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人間樂園”之路

《博斯的奇幻旅程》是由丹麥共和劇團及加拿大七指雜技團攜手打造，以令人嘆為觀止的雜技藝術與鬼斧神工的動畫技術相結合，將中世紀油畫巨匠耶洛尼米斯·博斯的《切石》、《圣安東尼的誘惑》、《七宗罪與臨終四事》、《干草車》、《人間樂園》等畫作展現在舞臺上，帶領觀眾于虛幻與實體、動畫與舞臺、夢境與真實之間穿梭往來。通過對游戲精神的追尋、影像與舞臺的完美結合以及豐富且象征性的肢體語言，《博斯的奇幻旅程》成為一條通往博斯畫筆下充滿著怪誕、夢幻、象征意味與欲望色彩的“人間樂園”之路。

好的戲劇作品往往是對游戲精神的追尋，通過刺激觀眾的想象力，使其重回童年，對世界重新抱以好奇與天真，《博斯的奇幻旅程》中就以夸張奇特的面具、高超的雜技與舞蹈、令人眼花繚亂的動畫、神秘且異域的音樂等元素共同完成了對游戲精神的回歸，使觀眾通過對畫中世界的探索與想象來達到類似游戲時的快感與歡樂。在眾多的藝術門類中，戲劇與游戲的關系是最為密切的，首先二者都是以娛人為目的，都是在精力過剩時才得以產生，都是逃離現實與約束追求思想和精神自由的成果，并且相比較“巫術說”、“儀式說”，同樣也被部分學者認為是戲劇起源的“游戲說”因為脫離了宗教，缺少了祈禱、娛神等功利性因素，所以也就更為純粹與世俗化。當游戲中出現扮演、角色、審美元素等成分時，戲劇便誕生了。既然游戲成為了滋養戲劇產生的重要養分，那么原始的游戲精神便就成為戲劇藝術所追尋的目標，如同兒時游戲能夠讓人忘卻煩惱、對世界永遠保持好奇與探索欲望，使人快樂，好的戲劇作品同樣是要能夠刺激觀眾想象力，讓觀眾保持天真與好奇的?！恫┧沟钠婊寐贸獭肥紫纫浴白穼ぁ?、“奇幻旅程”、“天堂與地獄”等一系列充滿童話色彩的元素，使觀眾進入了通往博斯筆下“人間樂園”的奇妙之旅，之后又通過動畫與真實的連接和反復穿梭來解放觀眾想象力，使其沉浸在一個個奇特炫目的畫面與場景中，永遠保持好奇與驚嘆。就在這樣童話般的探險與追逐過程中，觀眾似乎又回到了兒時，對變幻無窮的世界充滿好奇與探索沖動，產生游戲般的快感與歡樂。

對“人間樂園”產生好奇與探尋欲望只是第一步，觀眾現在已經站在樂園門外，樂園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神秘夢幻，但要想真正進入樂園，并且在樂園中暢游，還需要找到通往其中的路，這條路便是影像與舞臺的完美結合?！恫┧沟钠婊寐贸獭分械挠跋窦夹g由法國錄像藝術家Ange?Potier完成，通過將博斯的畫作制作成為動畫形式，再將演員放置其中，便產生了“人在畫中游”的奇幻效果，當觀眾跟隨鏡頭在影像中穿梭時，便陷入了導演為觀眾準備的魔法中：當博斯的《甘草車》做成動畫，原本靜止的畫面便動了起來，拉著干草的車子在行進過程中突然掉了一個輪子，有人急忙追出去，鏡頭便跟著輪子一同行進，慢慢地，人與輪子都跑出了鏡頭，影像畫面只余草原與遠山，當車輪與人再次出現時便是在舞臺上——人與車輪從畫中一路跑到了現實舞臺上，在燈光和道具的配合下影像和舞臺無縫銜接起來。這樣，舞臺空間便無限延伸開來，博斯筆下的奇幻世界就完整地“復活”在了舞臺上。影像在連接虛幻與實體的同時，還將博斯的畫作連接在了一起?！恫┧沟钠婊寐贸獭分姓宫F的不止《人間樂園》一幅作品，其中還有《切石》、《圣安東尼的誘惑》、《七宗罪與臨終四事》、《干草車》等畫作，作品與作品之間的場景是不連貫的，如何將不同作品完美地連接起來，導演仍然是通過影像與舞臺的結合，其中最為出彩的便是對《七宗罪與臨終四事》的處理，這一作品中心是上帝的瞳孔，被分成了七個部分，分別代表暴怒、嫉妒、貪婪、暴食、懶惰、淫欲、傲慢七種惡行，人們沉湎其中不自知，而上帝則“永遠看著你”。導演充分利用原畫構圖特點，讓畫面如同DVD中的光盤一樣轉動起來，停止之時只余一個部分，舞臺上便就這一部分展開想象，使原本靜止的封面開始活動，并通過表演豐富封面背后的內容。博斯的作品就這樣從單獨的靜止畫面通過動畫效果以及舞臺上演員的表演變得更為鮮活和豐富。

當具備了探尋欲望并找到通往樂園之路后，觀眾還需要一把鑰匙，一把能夠進入博斯的內在精神世界，了解樂園本質的鑰匙，《博斯的奇幻旅程》以肢體語匯為秘鑰，讓觀眾更為容易地打開橫亙在他們與博斯“人間樂園”之間的那一扇門。博斯的畫作以神秘和晦澀為名，其中充斥著大量的象征與符號，每一個細節都包含著隱喻，這些隱喻和象征至今仍為眾多畫家與研究者如同猜字謎似的去探索、解密，如要把《人間樂園》這樣宏大的作品呈現于舞臺上，雖有影像的輔助，可以在介紹人的引領下通過放大原畫細節來解讀其隱喻，但是絕不可能去觀察到所有的細節，而演員的肢體語言卻成為了最好的補充。演出中擔任雜技演出的七指雜技團演員全部出身自太陽馬戲團，他們通過高難度的肢體表演，使自己的身體成為原畫之外的另外一重敘事符號，以活的表演來敘述原畫中體現的怪誕、欲望、扭曲和人最本真的情感，并且相比較原畫更具張力。

《博斯的奇幻旅程》中呈現出的“人間樂園”并不僅僅是《人間樂園》這一幅作品，而是多部作品共同組成的耶洛尼米斯·博斯腦中那個宏大、多元、怪誕、天馬行空的精神世界，導演通過對游戲精神的追尋、影像與舞臺的結合以及豐富的肢體敘事為觀眾找到了一條通往其精神世界的路，并試圖以另一種語言——身體語言——來幫助觀眾更為容易地進入其中，但舞臺上呈現的畢竟只是90分鐘的簡單介紹，之于觀眾來說也僅是進入了這一扇門，大門之后那個異彩紛呈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那還需要觀眾通過原作去了解更多的細節，解開更為深層和復雜的謎團。

作者簡介：王超，男，云南藝術學院戲劇學院中外戲劇史論方向2019級研究生。1997年3月生人。籍貫：山西省晉城市。

（云南藝術學院戲劇學院?云南?昆明?65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