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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扎實的生活,寫有根的作品

2021-06-24 11:07王順法
莫愁·小作家 2021年5期
關鍵詞:蘇南琉璃散文

王順法: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南大學兼職教授,作品散見于《中國作家》《鐘山》等期刊,發表長篇小說《揚州在北》《天狗》。

文學的種子播在我心上那天,大地異常安靜。

那是一個冬日的長夜。山村,連一條狗都安然入夢了,唯我,一個12歲的男孩,窩在一卷結塊的黑棉絮中,依然睜著雙眼,緊盯頭頂從破敗屋面的瓦縫里鉆進的幾縷星光,咬牙發誓:我要成為一個作家。

有人說,父親的葬禮之日,就是兒子成長之時,這話精辟。此刻,雖然睡在前房的父親生命體征絕對平穩,然而,于這個頭頂被死氣籠罩的家而言,他早就死得發了臭,而這遺臭不知還要伴我們多少個長夜。

這是1971年的事。政治運動中,父親在新中國成立前被抓壯丁當過偽軍的黑歷史,把家里的每一個成員都帶進了深淵。從此當兵、入黨、提干、進大學,哪怕想在學校里系上一根紅領巾,都成了白日夢。他的四子一女,沒有一人不在為自己今后的生活考慮出路,而作為小兒的我已深深明白,要想將來能過上別人那樣正常的生活,必須努力成為一個作家,這是唯一的選擇。

老天是這么眷顧努力的人,真正的發奮,讓我在15歲輟學后的第二年,在縣文化館的油印小報上發表了短詩《八一抒懷》。接著,我又發表了一些短詩,漸漸成了公社的文藝創作骨干。一個在20歲才發育的小男孩,就憑一支過硬的筆,在21歲當上了大隊團支書、民兵營長及治保主任一肩挑的“脫產干部”。

文學之光照亮了我的生活。

報紙上不斷發表的文章,讓平時見了人都會臉紅的少年,不僅得到了令同齡人羨慕的工作,還收獲了屬于我的愛情。1986年冬天的長夜里,在妻兒均勻的呼吸聲中,我再次盯著頭頂的瓦縫,細看從其間滲進的幾縷月光時,這破敗的危房,讓我心潮難平。

如麻的生活很現實啊,布滿了一個個需要我去解開的結。

其時,改革開放的經濟大潮已席卷全國,扛家的責任促使我下了決心:必須學會舍棄。該放下筆了,盡管我如此不舍。

就這樣,文學之光悄悄地陪伴了我10年的長夜,又趁著我命運的天亮之時,走得了無聲息。

2016年冬,我一手創辦的企業由兒子接了班。

忙碌的生活突然間有了空隙,56歲的我,在一個長夜中輾轉反側,近數十年的艱難打拼的過程,猶如電影一般在我腦海間回放。

我對眼前的美好生活感慨萬千:這生活是如何來的?后代們將來是否會知道我們這一代人不畏萬難艱辛創業的過程?而我,作為共和國日新月異變遷史的見證者,作為一個蘇南農村改革開放建設過程中的親歷者,該不該用文學的形式記錄下這段歷史,告訴后人先輩的不易?

是的,當今日再想起幾年前重新拿起筆的動力,我心中十分明白,兒時的文學夢是為了一己的好日子,現在提筆寫作,并不只是圓少年時那個作家夢想,而是一種擔當,一種責任。

生活是一本最好的教科書,再寫,就沒有了那種功利心,心里干凈,寫與學就更顯平靜。首先,我明白自己的能力:并不是科班出身,一下子要拿出一幅恢宏的歷史畫卷,幾乎難于登天。因為表達這種愿景選擇的文學體裁,最好為長篇小說,而我少年時代僅有一點寫作基礎,學的寫作是曲藝、小戲、故事,發表最多的是通訊、人物報道,而小說的寫作,屬創造性的,與以前所寫不沾邊了,這咋辦?考慮再三,我打算先是以微小的敘事型散文入手,然后再從短篇散文向長篇散文過渡,等略見成績,再自中短篇小說的寫作,向長篇小說邁進。

帶著虔誠與真情寫成的文字個個滾燙,當我的第一篇散文《消失的轱轆聲》被《北方文學》發表時,我感動得不能自已,我還能寫??!

我更不會相信,此文又被期刊《翠菀》轉載,主編還由衷贊美:“寫得真好!”

受此鼓舞,我的創作如有源之水呈井噴現象:《生命粥》《記憶里的秦淮河》《蘇三離了洪洞縣》等一大批散文作品先后在《青春》《散文百家》等文學期刊發表。2017年4月,當25000余字的長篇散文《人世間》在《太湖》刊發后,我便開始嘗試寫小說。也是少年時學寫故事打下的基礎,短篇小說《三九》《劇團軼事》《河里再無黃鳑鲏》等先后又在《北方文學》《清明》等期刊發表。2017年上半年,我便開始了長篇小說《天狗》的創作,并在三個月的努力后完成了這部30萬字的作品。

《天狗》于2018年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并由報紙予以連載。

通過一年多近百萬字的寫作實踐,我感覺自己已可以駕馭宏大題材了。于是,在2017年下半年,我啟動了向往已久、構思也早已成型的“琉璃三部曲”的寫作工程。

作家必須有扎實的生活才能寫出有根的作品,寫出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物。我生在蘇南宜興,故鄉丁蜀鎮是千年古陶都,家鄉的每一個山包下,都藏有豐富的陶土資源??可匠陨?,自從在1994年下海創業至再拿起筆寫作,我的生命始終與琉璃瓦緊密相連:先后創辦的三個企業,都專產琉璃瓦,我以琉璃瓦為背景講述蘇南農民企業家艱辛的創業史,有深厚的土壤讓我的作品扎根,有鮮活的人物給我參照,有我少年時代苦學十年編故事的功底,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將初衷順利實現。

就是基于這樣的信念,每天凌晨3點,我起床動筆,至早上八點放手。雷打不動的規律,使我僅僅用49個起早的時間,就完成了第一部初稿近30萬字的《揚州在北》的創作。

令人欣慰的是,此作的初稿得到了文壇專家的肯定,時任《中國作家》雜志主編的王山老師看過稿子,馬上拍板,《揚州在北》安排在《中國作家》2018年下半年期的長篇小說專號發表。此作在2019年7月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時,江蘇省作協主席范小青老師欣然作序;《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老師的推薦言為:“草根創業的執念,平民奮斗的坎坷,情感的拷問,命運的摔打,這一切來自改革開放的波瀾壯闊而又充滿風險的大背景?!稉P州在北》,寫出了有靈魂的血肉,也寫出了有歷史的時代,更寫出了有眾人的自己和有本心的夢想!”

《揚州在北》出版發行后,得到了文藝界許多專家的認同贊揚: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宣傳局長汪守德將軍為其撰寫的書評《書寫人生的欣悅與哀痛》、《文藝報》主編梁鴻鷹老師為其撰寫的書評《創業拼搏心路歷程的個性畫卷》等,分別在《中國文化報》《文藝報》發表。

受這些文壇大腕的鼓勵支持,我又開始了潛心創作琉璃三部曲的另兩部《蘇南的雪》《琉璃紅琉璃黃》。感動的是這兩部作品的寫作,得到了宜興市委宣傳部、江蘇省作協的大力支持,《蘇南的雪》《琉璃紅琉璃黃》分別被列為“2020年度宜興市重點文學扶持項目”及江蘇省作協第15批“重點扶持文學創作與評論工程”文學項目。受此鼓舞,我信心倍增,我沒有辜負領導與業界老師們的期望,奮戰半年,終于交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距《揚州在北》發表一年后,《蘇南的雪》又由《中國作家》發表;而《琉璃紅琉璃黃》也在同年發表于《鐘山》雜志。

寫作四年,能在各類文學期刊發表作品200余萬字,尤其是2020年能在《鐘山》《中國作家》《清明》等重點文學期刊發表中短篇小說4篇,長篇小說2部,計50多萬字的文學作品,這樣的成績讓許多同好不解:一個僅初中文化的業余作者,是怎么樣達成這些目標的?

其實,說來也簡單,是“努力”兩字成就了我。今天,我終于知道,每一個人,真的是只要有夢想就很了不起。少年時代學寫故事,當初并沒有立竿見影,但當我重新拿筆開始小說創作時,這童子功馬上就派上了用場,幫了我的大忙。至于細節的描寫、文本的架構及敘說故事語言的準確,又與我長期的閱讀分不開。

在創業的30多年的時間里,我雖放下了筆,但從來就沒有放棄過讀書,所讀書籍里讓我收獲最大的一本,是由墨西哥作家赫蘇斯·戈伊托爾塔·桑托斯所寫的《靜思姑娘》。自從我在1984年冬天拿到了這本書后,我幾乎就把它當作至寶,再也舍不得與它分離。

毫無疑問,是《靜思姑娘》成就了我,這本讓我讀了不下千遍至今還在時時翻看的書,對人物性格的獨特刻畫令人難忘,它把人物外在的美與內心的陰影,真正寫到了矛盾的統一。尤抓人心的,是它對環境的唯美描寫,以及把主觀世界的全部感受與客觀世界的表象努力囊括到作品中的震撼力。文中的凄美感,如行云流水般始終讓讀者沉浸其中,極度享受而欲罷不能。受此影響,我的許多作品中人物的情感表露,也沾染了這種元素。

得益于商海中摸爬滾打數十年的生活積累,也得益長期以來文學名著對我的藝術熏陶,加之不為功利,以我手寫我心,故每每在凌晨3點起床寫作,我很快就會進入我作品中的人物內心,本色出演其中的每一個角色。

對于一個生長在大山里的年過花甲的農民來說,寫,只是我想說出自己要留給這個世界的話,現在實現了這個愿景,也一無稀罕,它一如我家老屋后門外山崖上的那棵映山紅,雖背人獨處,骨子里卻總有一種向上的勁,熬過寒冬,不在乎是否有人來欣賞,總會靜靜綻放。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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