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的歷史淵源

陳進勇

CHEN Jin-yong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是中國近現代歷史上兩類比較特殊的公園名稱，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中山公園大多是為紀念孫中山先生，而在其逝世后陸續建立。人民公園基本建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體現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意志。兩類公園在全國都曾經有二百余座[1]。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的研究多見于個案分析，缺乏綜合研究和比較研究。通過廣泛查閱文獻資料，梳理其建設發展和歷史變遷過程，從中探尋兩類公園的歷史聯系及共性特點，以史為鑒，提出今后可持續發展之路。

1 兩類公園的特點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分別代表中國近代和現代的園林建設成就。中國近代自1840 年鴉片戰爭至1949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經歷了109 年的艱辛斗爭，現代自1949 年開始也走過了70 余年的歷程，可以說兩類公園都承載了大量的歷史記憶。通過分析兩類公園地理區位、建設背景、社會影響等因素，并與同時期其他公園相比較，可以得出其特點。

1.1 紀念性和普惠性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都是對公眾開放的供其游覽和活動的場所，但是中山公園的紀念性更強，園內設有孫中山雕像、中山紀念堂、中山紀念碑、中山紀念亭等紀念性建筑和空間。人民公園的普惠性更強，功能更為多樣，除了紀念和教育功能外，更多是為市民提供休閑娛樂的活動空間。尤其是人民公園在免費開放后要承載大量的游人，因此在改造工程中大都擴建了廣場，供人們活動。

1.2 政治性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與其他公園相比，具有更強的政治性，是中國舊民主主義革命和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的社會民主和文明的重要體現。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內大都有政治性很強的紀念建構筑物或小品，如紀念碑、知名人士的雕像等，是當地舉辦政治活動、群眾集會和開展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場所[2]，孫中山、李大釗、周恩來等曾在天津中山公園（前身為河北公園）發表演說、參加請愿等活動。此外，毛澤東、朱德、陳毅等國家領導人還分別為天津人民公園、南昌人民公園、上海人民公園題詞（圖1），體現出對人民公園的重視。

1.3 首善性

不少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是其所在城市的第一座公園，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如漳州中山公園前身為漳州第一公園，青島中山公園前身為青島第一公園，武漢中山公園前身為漢口第一公園，惠州中山公園前身為惠州第一公園[3]，包頭人民公園、通遼人民公園、焦作人民公園、景德鎮人民公園等都是該城市興建的第一座公園。將城市中的第一座公園命名為中山公園或人民公園，更好體現了其引領作用和首善地位。

1.4 地標性

很多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都位于城市的中心區，地理位置重要。僅就名稱來看，北京中山公園前身為中央公園，位于天安門西側，北京城的中心位置。汕頭中山公園位于市區中央，在1923 年規劃籌建時名為中央公園，1925 年為紀念孫中山先生改名為中山公園[4]。重慶人民公園的前身也是中央公園，位于重慶老城區的中心。廣州人民公園的名稱歷經市立第一公園（1918 年）、中央公園（1926 年），最后更名為人民公園（1966 年），反映了其在歷史、地理和社會政治等方面的重要性[5]。

由于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在歷史、地理和文化等方面都具有較強的優越性，其游人眾多，人氣更為旺盛，在城市建設和人民社會生活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2 兩類公園的建設方式

盡管兩類公園的建設年代不同，但建設方式卻有著很大的相似性。通過分析兩類公園的建設歷程，發現兩者最初的建設方式都極大體現出了政府的公權力。

一是由其他公園更名而成。中山公園在1925 年孫中山先生逝世后相繼出現，當時革命大業尚未完成，社會經濟還非常落后，因此將原有公園進行改造并更名為中山公園是一種快速有效的方式。北京、天津、上海、青島、濟南、武漢（漢口）、江陰等地的中山公園就是由原有的公園改名而成。人民公園在1949 年新中國成立后陸續建立，由于歷經戰爭的創傷，百廢待興，整治原有的公園或將私有花園進行公有制改造后，更名為人民公園，也是一條有效途徑[6]。天津、重慶、成都、常州、烏魯木齊等地的人民公園就是將原有的公園改造并更名而成（圖2）。部分園林在改建和更名前是當地的名園，如濟南中山公園最初為市區建立的首座公園—商埠公園，常州市人民公園和靖江市人民公園的前身均為該市第一座公園—“公花園”。由于這些名園基礎條件較好，改建為中山公園或人民公園，有利于提升其政治和社會影響力。

二是由政府興建和改建。雖然有些中山公園是社會團體自發組織捐建的，但大多數仍是政府和軍隊主持，依靠公權力建造的。人民公園則都是政府投資興建，體現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和人民當家作主的面貌。

圖1 天津“人民公園”題詞

圖2 烏魯木齊人民公園北門

3 兩類公園的分布

中國現存的89 座中山公園分布于18 個省級行政區，其中有直轄市3 個（北京、天津、上海），省會（首府）城市8 個（長春、沈陽、銀川、石家莊、濟南、武漢、杭州、廣州）。中山公園主要分布在東部沿海地區，以廣東、廣西和臺灣等省分布較多，數量都超過10 處[7]。

全國現存200 余座人民公園，除西藏和香港、澳門、臺灣外，在其他30 個省級行政區都有分布，以廣東、浙江、江蘇、四川、山東、河南、河北、黑龍江、新疆等地的數量較多，都超過10 處。內蒙古自治區的烏海市就有3 座人民公園，分別位于海勃灣區、海南區和烏達區[8]?，F有人民公園的直轄市及省會（首府）城市有天津、上海、廣州、南寧、?？?、南昌、鄭州、重慶、成都、西寧、烏魯木齊11 處?？梢娙嗣窆珗@的分布范圍之廣，影響力之大。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在城市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天津、上海、廣州、深圳、東莞等城市二者皆有，擁有兩者之一的城市數量就更多了。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在歷史上總數量相近，但中山公園現存的數量和分布省區均較人民公園少，而且呈現東部多、西部少的不均勻分布，而人民公園則在全國分布相對較均勻。這與建園時的背景、社會、經濟狀況密切相關。在中山公園建設時期，全國處于內憂外患的嚴峻形勢，軍閥紛爭，日本帝國主義入侵，國民經濟落后，西部地區無力建造眾多的公園，且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活動區域主要在東部沿海地區，因此紀念孫中山先生的中山公園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生產力得到快速發展，社會經濟狀況明顯改善，而且由于普惠性，人民公園得以在全國各省、市、縣加以建設，呈現相對均勻發展的趨勢。

4 兩類公園的歷史聯系

梳理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的名稱變更歷程，從中可以看出其間歷史淵源的復雜性，二者常有著割不斷的密切聯系。

第一類是隨著中山公園的頹敗，在新中國成立后對其進行改造，并更名為人民公園，統計有6 處。重慶人民公園最早為1926 年建立的中央公園，抗戰時期改名為中山公園，1950 年更名為人民公園。烏魯木齊人民公園最初為1912年的鑒湖公園，1918 年改名為同樂公園，1933 年稱迪化第一公園，1944 年改名為中山公園，20 世紀50 年代初更名為人民公園[9]。?？谌嗣窆珗@原為20 世紀30年代建設的中山公園，1952 年更名為?？诠珗@，1957 年改名為?？谌嗣窆珗@[10]。廣東東莞市人民公園最早為1912 年的盂山公園，1925 年改名為中山公園，1956 年更名為人民公園。江蘇南通市啟東人民公園最早為1928 年建立的啟東公園，1935 年更名為中山公園，解放后改名為人民公園。天水市人民公園經歷了城南公園、中山公園的陸續更名。

第二類是中山公園更名為人民公園，后又恢復中山公園名稱，統計有5 處。濟南中山公園最初為1904 年建造的商埠公園，后稱濟南公園，1925 年改名為中山公園，1951 年改稱人民公園，1986 年11 月12 日又恢復中山公園名稱[11]。汕頭中山公園在1921 年籌建時名為中央公園，1925 年更改為中山公園，“文化大革命”期間改名為人民公園，后又恢復為中山公園。漳州中山公園最初為1918 年的漳州第一公園，1926 年更名為中山公園，“文化大革命”期間改名為人民公園，1979 年進行修復后又更名為中山公園。荊州市中山公園原為沙市中山公園，1933 年興建，1935 年建成，1967 年曾被更名為人民公園，1973 年復為中山公園[12]。東莞的石龍中山公園由石龍公園改名而來，“文化大革命”期間更名為人民公園，后又恢復為中山公園[11]。

第三類是經歷中山公園、人民公園的名稱變更后改為他名，統計有3 處。太原的文瀛公園最初即為1905 年建立的文瀛公園，1928 年改名為中山公園，1937 年稱新民公園，1945 年更名為民眾樂園，解放后改名為人民公園，2009 年恢復成最早的文瀛公園[13]。保定市動物園源于1921 年建立的城南公園，1928 年更名為中山公園，1936 年改為人民公園，荒廢后1952 年重建，1995 年更名為保定市動物園[14]。浙江鎮海中山公園在20 世紀60 年代更名為鎮海人民公園，2002 年改名為文化廣場。

中山公園與人民公園的名稱頻繁變更，與其很強的政治性有關，反映了很多歷史事件，如1925 年孫中山先生逝世、1928 年北伐戰爭勝利、1937 年日本帝國主義入侵、1945 年抗日戰爭勝利、1949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等，以太原文瀛公園的名稱變更最為典型。

5 兩類公園的發展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是中國近現代園林的典型代表，體現了中國園林的建設成就，兩類公園在全國都曾經有二百余座，承載了中國百余年的歷史記憶，與人們的社會生活關系密切。但是歷史上的中山公園大多現已不存，人民公園也面臨著嚴峻的挑戰，有的被易為他名或被邊緣化，亟需思考后續發展的問題，以適應新時代社會的需求。在此對兩類公園今后的發展提出如下建議：

5.1 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分別代表舊民主主義革命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成果，是為公眾服務的場所。孫中山先生提倡的“天下為公”和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都是為了賦予人民以權利。中山公園承襲孫中山先生的思想，實際上是體現大眾的、民主的公園。人民公園基本是免費對公眾開放，體現了人民當家作主和為人民服務的思想。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對園林景觀、生態環境、文化生活的要求越來越高，提高公園品質成為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關鍵所在。

5.2 堅持公益服務方向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與其他主題公園的區別，不僅在于其基本免費開放，還由于其具有一定的政治性，需要承擔更多社會公益服務功能，如結合時代特色，開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法治宣傳、健康宣傳等，有的還承擔了防災避險的功能等。此外，面對大游人量，在規劃改造時要綜合考慮社會效益、生態效益和景觀環境之間的關系，多建設林蔭廣場、林下停車場、林蔭活動空間等，提升游覽體驗和舒適度。

5.3 堅持特色引領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均為綜合公園，功能多樣，容易出現同質化現象，百園一面，特色不明顯。要充分利用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分布范圍廣的特點，挖掘各自區域的歷史文化內涵，形成各自的特色。內蒙古自治區豐鎮人民公園的豐川大鼎雕塑，兼具蒙古族和山西的文化內涵，以繁體“豐（豐）”字為創意，外形是中國傳統寶鼎，3 個立面分別有蒙古族“蘭薩”圖案、山西剪紙以及云紋等元素（圖3），成為當地標志性符號。安陽人民公園的大門裝飾了殷墟青銅器上常見的饕餮紋，表現出城市的歷史文化韻味，風格突出。

圖3 豐鎮人民公園

圖4 武漢中山公園四顧軒

圖5 廈門中山公園南門

5.4 形成經典園林

早期建設的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經過歷史的沉淀，已經成為所在城市甚至國內園林的經典。上海中山公園前身為英國私人花園，位于原上海租界內，園內保存下來的英式大草坪、大理石亭等具有明顯的西方風格，現已形成了“石亭夕照”“獨木傲霜”“荷池清月”等十二景觀。武漢中山公園內的四顧軒（圖4）和整齊規則式布置也呈西方園林風格，棋盤山、湖心亭等都是保存下來的經典景觀。佛山中山公園保存了亦樂亭、精武會館等建筑，且形成了“香樟濃蔭”“湖光橋影”“紅巖飛瀑”等景觀。廈門中山公園保存了南門的牌樓（圖5），并恢復了“醒獅地球”雕塑。北京中山公園則一直保持著中國傳統園林的風格（圖6）。在這些歷史名園的成功發展經驗中，最重要的是保護和傳承，中山公園的建設處于西學東漸的變革時代，中西合璧的園林特征比較明顯，保護好原有的歷史遺存就形成了特色；人民公園在改造提升的過程中要切忌大拆大建，有針對性地保留舊物，留下文脈和記憶，形成經典園林。

圖6 北京中山公園中山堂

5.5 發掘文化底蘊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大多位于城市中心，游人多，影響力大，社會效益也高。要充分發揮文化熏陶的作用，組織各種知識性、趣味性、參與性強的活動，提高市民的文化素質；充分挖掘公園的優勢資源，舉辦花卉展等各種主題展覽，提高公園的文化氛圍，培養特色品牌活動，擴大公園文化的輻射力和影響力。北京中山公園的蘭花展、成都人民公園的菊花展等經過多年的打造，已經形成有影響力的品牌文化活動。

6 結語

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是我國近現代園林發展史上富有時代特色的兩類公園，不僅數量眾多，在人們社會生活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還具有一定的政治性，在當時是標志性的城市建設成果，在當地有較高的知名度。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快速發展，各類公園綠地與日俱增，原有的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面臨著公園內部環境和管理升級以及外部競爭雙重挑戰。在新時代，人們對健康生活和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長，中山公園和人民公園應傳承歷史文脈，弘揚時代特色，與時俱進，創新發展，通過改造提質增效，贏得發展，更好地服務社會和人民，打造成有歷史、有文化、有記憶、有底蘊的經典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