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村里鬧紅火

曹京平

時間：當代，農歷臘月。

地點：陜北新農村廣場。背景有標語。

人物：村長、老漢、馬駒、順氣、癩狗、婆姨。也可有數名男女群眾拿扇子、鑼鼓和腰間系紅綢的等。

村民正在排練節目。馬駒頭戴女式圍巾和順氣立于舞臺中，村長對他們講解著什么。老漢坐舞臺側，拿三弦調音。

婆姨和群眾站一旁觀看。

村長 （開場子）讓開，讓開些?，F在排練咱們村最拿手的傳統保留節目《小放?！?。來，開始！

順氣扮《小放?！分心镣趫鲋斜硌?。婆姨拍抖音。

順氣 走呀——

（唱） 出得門來用目觀么那呼嗨。

眾人 （伴唱） 那呼呼嗨呀，噫呼呼嗨呀，

順氣 （唱） 又觀見那邊上來一個女姣娃呀，

女姣娃呀小喲七八。

眾人 （唱） 頭戴一枝花呀，

身穿綾羅紗呀，

這一個小姑娘……

眾人 （唱） 活活把人愛傻剎。

村長 馬駒，上！

馬駒 （笨拙地扭上場）走呀——

（唱） 三月里來桃花開……

村長 聲楞了?。ㄏ蚶蠞h）不要彈啦！

老漢仍在彈。

村長 （湊到老漢旁大聲地）不要彈啦?。ㄏ蝰R駒）……要曉得你是個女的嘛，這個女人么要細聲二氣，哪能像咱們男人家粗喉嚨大嗓門的。把你外嗓子放出來一半就夠了，還敢都放出來？——重來重來。

老漢 哈，鬧紅火該是個好事嘛，好事嘛。

馬駒 （唱） 三月里來……

村長 （村長示意停）停下，停下。身派兒不對嘛，（強調）你是個女人嘛！

馬駒 我覺得我是個男人嘛。

村長 你扮演女人嘛。婆姨女子家腰兒軟得溜溜價，你看看你腰直板板的像個甚？手要這號，眼要這號，走起來要這號……（示范。其實他自個兒也做得很拙劣）——你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走？

眾笑。

婆姨 馬駒讓那身死肉也壓住了，你看那哪兒還有個腰哩？

馬駒 我說我不行不行，你們硬要打得鴨子上樹哩。

村長 沒事沒事，再來，再來。

馬駒 不演啦，咱唱起聲愣了，扭起身重了，不受這個王法滿能行哩！

村長 （語重心和）還要你上哩，再歪好沒人演了嘛，你二大該是扳起架子了嘛。

婆姨 （顯示自己，但沒引起任何反映）開頭的曲子我也會唱哩。

村長 反串是咱們村的優勢。不要女的。

馬駒 反正我是不演了。

村長 那……要不……再叫你二大去。

婆姨 對，還是要叫人家癩狗演哩。人家是老把式嘛，和順氣又是老搭檔。

馬駒 肯定不來，閃得我昨天叫了五回。

順氣 不要叫，叫他來我就不演了。一看那小子就夠了。

婆姨 你們倆真是，怎能鬧得十幾年不搭一句話？人跟人嘛能有這么大的仇？

順氣 跟那種人一輩子不說話也……你說我們鬧架那年，還不是因為他箍窯時生硬要占我們家的一個邊腿……

村長 （批評順氣）不要說了，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手拍不響，兩個手乒乒乓。馬駒叫去，給他說這是政治任務，他再不來，我就惱了。

馬駒下。

老漢 哈，鬧紅火該是個好事嘛，好事嘛。

村長 （向順氣）順氣，一會兒癩狗來哩，你們倆再不要抽抽扯扯的，現在講和諧。這個……豐富農村文化生活，啊，就為架起溝通心靈的橋梁，啊，……就為疏導和緩解矛盾，培育文明向上的社會新風尚…… 所以，鬧紅火就是……

婆姨 來了來了！

馬駒，癩狗上。有人圍上。

村長 讓開，讓開，癩狗也沒見過？（忙迎上）癩狗你來了？你看是這樣，咱們村好多年沒搞大型文化活動了，前些年，該是窮嘛，鬧不起，而今咱們富了，我想足足勁勁鬧他一回，你跟順氣是老把式嘛，這茬年輕人都歪好弄不成。你給咱顧上點面子。（推癩狗至臺中）開始！

癩狗 （兇狠狠地說臺詞）“牧童哥請來見禮！”

順氣 （冷冷地說臺詞）“還禮還禮，施禮為何！”

村長 太硬，綿和點。

老漢 鬧紅火該是個好事嘛，好事嘛。我總說趕我死再鬧不上了，唉，快了，閻王爺批判上我了……

村長 二叔，你咋回去，冷得鼻涕流水價……

老漢 噢，該弄得都弄好了……絲弦還短兩根，都是母弦。

村長 開始。

順氣 （繼續表演）“聽說你們村里人都會唱小曲，你會不會唱？”

村長 （耐心地）再綿和一點，還有一點硬，再開始。

順氣、癩狗都不說。

村長 癩狗，快說。

癩狗 輪他哩，

村長 順氣說。

順氣 不輪我。

癩狗 不曉得輪那個龜孫子哩。

順氣 哎，你罵誰哩？

癩狗 想罵誰就罵誰哩！

順氣 你再罵一句！

二人扭到一起。眾人拉開。三弦伴奏《武調》。

村長 忙上前推開生氣地）算啦算啦，癩狗你咋算啦。

癩狗蹲在一邊。

停頓。

婆姨 我看你今年的紅火就鬧到這彎彎里了。

村長 咳，看你說的。馬駒上！

馬駒 （退縮）我演不了女的。

村長 那女的嘛，其實也很好演。別怕，你演，演得好哩一出名，還愁你尋不下婆姨！來，開始。（拉馬駒至臺中。）

順氣 （表演）“剛才我聽見那邊有個人唱得小曲實在好聽，是不是你唱的？”

馬駒 “正是奴家唱的，唱得不好，牧童哥見笑了?！?/p>

村長 （極力忍著）馬駒，聲音細點，別忘了你是女的。

順氣 “好好好，你再給哥哥唱一支曲子，要不，我就不放你過山?！?/p>

馬駒 （表演）“奴家要唱無人幫腔?！?/p>

村長 （急得不知所措）啊呀，馬駒你……你把我急死了！

馬駒 （生氣）哎，我不演了。

村長 （忙陪笑臉）哎哎哎，好著哩，（向老漢）啊呀二叔，不要彈了！馬駒，來。

老漢仍彈。

村長 二叔，你人老了耳朵也聾了，和人家弄不到一搭里，今年就不要參加了?？旎厝?，哦？

老漢 噢，曉得哩，我兒子都給我準備好了。不怕，我誤不下事。鬧紅火該是個好事嘛，好事。

村長 開始。

順氣 表演）“牧童與你幫腔?！?/p>

馬駒 表演）“牧童哥請了！”

村長 向馬駒）啊呀，馬駒你……哎哎哎，好著哩。

順氣 來、來、來、來了哎——（唱）天上的桑羅樹什么人兒載？地下的黃河什么人兒開？什么人把守山關口？什么人出嫁還沒回來？”

馬駒 唱）“天上的桑羅柳……老龍王開……”啊呀，不對，楊六郎……也不對。

村長 天上的怕是孫悟空開的吧？

【癩狗大笑。

婆姨 癩狗給提一下詞嘛！

癩狗 哼！

隊長 來，就按這來。

馬駒 （唱）“天上的桑羅柳孫悟空開，”地上的……

順氣 （向馬駒）你動作不對，走這邊兒，再翻個軟腰。

馬駒 （唱）“地下的黃河……”（翻腰）

【癩狗不禁站了起來。

馬駒 （唱） 地下的黃河老龍王開。

馬駒生硬地翻個身，與順氣撞在一起。

癩狗 （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推開馬駒）閃開。羞你們先人哩！

馬駒 咹，還不曉得是我羞先人哩還是你羞……

癩狗 嗯！

馬駒 我說我不行不行嘛。二大，今年豬肉貴了，你豆腐也扳起價錢了，咋上嘛還等什么哩。（扛癩狗至順氣前）

順氣 （與順氣表演，唱）

天上的桑羅樹王母娘娘栽，

地下的黃河老龍王開。

楊六郎把守山關口，

韓湘子出嫁沒回來。

村長 馬駒，你看人家那腰。

二人造型。眾喝彩。

村長 好，接著來。

癩狗忽然停下來。

癩狗 好什么哩！你看你弄得成了甚？

順氣 你說我哪達沒弄對？

癩狗 你要在我臉上逗一下哩，咋你離了那么遠能行哩？

順氣 該是怕不小心把你的臉刷疼哩嘛。

癩狗 刷疼就刷疼了嘛，我又不是兩歲的娃娃。

順氣 好，那咱再開始。

順氣 （唱） 正月里喲開得什么花兒？

癩狗 正月里開的迎春花。

順氣 迎春花開的多么大，

癩狗 小妹子頭上愛戴它。

七不愣登哎呦吆噻

八不愣登呀的噻

村長 馬駒，你看人家哪走，跟水上飄似的

……

小妹子頭上愛戴它。

癩狗，順氣造型。眾喝彩。眾鼓掌。

老漢高興地也站起來。

老漢 哈，……

眾人 鬧紅火該是個好事嘛！好事嘛——

眾樂。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