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劉金龍

“喂喂喂，老兄，目視前方，雙臂端平……要我說多少遍……”還沒等張航說完，林亦然就連人帶車歪倒在一邊了！張航雙手捂眼，不忍直視，而后做痛苦狀，搖搖頭：“亦然，我覺得吧，你是真的沒有騎自行車的天賦，要不然……你就別學了？”

“嗯，我也覺得我學不會，這個比畫畫要難太多了?！绷忠嗳灰贿叿銎鸬乖谝贿叺淖孕熊?，一邊回答道，看上去很失落，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們已經從美術培訓班出來半個小時了，這一路上每當遇到稍微傾斜點的下坡，張航就教林亦然學騎自行車?？墒?，每次張航的手從后面離開車身，林亦然就和車子一起躺在馬路邊“休息”了。當然，林亦然還不至于躺倒，能及時調整成半躺或者站立不穩等其他姿勢，但車子就無法很好地自我調節了，一般都是直挺挺地躺下了。

“亦然，你聽我說，我們再來一次，你一定要放松身體，雙臂平伸出去，牢牢地握住車把，還有，雙眼別看腳，看前方?！睆埡秸f林亦然沒有騎自行車的天賦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林亦然聽了后竟然要放棄了，張航就又扶著車后座，讓林亦然上車，他可不想以后走到哪里都要載著林亦然，當然，他也不忍亦然傷心難過。

即使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太陽還是烘烤著大地，汗流浹背的張航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扶著車子，嘴里不停地念念叨叨，不厭其煩地教林亦然學騎自行車，也沒再說打擊朋友的話。前方的一段路比較平坦，張航就將背上的兩塊畫板解下來，林亦然接過畫板背在自己的背上，張航接過自行車，載著林亦然用力向前蹬去。

張航騎得真好，坐在后面讓人覺得穩穩的，兩個人同樣的年紀，為啥差距會這么大呢？林亦然坐在后座上想。還沒等林亦然的思緒飛回來，張航就在前面大叫起來：“喂，叮咚泉，我們來了！”

張航將自行車停放到一邊，林亦然將背上的畫板解下來靠著車子放著，兩人迫不及待地跑到泉眼旁邊，先用手掬起來喝個痛快，然后再灌滿隨身攜帶的瓶子，真叫一個爽??！林亦然一下就把學騎自行車的事忘在腦后了。

這是小鎮東邊的一處小山谷，一條小路穿過山谷延伸到谷外，來往的車輛并不多，山谷里長著郁郁蔥蔥的大樹，小草更是爬滿了整個谷底和兩邊的山坡。

張航聽爺爺說過，這里有一個泉眼，會“咕咚、咕咚”地冒出泉水，甘甜可口，沒有自來水的時候，很多人都會來這里打水。后來隨著人們生活的改善和農村的城鎮化，大家逐漸忘記了這個地方。

只可惜，當張航第一次找到這個泉眼的時候，泉眼里冒出來的水流已經很小了，根本不會“咕咚、咕咚”了，但泉眼還是在連續不斷地流出水來，雖然不多，也在山谷里流下了一條小小的細流，后來，張航就和林亦然給起名為“叮咚泉”，希望泉眼能流出更多的水，匯成“叮咚、叮咚”的小溪。

兩個人歇了一會兒，林亦然便找了一塊大石頭，把畫板打開，坐在石頭上認真畫起來，而張航則是在谷里一會兒爬爬樹，一會兒去草地上瞅瞅，一刻不停歇。

等張航折騰累了，便來到林亦然的身邊，這一看，把張航給驚訝壞了，雖說林亦然的畫才剛開始上色，可那線條輪廓也太像了，上完色一定會很美，再仔細一看，右下角的一棵大樹的樹杈上坐著一個男生，正在認真地制作一支樹葉口琴。這不就是自己剛才在樹上制作口琴時的樣子嗎？

林亦然正在用心地著色，張航不敢打擾，便靜靜地蹲在一邊看著。張航的父母到大城市里打工了，留下他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為了不讓他周末瞎跑，爺爺便送他到鎮上的美術培訓班學習畫畫，張航天生愛動，爺爺說學畫畫能讓他靜下心來。

在培訓班，張航認識了林亦然。林亦然與張航不同，他很愛畫畫，是主動來上培訓班的。就是這樣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男生卻成為了好朋友。夏天的晝很長，上完畫畫課后，張航就蹬著自行車載著林亦然到這個山谷里來玩。林亦然也很喜歡這里的景色，從第一次來就喜歡上了這里，而且，他每次來都會畫一張畫帶回去。

有一次，張航說讓林亦然騎著他的自行車載他，結果，林亦然搖搖頭，張航驚訝極了，竟然有十二歲的男孩子還不會騎自行車！張航就主動擔任起了林亦然的自行車教練，可是，林亦然好像對騎自行車很不開竅。張航想，如果林亦然學自行車有他學畫畫十分之一的天賦就好了，有好幾次他想放棄教這個徒弟，可是，自己曾承諾一定要教會亦然學自行車，怎么能隨便放棄呢？

張航躺在林亦然旁邊的草地上，羨慕地看著林亦然的畫作一步步完成，他也有自己的小自卑，同在一個班里學畫畫，人家林亦然天賦這么高，而自己連五六歲孩子的涂鴉都比不上。等到林亦然收起畫筆，張航再次端詳著這幅畫，發出驚訝的贊嘆，畫里的自己簡直就是剛才在他上樹的時候，亦然為他拍了張照片。

林亦然看著張航的眼神，開心地說：“還滿意嗎？”張航“嗯嗯”地直點頭。林亦然說：“送給你了?！?/p>

張航驚喜地問道：“真的嗎？”

林亦然笑著點了點頭：“這張是專門為你畫的，感謝你教我騎自行車?！?/p>

“好，我保證一定把你教會，放心吧！”張航開心極了，其實，即使林亦然不送他畫，他也會教他騎自行車的，隨即他又慨嘆道：“如果我也能畫出這么好的畫就好了，我可以送給你，送給爺爺，還可以寄給爸爸媽媽?！?/p>

“只要你想學，肯定可以的，我可以幫你?！绷忠嗳恢缽埡接窒肽畎职謰寢屃?，“到時候，你可以把你經歷的生活中的趣事畫下來，畫給你爸爸媽媽看?！?/p>

“好！從今天起，我也要好好學習畫畫，你送我的這幅畫就是我的前進目標啦！”說完，張航自己哈哈哈大笑起來，林亦然也跟著笑起來：“那學會騎自行車就是我樹立的第一個目標啦?！?/p>

哈哈哈……哈哈哈……山谷里充滿了清脆的回聲，猶如泉水匯成的小溪“叮咚、叮咚”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