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男,貴州省納雍縣穿青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參加《詩刊》社第二十七屆“青春詩會”,《散文詩》雜志社全國第十七屆散文詩筆會,獲《揚子江》詩刊第四屆揚子江年度青年散文詩人獎等。著有詩集三部、散文詩集兩部。
打裝包裹的女人,不施粉黛,穿淺紅色襯衫。
她對我說,有熟客來寄包裹,偷偷寄了一支血,被查出,快遞站被罰三千元。
一支血,從云貴高原寄到遠方,一定有它的緣由。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血站,人們成群結隊到城里賣血。
臉,是云貴高原煉的生鐵。
血通過派送,活在別人的身子里,從此與寄件人,沒有關系。
我想起,世界立體原則。而快遞站是扁平的,人也是扁平的。
秋天是扁平的。
我的血管在時間里,顫抖一下。那一支血呢?我問。
她笑而不答。云貴高原,淺紅色的襯衫印著一些小花,圖案如隱喻的人間,原野上的影子盛開,我陷入沉默。
我的祖母,是一位剔沙好手。
她用細針在人們眼里,剔出一絲絲血。
那些人??!他們經歷過自然災害,也消損掉晃蕩的青春。
他們熱愛生活,并一生致力仰頭,面對太陽。
面對太陽,生兒育女,呼喚或者沉默。
我的祖母,用細針從他們的眼球上,剔下陽光。
就像我用小刀在潮濕的土墻上,刮下標語、或夢想。
那些恩賜于我們的,比如大自然、時間,同時也讓我們忍受恐慌。
多年來,患眼疾的人們,流著淚,在大地上移動,并試圖拼湊重疊的人心。
從大風里走出的人,把枯皺的馬皮鋪平,他的眼里流出黃沙。
他唱一首歌,聲音在破舊的旌旗上顫抖。他已經很累了,而時光襲地而來,那么洶涌。
他看到許多人正在變成影子,他看到許多歷史正在化為塵埃。
而大風,它將把一切晦暗的事物擦亮——
又把一切光芒吹熄。
他看到他死亡的駿馬,由大風組成,打著響鼻,在人類的悲傷中站起來。
有人約我,在夜晚點燃骨頭。
為此,我們需在夏天把骨頭曬干。最好,剔除它里面的鈣、鎂、鋅,留下磷;最好,剔除它里面的高傲,留下卑微。
如果您在孤獨中看到藍色的花蕾,它向您招手,請不要把它吹熄,因為人類無盡的悲傷,終會在微風里,呈現美好的一面。
因為,時光從原野上轟隆隆碾過,每一只孤魂,也將盛開為藍色的月光。
人到而立,喜歡叼一支煙,在沉悶的夜晚,吐出一團一團蜘蛛網。
然后,他在網中,看到網外的人談笑著把燈光推向半空。
故鄉在酒杯里,晃蕩一下。
吞下遲來的晚風,他有了想抱緊一位陌生人大哭的沖動。
他們就那樣哭著,彼此不認識,而又抱得那樣真誠。
然后,生活總以多種姿勢,像蝴蝶的靈魂——
停息在他們扔棄的煙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