都不足以成為其體罰和辱罵的理由，受到懲戒也是理所應當。只是這一事件引發的社會對“體育教師”的關注令人擔憂，筆者不得不贅言一二。

網絡上的體育教師

近來，隨著大眾媒體的普及，有關體育教師的事件頻繁引發關注，一舉一動都容易招致大眾的鞭撻，偶有體育教師獻身救人的英雄事跡，也容易被大眾歸為“理所應當”。梳理網友評論，大致分為幾類——

職業偏見類：體育教師平時就有打人的習慣;罔顧優點類：體育教師救人，天經地義，誰讓他有救人本領呢;問題歸因類：學生喜歡體育，但不喜歡體育課，體育教師應該自我反省……

在此情境下，稱體育教師被污名化，也不無道理。

2021年5月18日召開的山東省青少年體育工作會議和山東省學校體育工作會議明確強調，對山東省體測成績連續兩年下降的學校，處分責任教師，問責學校負責人。此舉將學生體質健康之重任全部壓在體育教師身上，這責任重于泰山，而體育教師卻無法愚公移山。2020年10月11日，青島交通廣播FM897發布的《青島某中學體育老師當班主任？家長群炸鍋了》推文引發熱議，體育教師當班主任飽受質疑。幸有教育部理正詞嚴，為體育教師站臺，讓體育教師當班主任不再是問題。

當然，體育教師也在以其自身的精神和能力為自己的職業正名。9月16日，中共中央宣傳部授予重慶市大渡口區育才小學體育教師王紅旭“時代楷?！狈Q號，表彰這位在兒童節這天，為救兩名落水兒童而獻出生命的英雄體育教師。

現實中的體育教師

網絡上體育教師的聲名不佳，現實中的體育教師，也承受了不少誤解，甚至是“不白之冤”，需要得到大眾的理解與共鳴。

體育教師的心理危機，誰來關懷？2021年3月1日起施行的《中小學教育懲戒規則（試行）》規定，教師有罰站學生的懲戒權力，對于課上屢教不改的學生，教師可以進行適當懲戒，但這位體育教師的行為已經超越了“懲戒”的邊界，理應受到嚴懲。只是，這一過界行為是其長期心理壓抑的釋放，還是激情挑釁所致都需要教育局、校方進行深入了解，在給孩子進行心理輔導的同時，也應關注教師的心理問題。在這一方面，他并非個例，在來自各方越來越大的壓力之下，不獨體育教師，各科教師都需要心理輔導、心理疏導、心理安慰。

學生安全事故由誰負責？體育活動中有時難免磕磕碰碰，即便體育教師在課前進行安全教育，課中充分準備，課后認真總結，仍然難以避免部分事件的發生。10月25日，延吉第七中學一名學生在體育課上進行準備活動時，突然倒地昏迷，學校教師第一時間對其實施急救，并及時送醫，最終搶救無效死亡。對此，讓家長息事寧人，給體育教師處分，是學校最穩妥的解決方式。而體育教師作為當事人與責任人，既要經受精神的折磨，又要安慰受傷者的身與心，接受家長的責難，甚至承擔責任范疇之外的后果。缺乏政策保障與學校關愛，最終的結果往往是體育教師畏于安全事故的發生，將眾多體育項目束之高閣，最終為此買單的，還是學生。

學生體測成績下降，誰之責？繼山東省之后，多省市也出臺相關規定，明確將體測成績與教師處分掛鉤，此舉雖以提高學校與教師的體育教育積極性為初衷，實際上容易演變成學生體質責任的轉嫁。將一代人甚至幾代人身體健康的大計壓在體育教師身上，其實是教育系統的悲哀。學生的體質健康受先天因素、后天營養、鍛煉習慣等多種因素影響，真正做到體質素養的提高，需要整個教育體系的共同努力。

社會對體育教師的調侃，內因在哪？經常聽到一句話：你的XXX是體育老師教的吧？體育教師默默背起了來自各個層面的“鍋”。一切的錯誤都是體育教師的錯，一切的無能都是因為體育教師的無能。這并非體育教師心理脆弱，承受不了一句戲言，而是這句話背后大眾對體育教師的固有偏見，已然逾越了調侃的邊界，儼然成為大眾的共識。張伯苓說過：“不懂體育者，不可當校長?！倍F實中，體育教師當班主任都能招致各方懷疑，中考中日益增加的體育分值也并沒有提高體育教師的地位與尊嚴，體育教師還是處于教學邊緣，容易被質疑、拋棄的群體。

學校對體育學科的矮化，如何歸因？學校教育觀念不更新，教學思維不創新，體育設施不完善、不達標，體育課程無法開足、開全，體育教師師資短缺，體育教學缺乏規劃，體育競賽、活動不受重視，體育教師上升空間受限，大班化室外體育教學管理難度加大卻無人關注……

《百年孤獨》中寫道：“我們趨行在人生這個亙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憂愁纏滿全身，痛苦飄灑一地。我們累，卻無從止歇;我們苦，卻無法回避。我們一直相信一切會好起來的！”體育教師一直在努力著，努力撕掉標簽，努力變得優秀，各方要給體育教師更多包容、關懷，讓廣大的體育教師們找到幸福感，收獲成就感。最終造福的，是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