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黎明 古都新生

陳寧 陸兵

抗日戰爭勝利后，國民黨堅持反動的獨裁統治，在美國的支持下悍然發動內戰。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針鋒相對的自衛戰爭，為建立一個和平民主的新國家而斗爭。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正確貫徹黨中央“蔭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方針，領導北平人民開展愛國民主運動，開辟反抗國民黨反動統治的第二條戰線，同時開展情報、統戰等各項工作，有力配合了人民解放戰爭的勝利。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古都獲得新生。

在記者采訪中，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陸兵對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在這段歷史中的重要作用作了生動講述。

記者：抗戰勝利后，國民黨反動派在美國的幫助下搶占勝利果實，重新掌握對淪陷區的統治。1946年6月，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將廣大民眾再次推向苦難深淵。請您講講，在那一時期，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是如何團結帶領北平各階層人民進行斗爭的？

陸兵：解放戰爭時期，根據中共中央加強國民黨統治區群眾運動的指示，北平地下黨組織團結帶領北平各階層民眾，掀起聲勢浩大的愛國民主運動，北平的愛國學生運動在黨組織的領導下影響深遠。

抗戰剛剛勝利后的1945年9月，國民政府教育部就頒布了對收復區學生、畢業生甄別審查辦法。所謂“甄審”，表面針對敵偽，實際用意是打擊在原淪陷區活動的共產黨及其影響下的進步青年?！罢鐚彙鞭k法令北平學生感到莫大侮辱，憤慨不已。北平各大專院校幾千名畢業生是直接受害者，面臨失業威脅。北平地下黨學委秘密成立黨團組織（即領導小組），利用校友會這個公開合法的組織形式，出面發動群眾開展斗爭。

1946年3月，北平?？埔陨蠈W校校友聯合會成立，反“甄審”的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壯大。校友聯合會先后召開4次反“甄審”大會，把運動推向高潮，反“甄審”斗爭迅速蔓延到天津、上海、南京、青島等城市，參加者10余萬人。校友的反“甄審”斗爭也得到在校生的積極響應，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同情和支持。斗爭歷時8個月，迫使國民黨最終取消“甄審”，反“甄審”運動以中共領導下的廣大青年的光榮勝利而告終。這是北平地下黨領導青年學生與國民黨反動派斗爭的第一回合，鍛煉了黨員，鼓舞了群眾，積累了斗爭經驗。

隨著人民解放戰爭節節勝利，國民黨反動派陷入軍事、政治、經濟全面危機，導致國統區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北平各學校陸續出現教職工、學生要求提高待遇、增加補貼、改善伙食的斗爭，但都遭到反動當局的迫害。中共北平地下黨及時調整斗爭策略，因勢利導，把群眾性的經濟斗爭和政治斗爭結合起來。1947年5月20日，北平各大中學校7000多名學生走上街頭，他們高呼“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的口號，與反動當局展開尖銳斗爭。這場運動在黨的領導下高潮迭起，并迅速擴及全國60多個大中城市，極大地激發起國統區人民的斗志。這就是載入史冊的五二〇運動，它標志著以抗暴運動為起點的人民解放戰爭第二條戰線正式形成。

在這之后，北平地下黨領導的愛國學生運動——助學運動、“四月風暴”、反美扶日運動，一波緊接一波興起。 與此同時，在北平的文化藝術、市政商業、工礦企業等各界，都接受了中共地下黨組織的領導，各種形式的斗爭也在相互配合中發展壯大。

記者：解放戰爭時期，一些潛伏在北平的地下黨員以各種公開身份為掩護，搜集軍事和政治情報，通過地下交通和地下電臺，源源不斷地傳向黨中央。請您講講，這支“地下尖兵”是如何建樹起隱蔽戰線斗爭史上的豐功偉績的？

陸兵：解放戰爭時期，黨的隱蔽戰線斗爭經驗日臻成熟，斗爭藝術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黨中央為地下斗爭制定了“蔭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十六字方針。為配合正面戰場的軍事斗爭，打造出一支信仰堅定、能打善贏的地下尖兵隊伍，各系統的中共地下黨員，開展了卓有成效的斗爭。

1948年10月，蔣介石飛到北平與傅作義密謀偷襲石家莊和中共中央駐地西柏坡的計劃，妄圖以此挽回敗局。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偷襲的部隊還沒有行動，而偷襲的絕密計劃已經通過情報渠道傳到了西柏坡。

這份絕密情報傳到黨中央后，與其他渠道得到的情報相互印證，在得到確認后，毛澤東利用報紙和電臺發表《動員一切力量殲滅可能向石家莊進擾之敵》等新聞稿，公開揭露敵人的偷襲計劃，唱了一出現代版“空城計”，敵人偷襲部隊終因懼怕被殲而半途撤回。

1948年11月，人民解放軍發起平津戰役，并迅速派重兵圍困北平城。黨中央在不放棄軍事斗爭的同時，對國民黨華北“剿總”總司令傅作義開展了多方面政治攻勢，中共地下黨組織在其間發揮了重要作用。

早在1948年年初，劉仁同志就指示北平地下黨，通過各種社會關系接近傅作義，做他的工作。傅作義的女兒傅冬菊是中共地下黨員，北平地下黨學委將她從天津調來北平，以父女之情對傅作義進行爭取工作。傅作義的秘書閻又文在1938年秘密加入共產黨，是黨布置下的一枚“閑棋冷子”，他在關鍵時刻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北平地下黨還先后接觸與傅作義關系密切的上層統戰對象，并通過他們促成傅作義接受和平解決北平問題。

戰斗在北平城內各個系統的中共地下黨員，根據黨的指示積極行動起來。解放軍兵臨城下，而城內敵軍的防御部署、敵軍番號、武器裝備、陣地工事甚至城墻高度、厚度等軍事情報，源源不斷地送達我軍指揮員手中。傅作義為了開辟一條空中通道，在東單體育場匆忙建起一座臨時飛機場。城內的地下黨員為城外解放軍炮兵觀測、修正炮擊位置，使傅作義從空中逃走的最后一絲希望破滅。

記者：人民解放戰爭勝利推進，勢如破竹。請您講講，在解放軍兵臨北平城下期間，中共地下黨組織是如何推動北平和平解放的？

陸兵：根據黨中央爭取和平解放北平的指示精神，中共地下黨組織大力宣傳黨的政策，組織群眾護廠護校、挽留人才。隱蔽戰線的斗爭與人民解放軍的軍事斗爭互為補充、相互配合，最終實現北平和平解放，創造出著名的“北平方式”，而“北平方式”在之后解放全中國的進程中，發揮了重要的示范作用。

就在北平和平解放之前，國民黨反動當局還打算把北平的重點院校和工廠遷往南方。在劉仁同志的領導下，北平地下黨各工委通過調査研究，針對不同情況分別進行反對南遷、護廠護校和挽留人才工作。北京大學校長胡適等揚言南遷，北大地下黨組織發動全校師生反對南遷。最終北大教授會作出不遷校的決議。經過各校地下黨組織廣泛、細致的爭取工作，北平各校紛紛反對南遷。清華、北大等北平11所大專院校，除胡適、梅貽琦等幾人出走外，全部教職員工都留在北平，共同迎接解放。

在1949年春末舉辦的一次知名教授和民主人士招待會前，周恩來同志聽取劉仁匯報工作，他笑稱：“你把教授們都留下來了，一個也不肯給蔣介石，難怪有人說你名叫‘留人呀！”

在解放軍圍城期間，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成立了由各工委負責人組成的迎接北平解放指揮部，領導全市展開大規模的群眾性護廠護校斗爭。石景山發電廠是華北最大的火力發電廠，在地下黨領導下成立了護廠委員會，他們積極協助解放軍作戰，完整保護了發電廠的全部設備。

平津戰役中，東北野戰軍揮師入關，一舉截斷傅作義部南逃西竄的通路。形勢逼迫傅作義與解放軍接觸，尋求和談出路。雙方和談共進行了三次，傅作義一直搖擺不定。1949年1月14日，解放軍對天津發起總攻，29小時全殲守軍13萬余人，隨后宣告天津解放。1月21日，在巨大軍事壓力下，傅作義終于接受解放軍提出的和平條件，在《關于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上簽字。次日起，城內25萬國民黨軍隊陸續開到城外指定地點聽候改編。1月31日，解放軍接管防務，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北平和平解放，是毛澤東和中共中央軍委審時度勢，“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典范，采取軍事打擊與政治爭取相結合的方針策略，通過和平談判取得偉大勝利，完整保存下北平這座歷史文化名城。

記者：北平入城式不僅標志著北平和平解放，也是對我軍勝利之師的一次檢閱。這樣一次意義非凡的入城式，有哪些動人的事跡？

陸兵：北平和平解放后，由東北野戰軍第41軍擔負警備任務，成立北平警備司令部。第41軍入城前進行了為期一周的政策紀律教育，戰士們自創各種紀律教育方法。121師采用“政策點名”的辦法，被點到的戰士要對各項入城要求對答如流、爛熟于心。123師開展入城資格評選并制定六條標準，從師長、政委到戰士、炊事員，一個一個評，誰不夠條件就不得入城。

部隊入城后，嚴格執行各項紀律，被北平人民交口稱贊為“威武之師”“文明之師”，許多普通老百姓通過對入城部隊的直接觀察，加深了對共產黨、解放軍的衷心愛戴。

1949年2月3日上午10時，人民解放軍舉行盛大的北平入城式。部隊分兩路進城：一路進永定門，經過前門箭樓檢閱臺威武雄壯地向前行進。部隊穿過前門向東進入東交民巷，全副武裝通過這個讓中國人蒙屈受辱數十年的地方，隨后經崇文門內大街、東單、太平倉，與另一路從西直門入城的部隊會合，然后向南由廣安門出城。那一天，雖然北風凜冽，天寒地凍，但人們擠滿了大街小巷，熱烈歡迎人民解放軍進城，歡慶古都北平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

人民解放軍進駐北平，引起國內外強烈反響。毛澤東同志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指出：“北平入城式是兩年半戰爭的總結;北平解放是全國打出來的，入城式是全部解放軍的入城式?！?/p>

記者：北平和平解放后，新成立的中共北平市委從秘密狀態轉為公開領導全市各項工作，那么黨的組織和黨員是如何公開的呢？

陸兵：早在1948年12月中旬，黨中央根據形勢發展的需要，決定成立中共北平市委，任命彭真為市委書記，葉劍英為市委第一副書記、軍管會主任兼北平市長。劉仁同志率領一部分干部參加市委工作。市委成立后，利用在良鄉建立組織機構、待命入城的一個多月時間，對所有干部進行了教育培訓。市委機關入城時還處于保密狀態，市委領導及各個部門對外都使用代號，彭真代號“509”，葉劍英代號“601”，市委辦公室代號“光山部”，市委組織部代號“廣德部”……

1949年2月4日，解放軍舉行入城式的第二天，中共北平市委在北京大學四院禮堂召開地下黨員會師大會。因為長期遵守地下工作的保密原則，很多同學、同事、熟人之間并不知真實身份。即便有人在解放區參加過培訓，也都是各自坐在蚊帳里聽課，只聞其聲，不見其面。當他們進入會場時，還戴著大口罩、壓低帽檐，讓人看不清面孔。當大會宣布“今天，北平地下黨終于從地下轉到地上了”時，全場頓時沸騰，很多人把帽子、口罩拋上了天，同志間彼此相認，握手擁抱，互相指著對方說：“原來是你呀！”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這些地下黨員終于在黨內公開了身份。在這次大會上，市委第二副書記趙振聲代表市委第一次提出工廠、學校、機關的黨支部要全面公開的問題。此時，全市共有地下黨員3376人，其中正式黨員2462人，候補黨員914人。

1949年6月18日，市委作出決定，要求各工廠、學校、機關在紀念黨誕生28周年時，將黨的支部和黨員名單一律在群眾中公開。彭真親自指示《北平解放報》發表題為《黨的支部必須全部公開》的社論。社論指出：“我們的黨和人民是一家，并不是兩家，黨的組織公開，把黨放在群眾監督下面，就好比放在太陽下面一樣，正可以利用群眾力量的幫助，糾正黨與黨員的錯誤?！?/p>

黨組織公開，増強了黨的影響力和黨員的政治素質，改進了黨的作風，密切了黨群聯系，提高了黨在群眾中的威信。黨組織公開，也使黨內一些投機、動搖分子暴露出來，全市共清除146名不合格的黨員出黨，純潔了黨的組織。

北平和平解放，宣告了千年古都新時代的開始，中國共產黨領導各界人民自此踏上了建設新北京、新首都的歷史新征程。

（責任編輯：閆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