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會戰的過程

□ 杜青

1941年初，日軍為發動中條山戰役、消滅中國華北駐軍而調兵遣將。其中，1939年以來長駐南昌的日軍第33師團即將調往華北，而日軍在上海由第5師團改編成的獨立混成第20旅團（后簡稱第20旅）已調駐南昌。日軍第11軍決定在第33師團尚未調走，第20旅團剛好調來的時機，以駐扎南昌的第34師團為主力，糾集第33師團、第34師團、第20旅兩個半師團，以及獨立山炮兵第2聯隊第2大隊、獨立山炮兵第51大隊、獨立工兵第2聯隊，以及第3飛行團之第44戰隊、第75戰隊等部，合3個師團，對當面中國軍隊給予一擊”。其主要目標為重創駐守南昌周邊的第70軍主力，以確保在贛州的守軍沒有后顧之憂，由此發動了上高會戰。

中國軍隊第19集團軍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羅卓英（兼第19集團軍總司令）帶領74軍和70軍兩個主力軍駐扎上高。上高會戰前，在羅卓英的爭取下，第三戰區轄下的第49軍連同其駐守區域均劃歸第九戰區第19集團軍。

日軍作戰計劃制定后，在南昌第34師團總部召開了戰前會議。其中，專門負責收集情報，并熱衷于利用中國人以華制華的34師團參謀長櫻井德太郎對此戰比較憂心。而師團長大賀茂剛剛由第7師團騎兵聯隊聯隊長任上而來，干勁十足。他不僅打算對當面中國軍隊給予一擊”，還決定將第11軍作戰計劃略作修改，以深入我19集團軍腹地上高并殲滅我主力第74軍，徹底解決第11軍的心腹之患。

作戰之前，日軍34師團聲東擊西，調集主力朝我第三戰區位置佯動，直到3月15日，才將主力全部調往我第九戰區方向，發動上高會戰。日軍第20混成旅團則早在3月13日就調兵遣將，往我三、九兩戰區交叉位置üü自厚田街往市汊街方向進發。此時，中國駐守當地的部隊僅70軍107師321團第3營。第20旅以一個整旅團的兵力，悄無聲息地打了一個渡河戰。他們的對手僅為我3營9連。

3月15日，日軍第33師團對我奉新守軍發動炮襲，兵分三路向我進攻。戰斗之初，他們一路高唱凱歌，沒有遇到多少抵抗。但據史料記載，日軍除繳獲大量物資外，沒有對我70軍造成其他損失。

日軍第214聯隊一路南進，最遠到達我第74軍58師173團蔡仁杰部第2營駐地村前、口西一帶，途中幾乎沒有作戰。但到了村前，第214聯隊認為遇到了真正的抵抗”。他們用盡各種方式，好不容易攻下村前，卻再也無法突破數里外的口西防線。

日軍第215聯隊則運氣更不佳了，在到達苦竹坳（日軍稱花門樓）一帶后，遇到我19師56團副團長張業勛率領部隊伏擊，吃盡了苦頭。最后勉強跳出伏擊圈，回到了駐地。

這就是日軍第33師團所稱的第一次錦江作戰的過程。他們是輔助第34師團，貫徹第11軍對當面中國軍隊給予一擊的指示，實際上沒有什么大的作戰任務。

3月16日，日軍主力第34師團出動，一路西進，駐守高安的我第70軍107師只是象征性抵抗了一下，便跑得無影無蹤。大賀茂更加狂妄，加上不想以后受到中國軍隊的騷擾，于是決定改變作戰計劃，“以下而上調動第11軍向上高的我74軍主力腹地進發。一路上，第34師團參謀長櫻井德太郎見中國軍隊狼狽逃跑”，也以為自己情報工作出現了失誤，就默認了師團長的主張。

3月19日，日軍第34師團的前鋒216聯隊第2大隊大隊長木下重四郎到達我58師駐守的防區官橋一帶。木下重四郎帶領副官等人偵察敵情時，被58師神槍手一槍貫穿心臟，子彈穿透后再次飛入后面副官的胸部。第2大隊尚未交戰，大隊長和候補大隊長便被打死（按日軍習慣，大隊長戰死，副官指揮作戰），頓時陷入混亂。

為此，3月19日開始，大賀茂指揮日軍對上高進行報復性作戰。34師團猛攻我58師防線，在官橋不成，又往東到達塘坎一線，以錐形攻擊的方式攻擊一點，還施放大量毒氣。58師172團堅守泗溪河，后來又以野補團加強，堅守了一日，在塘坎被突破后，繼續后撤堅守云頭山一帶。半夜，172團接到軍長王耀武的命令：第19集團軍準備收縮防區，將重點集中于縣城周圍。第58師主力乘夜轉移到凌江口修整，并以主力173團、174團駐守白茅山一帶。172團和野補團最后撤出陣地，一夜之間完成陣地轉換。

我57師野補團（團附扈國珍代理團長）在村前一帶，與日軍第218聯隊第2大隊遭遇，給日軍以極大殺傷，也于19日夜接到74軍撤退命令。日軍第218聯隊第2大隊尾隨，卻在占領我57師師部杜家后，遭遇57師迫擊炮營射擊。大隊長淺野重傷被連夜運回南昌。日軍第218聯隊剛剛進入上高便遭遇重創。

/ 第51師在錦江右岸地區戰斗經過要圖。

當 晚，我74軍57、58兩 師完成陣地轉換，放棄多余防線，以堅守上高為主。南路日軍第20旅贛江支隊在尋找渡口過程中，因贛江漲水認錯路，耽誤了一天。此時，羅卓英總司令命令第49軍26師急調清江（樟樹）一帶。日軍第20旅尚未渡河，便遭遇我26師76團的堵擊，加上后來我軍野補團趕到，前后夾擊，日軍贛江支隊遭遇重大損失。尤其是黃土嶺一帶（日軍稱蜀家堎），第4中隊長佐久間正俊和第2中隊長巖橋富五郎戰死。兩個主力中隊計46人戰死，47人負傷，死傷約占參加戰斗300人中的三分之一，該隊基本喪失戰斗力。

/ 第74軍榮獲的飛虎旗。

此戰中，我26師76團某部排長華僑曾天聳，因擊斃日軍小隊長宮內通明名留史冊，被26師師長王克俊譽為兩個可歌可泣的事件之一。

日軍第20旅主力在大嶺、雞公嶺以及石頭街一帶與我74軍51師激烈戰斗。作戰過程中，我軍涌現出一批民族英雄。尤其是20日早晨，51師151團第3營9連連長樊逢春在紅石嶺陣地與敵作戰，反復肉搏，最后壯烈犧牲。當日夜，151團派加強步兵1連在少校團附代理第1營營長李貴吉的帶領下，襲擊獅子嶺之敵，最后也壯烈犧牲。在雞公嶺陣地，153團第1營與敵反復爭奪陣地，營附楊柳初率領伙夫雜兵增援，俘虜包括下野松明等多名日軍，取得了較大戰果。

/ 57師部分官兵戰時休息。

在石頭街，日軍第104大隊第2中隊中隊長古賀正已戰死。第2中隊以復仇的心態向我軍猛攻。石頭街即將失守，進而威脅華陽，51師野補團火速趕往華陽峰。駐守該峰的排長周陽帶領全排死守，周陽最后壯烈犧牲。

日軍進展最快的森重第105大隊到達橫游一帶時，以第1、第2兩個中隊對當面中國軍隊發動攻擊。第2中隊中隊長松本紀元比較奸猾，他沒有像第1中隊一樣猛打猛沖，而是率隊繞到中國軍隊后面，讓化學兵先放毒氣。不巧的是，當時沒風，等了半天，終于來了一點風，沒想到火柴潮濕打不著，他見狀便收兵返回。此時，第1中隊已經尸橫遍野，戰死68人，除一個出去傳信的士官外，該中隊士官以上全部被殲。橫游一戰是日軍第20旅主力上高會戰的最后一戰，尚未到達上高界埠，便打道回府。

日軍第34師團主力到了上高后，其行蹤便成了謎。當年，日本防衛廳編撰系列戰史，由于缺少上高會戰史料，據說整套書的成書日期都因此耽擱很久，原因是當時第34師團強制性銷毀了包括戰斗詳報和日志在內的幾乎所有史料，他們認為這是一場非常不雅的敗戰，是他們的污點”。以致目前能找到的日軍方面相關史料，全部來源于老兵回憶、報紙、雜志或其他部隊的講述。

據中國戰史記載，21日以來，上高北城一帶陷于血戰。尤其是22日，敵我雙方單日死傷在4000人以上。171團團長杜鼎堅守的下陂橋，以及第170團周義重堅守的石洪橋一帶，戰斗最為激烈。杜鼎戰前換將，將陽奉陰違的171團第1營營長張作圣撤職，令副營長吳鴻賓代理營長職務，堅定了守衛下陂橋的決心。第57師野補團中校團附張澤霖，協助第170團防守石洪橋身負重傷。170團少校團附張勁梅率部逆襲，壯烈犧牲。敵我雙方在下陂橋和石洪橋反復爭奪、日夜戰斗，日軍始終未能前進一步。日軍還先后派出便衣深入我敵后，意圖亂我軍心并加以破壞，皆被粉碎。57師師長余程萬，令部屬行進時經過師指揮部，以示師長與他們在一起。軍長王耀武更是誓不過錦江”，始終堅守在鏡山口。

19集團軍兼總司令羅卓英先后下達戰時勝利保障十則奮勇隊激勵辦法等，激勵前線將士殺敵，并將自己身邊最后一支隊伍即第19集團軍特務營派往上高，歸第74軍指揮。

大賀茂在聽從步兵團長巖永汪建議后，決定再次修改作戰計劃，把覆滅第19集團軍根據地上高改為炮擊上高城，將所有炮彈傾瀉進上高縣城后準備撤退。但這時他才發現，似乎走不了了。

羅卓英總司令調兵遣將：第19師已至泗溪一帶，正過泗溪河；預備第9師朝官橋一帶進發，已經占領官橋并繼續前進；第51師及第26師在擊潰第20旅后也即將調來。而由修水過來的第72軍日夜兼程，最快的新15師已經到達水口。這樣，日軍第34師團已經陷入包圍圈內。

/ 3月22日，上高會戰要圖。

/ 中國軍隊工兵清理被炸的街道。

大賀茂為拯救3000部屬，決定在最后時刻犧牲個人名譽”，向武漢的第11軍發出救援電。第11軍緊急派遣參謀長木下勇攜部下飛往南昌部署守城，同時命令剛剛返回的第33師團馬上趕回救援第34師團。

第33師團返回駐地的當天接到命令，有的甚至還在返回路上。長途奔涉幾天已是極度疲乏，但軍令如山倒，第33師團只得在作戰軍用地圖、糧食等都尚未準備齊全的情況下，參加救援34師團的作戰。33師團將該次作戰稱為第二次錦江作戰”。

由于上高周圍的中國軍隊幾乎全部調往上高圍剿第34師團，33師團一路未遇抵抗，到達棠浦一帶，在此兵分三路，分別向第34師團駐地南茶羅和官橋進發。

此時，中國方面由70軍副軍長兼師長張言傳指揮的預備第9師，以南茶羅、畢家為中心，將第34師團圍住，反復發動進攻。但以一師之力無法吃掉第34師團，由于修水距離上高路途太遠，從修水趕來增援的新15師還未趕到。此時，村前一帶傳來日軍數千兵力來援的情報，張言傳決定撤退。不僅如此，他還命令在泗水以北，即將和自己會合的第19師也一起撤退。當時，第19集團軍總司令羅卓英不知道此事，張言傳后來解釋，說是沒有信號聯系不上。但無論如何，張言傳兩個師的撤退，使得日軍第33師團輕易與第34師團會合了。

更糟糕的是，27日，剛剛到達上高水口的我新15師，便遭遇日軍213聯隊和215聯隊兩個聯隊的攻擊，天上更有日機狂轟濫炸，一時間傷亡不小。第45團上校團長張雅韻在方頭腦一帶，緊急部署部隊堵截兩個聯隊日軍時，指揮部被敵機發現，張雅韻和團附宋文華等人均被炸死。

/ 上高會戰犧牲官兵的追悼會。

日軍第33師團與第34師團會合后，因死傷人員太多，無法馬上撤退，耽擱了一天，28日開始正式撤離上高。羅卓英總司令部署了第二輪合圍，以預備第9師赴村前，第19師趕往楊公圩，第105師趕往龍團圩，26師也連夜趕來，在泗溪、楊公圩、龍團圩一帶擺成一字長蛇三處作戰。

日軍在通過泗水以北虎形山等地后，遭遇我26師及57師夾擊，死傷頗多，于是安排傷患隊及第34師團先行，第33師團殿后。第34師團跑得較快，但是殿后的野炮第34聯隊第8中隊在魯家山對面，被我26師一個團包圍，在向第34師團步兵團團長巖永汪求援未果后，全部被殲。在龍團圩一帶，前往接應第34師團的第20旅104大隊與我105師進行了激烈戰斗，拼死將第34師團接應到高安，后返回南昌。

殿后的第33師團在中家山和村前一帶，遭遇了我19師和預備第9師的頑強阻擊。第214聯隊聯隊長濱田十之助甚至和33師師團長櫻井省三通話，表示要燒掉軍旗，以免落入中國軍隊手里。聯隊第2大隊大隊長橫田戰死。第33師團包括師團長最后都是落湯雞一般，經歷了地獄遇見佛祖的苦難，才回到駐地。當時第11軍甚至決定，剛剛返回的第34師團重新返回救援第33師團，并派出飛機轟炸，使第33師團安全返回才作罷。

我19師在中家山與敵反復激戰。第55團作戰英勇，中校代理團長蔡冠生不幸于3月31日，在中家山對日作戰中，陣亡于飛機轟炸之下。預備第9師以及第107師則在村前一帶對敵堵截，取得了較大戰果。

本次作戰后，第74軍被授予飛虎旗，羅卓英稱該軍為 抗日鐵軍”；第51師被授予陸?？哲娢涔畹谝惶?；第57師被授予陸?？哲娢涔畹诙?，更榮膺上高長城 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