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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在等我

2021-08-30 09:56項玉春
少年文藝 2021年8期
關鍵詞:爺爺媽媽孩子

項玉春

候車廳冷氣開得很足,通過檢票閘機,順著一條帶有藍色棚頂的通道徑直往前走,到7號站臺右轉乘手扶電梯下去,就可以看到我將要乘坐的那趟綠色普快列車。夏日清晨的風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我拖著行李走在站臺上,尋找16號車廂。找到了。車廂內彌散著潮濕清新的味道,有幾個座位坐上了早到的乘客。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奮力把行李塞進行李架,才坐下來。

七個小時火車加三個小時大巴,就是我這趟旅途的全部。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回家了。大一下學期開始,我在學校附近的面包店找了一份兼職,勤工儉學。爺爺最近來電越來越頻繁,每次只說上幾句就叫我去忙,言語中的不舍像村里那條小河幽幽淌過我心。于是我決定這個暑假暫停打工,回家陪陪爺爺。

“你好!”我旁邊站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懷中的小孩似乎還在睡夢中。年輕媽媽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問我是否可以調換座位,她的孩子沒有買到票,而靠窗的位置有點擠。我把位置換給她,對面白色列車從我眼前晃過去,我的車也在做相對運動。沒過多久,伴隨著整個車廂一陣抖動,我們便在晨光中出發了。

在清和縣渡水村靈溪橋口,住著我的爺爺張滿誠。他老人家是個木匠,以打農具、門窗和家具謀生。村里誰家要蓋新房,一定少不了我爺爺。我爺爺的耳朵很大,微張,像菜粉蝶的翅膀。干活的時候,爺爺耳朵上總是別著一支八角木工鉛筆,兩頭削尖,一頭藍一頭紅。爺爺常常卷尺一拉,用那支鉛筆在木料上寫寫畫畫。上小學前,爺爺教我寫字,用的就是木工鉛筆。木工鉛筆很粗,我的字因此也寫得特別大。雖然入學后爺爺給我買了學生鉛筆,但我的字還是很大。聽說人們的字總會和最初教他們寫字的人很像,我的字就很像爺爺的字,大大的、工工整整的,看上去有點幼稚。爺爺識字不多,只夠給我啟蒙,再往后他就時常耳提面命要我在課堂上認真聽講,因為他已經教不了我了。記得五年級時我們班刮了一股“潦草風”,誰能寫出草體字就像是獲得無上的榮耀。在我們看來,那是我們和大人“平等”的標志。我也依葫蘆畫瓢,力求做到每個筆畫都勾連起來,寫的字像結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爺爺看到后大為不滿,他說,寫字和做人一樣,應該老老實實、本本分分,要叫人看得懂、摸得清。我當時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寫字潦草惹爺爺生氣,就按照爺爺的要求改過來。直到現在,我還保持著一筆一畫的書寫習慣。

列車穿過原野。那些盛夏的綠倏忽飄作一條舞動的綢帶,飄在車窗外的陽光里。我的心也盈滿蔥蔥綠意。鄰座小孩的一陣啼哭把我驚醒。年輕媽媽正輕撫小孩的后背,嘴里連聲說著“不哭不哭”。小孩大概對陌生的環境感到恐懼,仰頭望見媽媽的臉,哭聲才漸漸平息。年輕媽媽正用手掌拭去孩子臉頰上的淚痕,動作間滿是憐愛與溫柔。我從兜里掏出紙巾遞去一張,她接過,說了聲謝謝。孩子情緒穩定下來,年輕媽媽開始和孩子聊天,她說:“心心你看啊,我們坐大火車回家了。我們來的時候也坐大火車的,對嗎?我們去見了琴琴阿姨,琴琴阿姨帶我們去了醫院,因為心心表現很乖,所以琴琴阿姨又帶我們去海洋館和動物園?!毙『⒛搪暷虤獾亍班拧绷艘宦?。年輕媽媽從包里掏出一個藍色汽車模型,孩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抓著小汽車在桌子上劃來劃去,安靜下來。不知是不是那張小小紙巾拂去了我們之間的陌生感,我們的對話自然而然地發生在喧嚷的車廂。

年輕媽媽告訴我,孩子來這里的兒童醫院治鼻炎,一個月來一趟,花費不少。所幸她發小在這座城市工作,她們娘倆每次來都到發小那里借住,住宿費就省下了。

“誰也沒想到她能那么有出息,在大城市扎下根來?!蹦贻p媽媽笑著說,一臉為朋友自豪的神情,“小時候啊,我跟她特別要好,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不過她打小就聰明,人又勤奮,她的好學歷、好工作都是靠她自己打拼來的?!?/p>

孩子手持藍色汽車,一路開過雪白的桌面、灰色的座位扶手,然后加大馬力一躍而起,跳上媽媽細長的胳膊,一路開到媽媽的手肘處。藍色小車停了下來,孩子口中很有節奏地念叨:“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只見那小車緩慢下行,一路后退。我的思緒也跟著孩子稚嫩的童聲退啊退,退回我的童年時光。

小時候,我們村是沒有汽車的。但是男孩似乎天生迷戀車,我的鄰居張昊對鎮子熟悉,常常帶著我去鎮中心的大禮堂前看車。那里停了許多電瓶三輪車和兩輛小卡車,它們是專門做運輸生意的。每當小卡車發動時,總會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這時候,我和張昊就圍著卡車上下蹦跳,和著女聲一遍遍地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司機師傅不得不下車請我們走遠一點,他怕我們興奮過頭,不注意避讓。有天司機師傅大發慈悲,竟然請我和張昊到車上坐坐,我們激動極了,小心翼翼地把車上所有零件都摸了個遍?;丶衣飞?,我們跑在鄉野的風中,一路高歌:“請注意,倒車!”

在清和縣渡水村靈溪橋口,住著兩戶人家,一戶是我家,另一戶就是張昊家。張昊比我大一歲,長得高高胖胖,很結實。蹲墻根捉蟋蟀,沿引水渠釣龍蝦,趴在大槐樹下打玻璃球……這些童年樂事我幾乎都是和張昊一起完成的。張昊在游戲方面很有天賦,堪稱打遍全村無敵手。有一陣我們村的男孩們都迷上了打玻璃球。在一塊泥地上,用磚塊挖出三個小圓洞,并在不遠處劃線作為起點,每人出三顆玻璃球。用自己的玻璃球把別人的撞進洞中,就是贏球了。張昊只用了一個星期時間就贏了滿滿兩個月餅鐵盒的玻璃球,并慷慨地分了半盒給我。我在游戲方面沒什么天分,大家大多不愿帶我玩,只有張昊肯帶著我。

張昊在游戲里用了功,分配給學習的精力就少了。每逢期中期末考出成績,張昊就垂頭喪氣地躲到我家來。張昊媽把我家門拍得震天響,張昊揪著我的胳膊抖三抖。最后還是得爺爺出面。爺爺把張昊媽請進家里來,勸她教育孩子不能急,慢火細燉為佳。張昊媽急得眉頭擰起,“滿誠大爺,這孩子必須棍棒教育才能長記性?!睜敔敂r著張昊媽,說:“再給孩子一次機會,我相信小昊能學好。要不你讓小昊每天晚上到我家來寫作業,我看一個也是看,看兩個也是看?!睆堦粙屄犃藰O其感激。她在鎮上做小吃生意,晚上正是上客高峰,張昊爸很少去她店里幫忙,一般都在外面打牌。張昊基本處于散養狀態。

那天以后,張昊放學就跟我一起回家。我們一起吃晚飯,一起寫作業。我倆占一張大桌子,爺爺占一張小桌子。張昊來家以后,爺爺換了個瓦數高的白熾燈,家里亮堂許多。我和張昊寫作業,爺爺在一旁做木雕,用的是平時做家具的剩料。爺爺不許我和張昊講話,他說寫作業要專心,一心二用做不成事。不過這難不倒我和張昊,我們偷偷準備了一本“對話本”,是張昊用草稿紙訂成的。我們把想說的話寫在上面,傳來傳去。張昊有時興起,會在上面畫一些自創的搞怪漫畫,我實在憋不住笑出聲,引來爺爺瞪著眼睛在我的腦殼上敲一記。對話本由我保管,不開心時我就會翻閱對話本,張昊在上面寫了很多笑話,所以這個對話本基本上成了我的快樂源泉。

張昊的成績進步了不少,張昊媽很開心,把我和張昊帶到她店里。張昊媽的小店在鎮上十字街路口,離大禮堂不遠。店面不大,像一個白色的長方體盒子。店里擺了十二張桌子,幾乎客滿,到了晚上七點還需要等位。張昊媽搬了兩張凳子放在門口,炸了雞柳、里脊肉、素雞、藕餅,給錢讓我們到隔壁商店買汽水,我們就蹲在凳子旁邊吃。在盛夏夕陽的余暉中享受美食、說說笑笑,我和張昊開啟了無憂無慮的暑假生活。

我以為我們會像我家門前的兩棵水杉樹那樣相伴長大,沒想到張昊初一時跟他母親去了外地,再沒有回鄉。那會兒我們都懂事了。我知道是張昊爸欠了賭債,數額足以擊垮一個小家庭。聽聞壞消息那天,張昊家異乎尋常地安靜。以前遇上賭錢晚歸的丈夫,張昊媽總會大叫大嚷,兩人吵得太兇,張昊就會跑來找爺爺調解。這一次,張昊家靜得聽不到聲音。爺爺不放心,差我偷偷過去看看。我趴在張昊家新刷紅漆的大鐵門上,從縫隙中看到張昊媽唉聲嘆氣坐在院子里,張昊垂手站在她旁邊,顯得很高,像一棵靜默的樹。張昊爸蹲在墻角,離他們娘倆很遠。我見院里沒什么動靜,就跑回家報告給爺爺。爺爺嘆了一口氣,讓我回房間看書。沒想到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張昊。

第二天早上張昊家圍了很多村民,原來張昊媽帶著張昊連夜走了。有人說他們去投奔省城的舅舅,也有人說他們去了南方,張昊媽曾在那里打工。我不知道張昊去了哪,我又開始一個人做作業,雖然我們早就過了趴在地上玩游戲的年紀,但放學看到那些比我們小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我還是會想起張昊。不久后張昊爸也走了,那座院子搬進了另一戶人家,我很少再去那兒玩。我沒有收藏的習慣,但和張昊共用的對話本我一直留著,我還是會不時拿出來翻看??粗厦嬷赡鄣膱D畫和文字,總覺得和張昊的情誼未斷,在世界上另一個角落,張昊也會想起我。高中住校時家里進行了一次翻新,對話本就再也沒能找到。如果……我和張昊一起長大的話,應該也會像這個年輕媽媽和她朋友那樣擁有深厚且牢固的感情吧。

列車停了又開,剛進來的乘客不停地擦著汗。時值正午,日上天心,想來外面很熱。孩子玩得累了,又倒在年輕媽媽懷里睡著了。車內空調打得很足,年輕媽媽不再與我交談,輕手輕腳給孩子蓋上一件外套,看著孩子的睡顏,臉上漾開幸福的笑。她真是個好母親,我想。我是爺爺帶大的。聽人說我父母在我三四歲時去了省城,兩人賺了些錢又分道揚鑣,父親在市里買了房子重組家庭,母親留在省城獨自打拼。我的高中學校與父親家隔著一條馬路,父親要我住到他家,我沒有同意。在父親家我總覺得不自在,感覺自己像個生疏的客人。放月假我還是回爺爺家,那個我從小生活的小院才是我的家,那個有爺爺的小院才是我的家。

母親曾試圖把我攏到她身邊,高考過后,她給我打過好幾個電話,希望我填報省城的大學,我答應她考慮考慮。我明白那是她作為母親的一份心。填報志愿那天,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被母親接去省城的經歷。母親那會兒剛重組了家庭,在樓下她囑咐我,進了家門要喊她“阿姨”。我記得綠色草木中母親略著憂色的臉,那是我對母親最深的記憶。其實在成長過程中,我一次又一次地怨恨過我的母親,我恨她丟下我,我恨她忘記我。但是高中畢業的我已經理解了母親,我知道對孩子的思念和對新生活的企盼使她陷入兩難的境地,盡管叔叔如今已經知道母親的過去,也和善地接納了我,但我覺得我還是不該打擾母親和美的家庭生活。

我最終放棄了省城的學校?;丶液鬆敔敓艘蛔雷硬?,笑瞇瞇地對我說:“填了志愿就別再亂想,下面開始好好享受這個假期?!睜敔斄私馕?,填志愿這件事消耗了我太多精力,他心疼。吃完飯,爺爺背著手離開桌子。他有午睡的習慣。我注意到他矮了下去,脊背微彎,肩胛骨在白色短袖襯衫中凸顯。

我將碗筷收拾好,屋外的蟬叫得起勁,似乎在高歌假日的來臨。小院沉默如往常,烈日將水泥地面照得刺眼。我在門框旁的小板凳上坐下來,還停留在突然發覺爺爺蒼老的震驚中。

隔了一會,我走進爺爺存放農具的那間房,鐵鏟、鐵鍬、鐵耙的頭放在墻角竹筐里,削好的長柄倚墻而立。一個高大的陳列柜擺在不遠處靠窗的位置。窗邊光線極好,柜里擺放的木雕作品傲然立在白色光線中,這些都是我小學時爺爺的作品。小學時爺爺為了陪我寫作業開始鉆研木雕,最上面架子上的第一個作品是虹貓,那會兒我正迷動畫片《虹貓藍兔七俠傳》。我打開柜門取下它放在手心,小時候收到它的雀躍心情似乎又重現。

爺爺常用棉布擦拭,柜子里一塵不染,木雕表面也光滑透亮。后來村里外出做生意的人幫爺爺的木雕作品找到銷路,不少人想成套買走柜子上的木雕,都被爺爺婉拒了。初三后有了晚自習,我放學就很晚了。但不管多晚,我家院門和堂屋的那兩盞燈總是亮著,爺爺開始雕一些大的作品,像木匾、仿古門窗之類的。從學校到家要騎一段黑黢黢的小路,但遠遠地就能看見昏黃的光,我知道那是我和爺爺的小院。推開門,就能看到爺爺套著藏青袖套,戴著老花眼鏡,伏在一塊木板上用小工具鉆鉆敲敲的身影。爺爺見我回來,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轉身進廚房給我做夜宵。面條、餛飩、水餃……爺爺每天變換著花樣。夜宵上桌,我和爺爺各持一碗,面對面坐。騰騰熱氣中,我和爺爺說我的學校生活,談他的木雕愛好,那是一天中我們交流最多的時光。

我拿起柜子旁爺爺常用的那塊棉布,把那些陳列著的木雕挨個擦了又擦。擦完,我看著那一排排木雕作品,心中騰起一陣感激,它們像一道清亮的月光,照亮我的童年,照亮只屬于我們爺孫倆靜謐的夜晚。我在房間待了一會兒準備出去,轉身看見爺爺神色黯然地站在我面前。我走上去,給了爺爺一個擁抱,才發現爺爺的頭頂只到我鼻子那里。爺爺拍拍我的后背,笑了,“我的小伙子已經長這么大了?!备呖冀Y束的那個假期,我哪兒也沒去,留在小院幫爺爺搬木料,打下手。

一塊碩大的黑云從天空壓下來,漫無邊際。列車員推著餐車經過擁擠的走道。年輕媽媽買了一份,和孩子分著吃。我啃著從打工的面包店帶的三明治,期盼列車快點到站。年輕媽媽看了眼窗外,憂心忡忡地說:“這是要下雨嗎?”原來她快要到站,可是沒帶傘。我從包里掏出傘,遞給她。她說不能要,我告訴她我早就看過天氣預報,我家鄉此刻是一片艷陽天。我又說這傘你也不用還,下次借給需要的人就可以了。她下車的時候外面雨勢很大,她把孩子裹在懷里,朝我搖搖手,隨著越來越短的隊伍沖進雨中了。我看見她的左臂有力地夾住孩子,右手舉傘向前傾,背包濕透,從對面的窗口閃了過去。我轉過頭,臉上那抹向她告別的微笑還在?!爸x謝,我會把你的這份善意傳遞下去?!迸R走前她捏著手中的傘對我說。

如果說我在生活中會對人們表現出善意,那全部來自我爺爺。爺爺在我們村很有威望,主要是因為他老人家古道熱腸。誰家吵架,一定會差人來請爺爺評判;誰家有矛盾,也一定會請爺爺說和。爺爺是那種走在路上看到小石子都會把它順到路邊的人。很小的時候他就常在我耳邊講:修橋鋪路,行善積德。我們村的田大部分都在我家西邊,村民去田里干活,必須經過靈溪橋,從我家屋后那條青磚路走向稻田。農忙時候,爺爺就會往屋后的大梧桐樹下搬一個帶蓋的大水缸,放滿自來水,水面上漂著一個洗凈的瓢,田里勞作的人渴了累了,都來這里休息。

列車繼續前進,又過了幾站,車廂像散場的音樂會大廳,座上只有寥寥乘客。我知道這是離我的終點站越來越近了。

車外熱若蒸籠。我托著行李擠過人潮,排到汽車站售票窗口,終于買到回鄉的票。汽車載著滿車的鄉音駛上高速。我看見那些高樓大廈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高速兩旁像綠色急流般退去的蔥郁樹木。我認得那些高大的楊樹。陽光把大楊樹的葉子照得發光,因為車速快,所以顯得有些晃眼。我認出那些熟悉的稻田,整齊排列的秧苗長得正旺。我看到魚塘的增氧機正在撥動水流,泛出一圈圈雪色的浪花。夕陽西斜,發出赭石色的光。我的臉被曬得發燙,鄰座的阿姨讓我把窗簾拉上。我將窗簾掀起一個小角,倚在窗玻璃上,看車輛到家的距離越來越短,心中的欣喜越堆越滿。

從村口到我家的那條路很長。日頭落在我家小院上方,映紅了天邊的云霞。路邊連綿的電線桿,靜靜流淌的靈溪河,人家屋后金黃的草垛,稻田間悠然漫步的白鷺,這些故鄉的風物都著上銅色的光澤。我拖著行李,走向霞光中我們的小院。爺爺在路的盡頭等我,陽光透過他的身形畫出一個金色的輪廓。因為背光的緣故,爺爺的臉顯得很黑,雖然隔得很遠,但我能感受到他臉上的笑意。夕陽如炬,在風吹草木聲和齒輪滾動聲中,我走向爺爺,走向我的故園。

發稿/莊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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