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動態元網絡的工程職務犯罪打擊策略研究

李晶晶，丁露，李玨，朱文喜

(長沙理工大學 交通運輸工程學院，湖南 長沙410114)

建筑業是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核心，建設工程項目廉潔、高效運行是社會經濟健康發展的重要保證。但從全球職務犯罪案件發生比例和平均損失統計發現，工程建設領域是職務犯罪案件的多發區，職務犯罪造成的損失巨大[1?2]。2018年《法治藍皮書》[3]指出，在我國高壓反腐政策下，查處的職務犯罪案件上升趨勢明顯且涉及領域廣泛，工程建設領域招投標、項目的立項審批、土地出讓、征地補償、移民拆遷等環節尤為突出。職務犯罪一旦發生，嚴重擾亂建筑行業的健康發展，破壞行業、政府和國家形象。職務犯罪是集政治學、管理學、經濟學、法學和社會學等多學科交叉問題，由于其發生普遍、形式多樣、原因復雜、具有隱蔽性等特征導致偵測困難，成為國內外法律、審計、職業與企業管理長期關注的問題。各領域從不同視角研究，主要有以犯罪學通過大量案件分析職務犯罪的構成要件、動因及犯罪行為認定方法[4?6]；社會學分析文化、人口統計學特征等因素與職務犯罪的關系[7?8]；經濟學構建成本?收益模型或博弈分析等模型，用以分析犯罪策略選擇[9?10]；行為學多采用訪談與問卷調查方法研究[11]；組織學分析組織構特征、產權關系、監管機制等與職務犯罪成因[12?13]。犯罪領域中，有學者采用文本分析方法挖掘行為規律，YU等[14]利用中國國家預防犯罪局的83份建筑相關犯罪案件記錄，采用“關聯規則挖掘分析”識別變量關聯?；趩蝹€案例的網絡模型常被用于分析行為人之間的關系，張兵等[15]基于單個案例構建網絡模型分析犯罪網絡結構特征與研究防控策略，但個案研究所得規律的可靠性還需進一步驗證。本研究基于多案例(176個)構建動態元網絡模型，運用UCINET網絡分析工具分析網絡結構特性，相較于單案例分析的可靠性更強。在人員視角打擊中，將動態元網絡理論與網絡彈性理論相結合，引入關聯規則定位節點，以5種打擊方法模擬各打擊策略下網絡結構的變化，探討網絡演化規律；組織視角運用影響范圍指標定位組織重要節點；旨在尋求職務犯罪網絡規律、探求犯罪網絡防控的有效策略。

1 動態元網絡模型及打擊策略設計

1.1 動態元網絡模型設計

動態元網絡模型能將元網絡模型的建模技術、多智能體的建模技術和機器學習等多種方法充分地結合。

在張兵等[15]的研究中，將工程腐敗網絡要素分類設計為行為人、組織、犯罪行為、利益往來4類。而與其他領域職務犯罪相比，工程領域職務犯罪影響范圍和危害性更大，工程各環節的防控制度制定相對缺乏。在本文對研究對象和樣本搜集分析中發現工程領域參與行為人角色特征突出，在工程領域中影響力較大、隱蔽性強；工程領域職務犯罪案件中多進行的是組織外部的犯罪，犯罪行為人的個人犯罪與組織違法行為界限不明顯；犯罪案件中行為人的行為意圖更明顯；工程職務犯罪的交易方式新穎，各交易方式產生影響不同，甚至可能引發多重犯罪；工程領域的利益往來關系線突出。綜上，本研究選取行為人、組織、行為意圖、交易方式和利益往來五個要素進行元網絡構建。其中，行為人是有一定適應性、能自主行動、學習和影響網絡的人員。由此可確定1—模、2—模矩陣，1—模矩陣是指由相同節點類型構成的網絡，如表1中的社會網絡、組織網絡等；2—模矩陣是指由不同節點類型所構成的二元關系網絡，如表1中的隸屬網絡和需求網絡等。

表1 元網絡Table 1 Meta network

1.2 網絡打擊策略設計

1)打擊節點選擇策略設計

犯罪網絡很大程度上依靠成員的社會交往活動來獲取所需利益，這種具有社會活動和能力的關鍵人是通過中心性指標測度的，因此本文采用3種中心度指標衡量[15]，但為全面考慮網絡的特征節點，增加了基于關聯規則結果[14]和節點局部焦聚系數指標[16]定位網絡打擊節點。其中，度數中心度指標越大就意味著這個節點在網絡中就越重要；中間中心度指標是表示該點的“中間人”程度；接近中心度指標反映網絡中某一節點與其他節點之間的接近程度。關聯規則結果是定位網絡有邏輯關系的節點；節點局部集聚系數表示它的相鄰結點形成一個團(完全圖)的緊密程度。

2)打擊后網絡恢復策略設計

網絡彈性是指由于受到破壞，犯罪網絡發展了吸收和抵御破壞并在必要時適應變化的能力，即當打擊某一節點或斷開某一連接，被斷開的社會人或組織將會尋求新的“代替者”恢復網絡[17]，假設“代替者”與原行為人職務相近，能同樣帶給請托人所期望的好處，當某行為人受打擊后被代替的可能性見式(1)。彈性恢復方法采用隨機恢復、優先距離恢復和優先度恢復機制[17]。隨機恢復是在一系列能進行替代的節點中隨機選取“替代者”；優先距離恢復是查找原打擊節點附近的“替代者”恢復；優先度恢復是選擇最容易找到的參與者來代替某人。

另外，行為人犯罪嵌于組織內，行為人很可能以其所屬組織的名義進行另一組織的職務犯罪。且組織節點的刪除幾乎無其他組織可替代，甚至會直接導致工程無法進行，因此在采取網絡打擊策略時，單純討論對行為人和組織類型的節點的刪除不符合實際。綜上，本文充分考慮網絡節點可替代性特征，人員視角以5種打擊方法模擬網絡結構的變化，組織視角采用影響范圍指標確定重要的組織節點。

1.3 網絡打擊效果衡量

HOLME等[18]運用了全局效率、最大連通子圖來衡量網絡打擊的效果。本文采取全局效率E(G)測量網絡的打擊效果，見式(2)，采取強打擊策略[19](打擊一次就能銷毀一個節點)。

其中：?ij表示i與j2點間距離倒數，N為當前網絡節點數。全局效率為1時，網絡聯系最發達，當全局效率為0時，網絡失去原有的功能。

2 模型構建與分析

2.1 數據采集與數據預處理

裁判文書是人民法院審判執行工作的最終成果，案件屬于真實記錄，信息量大且來源真實可靠。本研究數據采集源為中國裁判文書網案件數據，檢索條件為：案件類型“刑事案件”+案由“貪污賄賂”+裁判年份“2019”+全文含“工程項目”，剔除刑事通知書、申訴駁回案件和維持原判案件，共收集到工程領域職務犯罪案件裁判文書共223例。再通過研讀裁判文書，剔除無明確工程項目背景說明的案件、因保密要求及其他原因無案件審判證據詳述的案件。最終篩選出工程背景具體，證據描述清晰，主體、組織等要素明確的176例案件作為研究樣本。案件工程類型統計見表2。以1.1的網絡要素分類方法，案例統計編碼結果見表3。

表2 案例分類統計Table 2 Case classification statistics 件

表3 網絡要素編碼表Table 3 Network element coding table

2.2 網絡特征分析

關系網絡密度與節點連接數見表4。網絡密度越大說明行動者之間的合作關系越緊密，密度在0～0.25時可認為網絡密度較低[20]，本研究社會網絡密度較低，為0.093 5，可見本職務犯罪社會網絡平均度數值與最大可能連通度比值為0.303，小于1，網絡平均度數值遠小于最大可能的連通度[20]，呈現稀疏網絡特性。

表4 各類節點數及密度Table 4 Number and density of various types of nodes

由圖1發現，社會網絡中關鍵人員節點突出，中心性明顯，因此本文可采用相應策略打擊社會網絡。

圖1 職務犯罪社會網絡圖Fig.1 Social network diagram of job crime

2.3 網絡打擊與仿真

1)人員視角打擊過程分析

網絡彈性節點及指標的確定：按照式(1)確定可替代節點序列為Age01，Age02，Age03和Age06，Age07，Age08。優先距離恢復機制優先選擇距離值小的節點，優先度數機制恢復優先選擇度數值大的節點。優先距離和優先度數恢復機制指標見表5和6。

表5 可代替節點及節點度數值Table5 Replaceable nodes and node degree values

節點打擊排序：通過UCINET及PAJEK軟件計算節點中心性指標值及局部焦聚系數值，按值大小由高到低排序；基于關聯規則結果打擊方法為先按照支持度0.02，置信度0.5進行關聯規則檢索，按提升度由高到低排序。

表6 2節點間距離值Table 6 Distance between every two nodes

打擊步驟如下：①按順序打擊一個節點；②若有代替節點，則按隨機恢復、優先距離恢復或優先度恢復方法進行節點替代并生成新網絡，若沒有則跳過該步；③返回第一步直到打擊完成所有(12個)節點。5種方案打擊節點策略統計見表7。

表7 各方案擬打擊節點Table 7 Plan to attack nodes

2)人員視角打擊仿真分析

按不同網絡彈性恢復原則分別進行5種方案的打擊，打擊結果見圖2和圖3。

圖3 優先距離的方案對比Fig.3 Comparison of schemes with priority distance

圖2 表示隨機恢復機制模擬過程。隨著打擊策略的進行，網絡效率回彈不明顯，這意味著即使定位的行為人中有“替代者”，網絡的隨機恢復程度并不能與打擊程度相抗衡，原因在于替代節點數量和種類較少?？傮w來看，度數中心度的打擊策略僅在長期(刪除第12個參與者之后)才更有打擊優勢，可見當打擊完所有代替節點，節點打擊到無法從其社會結構中恢復時能夠有效打擊網絡。

圖2 隨機選擇的方案對比Fig.2 Comparison of randomly selected schemes

基于節點局部焦聚系數和基于關聯規則結果打擊隨著仿真推進網絡效率有所提高。具有強邏輯關系的行為人犯罪隱蔽性不高，因此暴露自身的社會邏輯關系很少是關鍵行為人?；诠濣c局部焦聚系數打擊使得網絡中易暴露小團體減少，卻未能動搖網絡的主要犯罪團體，因此他們的破壞使得網絡交流效率提高。

圖3 表示距離優先恢復模擬過程。盡管恢復機制最終結果與隨機恢復相似，但著眼打擊過程，該機制打擊的效果比隨機恢復機制的打擊效果略好。優先度數恢復機制與優先距離恢復機制顯示的偏好幾乎相同。

網絡中的關鍵行為人(例如Age07，Age01)的抗打擊性和隱蔽性較強。一方面，當其受到打擊時，不會直接造成網絡效率的下降。另一方面，關鍵行為人非常明顯，從安全角度看，關鍵節點的易發現意味著觀察到的社會網絡的結構不安全。但實際上，社會網絡是在長時間的動態變化下，行為人根據是否隱蔽性強等優勢相互選擇的結果。關鍵行為人容易受到攻擊，但這并不使這些行為者易成為網絡中斷策略的目標，因為犯罪網絡本身也認識到這些脆弱的立場。采用了某些方式使這些關鍵行為人高度隱瞞了直接參過程，使得如此容易被發現的網絡關鍵行為人仍能夠始終處于關鍵位置。

此外，2種恢復機制在第7個節點處差別較大，優先距離恢復的網絡效率回彈明顯，此時網絡尋找原節點附近或網絡易找到的替代者恢復自身。選取原節點附近的替代者具有原節點十分接近的屬性(隱蔽性等)使得網絡仍具有充分安全性。而網絡關系廣泛的行為人在網絡方面可發現性強，且該類行為人隱蔽性強，是網絡尋求的優秀替代者。

3)組織視角打擊分析

影響范圍指的是某節點對于各類型網絡的重要程度，用連接數來衡量，具體見表8。

表8 部分要素影響范圍值Table 8 Part.Values of factors affecting the scope

可見，業主、承包商和政府單位在網絡中影響范圍廣泛，承包商單位影響節點最多。承包商單位影響網絡中超過80%的參與組織，參與了88.46%種行為意圖和80%的利益往來犯罪，近乎交易方式全涉及。承包商單位幾乎在各個二元網絡中的影響范圍都最廣。在犯罪網絡的防控來說，承包商單位對網絡的影響較大，可以通過對承包商單位及其人員進行有效監督或者制定嚴格有效的政策對承包商單位進行犯罪防控。

3 結論

1)基于176個案例，運用動態元網絡理論分析工程領域犯罪關系網絡、元網絡的結構特征及其打擊演化規律，為研究建筑工程領域職務犯罪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2)研究揭示了內部彈性的動態犯罪網絡，探索了不同的恢復機制，發現隨機恢復機制使網絡抗毀性差，網絡打擊不是一個時間點而是一個長期過程。盡管幾種恢復方法最終模擬結果相差不大，但著眼打擊過程，基于距離優先恢復機制的打擊的效果略好。

3)人員視角各方案打擊仿真結果表明，組織內部權力高層對網絡影響較大，處于犯罪網絡的關鍵位置，隱蔽性較大；具有邏輯關系的節點隱蔽性弱，處于網絡非關鍵位置；對社會犯罪網絡的小團體進行打擊可能會導致整體網絡效率增強?？傊?，犯罪過程是以靈活和自適應的網絡結構進行高度抗網絡打擊，表明網絡打擊必須要有針對性有效策略，盲目打擊極有可能使得網絡效率提高，犯罪網絡更發達。

4)組織打擊視角通過影響范圍值分析發現，承包商和政府單位的影響范圍較大，尤其是承包商單位，影響的各類節點最多，承包商高層的網絡位置更重要，因此在組織方面防控應強化對承包商單位及其高層的監督。

5)本文在大數據下背景下，搜集大量數據，將數據規則轉變為行業規則，為工程領域職務犯罪打擊提供了有利的方法參考。運用動態元網絡模型對犯罪要素進行了多元關系探討。此外，本研究突破了靜態網絡的局限，運用動態視角研究工程犯罪網絡的變化，為犯罪領域提供了新思路。通過對人員和組織視角的打擊討論，確定了職務犯罪的有效防治策略。打擊方法上：實際職務犯罪控制要有長期、有針對性的打擊，應著重關注網絡中與被打擊行為人屬性接近的行為人節點。制度上：應加強工程建設行業規范建設，強化組織內外部制度約束，制定分權管理制度，盡可能減少權利過度集中，用以防止職務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