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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尋吐谷渾伏俟城

2021-10-29 01:05李琴
大眾考古 2021年5期
關鍵詞:米處

李琴

吐谷渾是遼東鮮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晉末年,在首領吐谷渾的帶領下逐步西遷到甘肅、青海間,至其孫葉延時,始號其國曰“吐谷渾”。到首領夸呂時,國勢強盛,公元540年,“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魏書·吐谷渾傳》)。隋大業五年(609年),隋軍破吐谷渾,“逐北至青海,虜獲千余口,乘勝至伏俟城”(《隋書·劉權傳》),并以其地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四郡”(《隋書·煬帝紀》),其中西??ぁ爸迷诠欧钩?,即吐谷渾國都”(《隋書·地理志》)。隋末,中原戰亂,吐谷渾人重整旗鼓,“復其故地,屢寇河右,郡縣不能御焉”(《隋書·吐谷渾傳》),直到唐高宗龍朔三年(663年),吐谷渾被崛起于青藏高原的吐蕃所滅。

考古學家為確認伏俟城的位置和范圍進行了一系列努力。靳玄生、黃盛璋等先生經過調查認為伏俟城位于今青海共和縣石乃亥鄉鐵卜恰村西南,坐落在布哈河南岸。1981年,青??脊殴ぷ髡邔Νh青海湖的古代城堡進行考古調查,也認為鐵卜恰古城遺址就是伏俟城。2018年,為了配合絲綢之路南亞廊道青海段的申遺工作,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和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組成的聯合調查隊對伏俟城內城和外城南部進行了鉆探調查,發現外城壕溝、房址和文字瓦片等。2019年,機緣巧合之下,我參與了聯合調查隊對青海另外兩座城址的鉆探調查工作,對青海古城址鉆探調查方法和工作流程基本掌握,也適應了高原的工作環境。2020年7—8月,根據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王忠信先生的發現,聯合調查隊決定對伏俟城外城北墻進行鉆探調查,我再一次有幸參與到此次工作中。此次調查不僅確定了外城北墻的存在,還在外城以外的區域發現了眾多的夯臺、城址。

外城西北角

伏俟城內城城墻歷經千年依舊聳立在草原上,平直方正,保存完整。然而,外城城墻地面留存極少,基本淹沒于茂盛的青草中,好在有衛星地圖的參考和指引,我們憑借探鏟,一點點撩起它神秘的面紗。

本次調查以外城北墻西北角的探索為突破口,衛星地圖顯示西北角為直角,但在這廣袤的草原上,一望無垠,哪里還看得到?經過仔細踏查和計算,以及衛星地圖所顯示的地形特征和草地的顏色,我們首先找到外城北墻一段進行鉆探,發現有城墻夯層、壕溝跡象。墻寬4.6—4.8米,壕溝寬1.8—2.7米,最深達2.7米。但再往東鉆探效果不太理想,土質土色較難辨認。最初發現的外城西墻上青草茂盛,地面隆起明顯,但是和北墻相交不是直角,而且寬度同北墻有一定差距,北墻穿過西墻還有往西延伸的跡象,令人疑惑。隨后,我們決定用無人機航拍,發現真正的西北角還要往西,此處只是北墻的一段。來到真正的西北角,發現西北角在地面還有近1米高的殘留,墻體上青草萋萋,小鳥在其中掏洞筑巢。我們在外城北墻西段布設探孔4排,外城西墻北段225米長的一段由南往北布設探孔5排。鉆探發現,外城北墻西段微夯,夯層厚0.3—0.4米,墻寬3.6米,壕溝寬2.4米,壕溝內淤土層厚0.3米,墻與壕溝的間距為1.4米;外城西墻北段,墻體是由石子層和夯土層間替夯筑,墻寬2.9—3.3米,墻與壕溝的間距為1.5米,壕溝寬2.4—3米。外城西北角的發現和確定,使得原來一直以為外城北墻被水沖毀的看法得到了修正。伏俟城外城四面城墻均有保存,其中南墻和西墻保存大致完整,西墻長1960米,南墻長1442米,布局完整,規模宏大。

外城北墻外遺跡

通過與這片草場主人的溝通和交談,我們得知在外城以外的西北部曾經發現過陶片和瓦片。這一消息使我們眼前一亮,立即讓其帶領我們到現場查看,果然在一處隆起的高臺上發現了陶片。經過踏查,我們在此臺的西南部又發現一處高臺(這兩處高臺分別被命名為西北角西夯臺、西北角東夯臺),附近也發現有陶片。通過鉆探,在兩座高臺上發現曲尺形夯土建筑,探孔內包含有木炭、燒土、動物骨骼等,東夯臺還發現兩個橢圓形灰坑。在這兩座夯臺間還發現有路土,距地表0.7—1米,路土厚2—6厘米,灰褐色,層理清晰。這兩座夯臺的發現,徹底改變了我們的調查思路,既然在伏俟城外城西北墻外發現兩座夯臺,那么其他地方會不會也有呢?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們開始對伏俟城外城外部開展全面的調查。我和劉衛鵬老師兩人負責外圍的踏查,其他人鉆探北墻。

茫茫草原,一望無際,有時看著很近,實際卻非常遠,可望而不可及或許就是這樣吧!再加上海拔高,身背必需的裝備,稍微走快便會氣喘吁吁,途中還要翻越一道道的鐵絲網。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驚喜也隨即而至。我們在外城北墻外160—180米處發現2座夯臺(命名為北部西夯臺、北部東臺),東西向分布。北部西夯臺發現有曲尺形夯土建筑,探孔內含有木炭、動物骨骼等;而北部東臺堆土比較純凈,僅發現有零星木炭屑。

外城東墻外遺跡

我們鼓足干勁,繼續向東踏查,原計劃是尋找高臺和外城東北角,未曾料到又在外城外的東部及東北部發現3座城址。東部兩座城址(命名為東部南城、東部北城)位于外城東墻中部以東1200米處,南北排列,兩城相距220米,在城中采集到大量繩紋板瓦、筒瓦以及陶器殘片。兩城一大一小,東部北城比東部南城大將近一倍。

東部南城四面城墻保存完整,開一東門,門道寬12—13米,墻寬約4米,墻外鉆探發現有壕溝,壕溝寬約7米,溝與墻的間距為2米。城內中部有一處規模較大的夯土建筑基址,高出地面約2米,其中發現不少繩紋瓦片,在夯層頂部的倒塌堆積中我們還采集到一塊花邊形板瓦,此瓦對判定城址的年代具有重要價值。我們在東南角發現一處方形和兩處曲尺形夯土建筑基址,西北部發現一處長方形夯土建筑基址,長5.5米,寬4.8米,距地表0.5米處探孔見折線紋陶片。

東部北城,地面僅存西墻、南墻以及東墻南段,東墻北段被毀,北墻在地面也不見,僅在西端存留20余米。城內西部現存一夯土臺,斷面清晰。在東墻中部鉆探發現有一南一北橫向“凸”字形夯臺建筑,大致對稱,間距11.5米,可能為門道,在其外圍距地表0.4米處見厚8—16厘米的踩踏層,但在門道處卻未發現踩踏層,而為夯土,因此對兩夯臺建筑的性質還存有疑慮,需要進一步的工作才能弄清。西墻中部發現一門,門道寬10.2米,兩側有曲尺形夯土建筑基址。北墻西北角也發現有一處曲尺形夯土建筑基址,可能為角樓遺跡。奇怪的是,北墻鉆探發現只有北墻西北角長28.4米的一段夯墻,其余部分未發現任何夯土,基本上都是距地表0.5米見粉沙層,0.9—1.3米見細沙層,1.2—1.6米為砂石層,一直延伸到城內,大致呈內凹的圓弧形,推測此段臨水,能夠起到天然的防御作用,北墻可能基本未修。東部北城城墻寬約4米,壕溝寬約18米,墻與壕溝間距2.5—3米。關于18米寬的壕溝,大家對此爭議頗大,多數觀點認為壕溝如此寬不合常理。鉆探發現壕溝外地層與溝內地層堆積完全不同,溝內1米以下的淤層內發現有木炭顆粒、動物骨骼,甚至陶片等。劉衛鵬老師認為:考慮到城內有大量夯土建筑基址以及夯墻,需要大量用土,而且又處于草原地帶,出于防御的目的,壕溝寬約18米也是能夠理解的。

東北小城位于外城以外東北580米處,邊長52—54米,規模較小,中心有一曲尺形夯臺,東向開門,未發現壕溝。

在鉆探東部南城的同時,我們又在東墻中部內側發現1座夯臺,并采集到大量板瓦、筒瓦殘片,鉆探發現有曲尺形夯土建筑,探孔內包含有陶片、木炭等,夯土建筑西部距地表0.5—0.7米處見大量瓦片堆積。

外城西墻外遺跡

外城東墻外三座城址的發現,更加開闊了我們探尋的視野,伏俟城外城外部的遺跡可能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為了節省時間,除踏查外,我們也在衛星地圖上開始尋找,結果在外城西墻外360米處發現一座疑似小城。經過現場調查,采集到許多泥質、夾砂陶片,飾有繩紋、折線紋、網格紋等,還有器耳、口沿、底部殘片以及個別繩紋瓦片。鉆探發現城內有一近方形夯臺,南墻邊長70米,墻寬3.9—4.1米,北墻以及西墻北部、東墻北部因在麥田之中無法鉆探,從地圖上看,此城基本為方形,比較規整。在鉆探此城的同時,我們又在外城西墻外700米處發現1座夯臺(命名為西部夯臺),探孔內見木炭、燒土、動物骨骼等,以黃色土為主,較為純凈,輕微夯筑,在周圍采集到不少陶片。夯臺上還殘留6個方形坑,根據當地群眾提供的信息,得知此為當年青海省文物局文物處和共和縣博物館試掘開設的探方。

外城東墻及東北角

在后期的工作里,我們面臨的最大難題是尋找伏俟城外城東墻以及東北角。我們順著東墻中部夯臺往北探尋東墻及壕溝,發現墻體有一段為石子,有一段為黃褐色五花土并夾雜有紅燒土顆粒,土質土色較為復雜,有些地方墻體很難辨認,我們便立即轉換思路—尋找壕溝,壕溝在,墻一定在。鉆探得知此段壕溝寬3米左右,探孔內見木炭、動物骨骼,東墻中部往北斷續存在,其中有一大段距地表1米左右見砂層,墻體中斷,無跡可尋。最為遺憾的便是東北角,此處正位于數個連續的“幾”字形河道中,廢棄的古河道在此形成有七八道彎曲,經大面積鉆探,距地表1米多即為純凈的沙層,東北角極有可能因河流沖刷而已經無存。

外城東北角尋找未果,調查工作也已進入尾聲,雖有些失意,但也無法阻止我們繼續探尋的腳步。果然,我們又在東北部小城北部136米處發現1座夯臺(命名為東北夯臺)。鉆探發現夯臺中心面積較小,但夯臺周圍探孔內見大量木炭、動物骨骼、陶片以及零星紅燒土顆粒,其范圍基本長32米,寬23米。就在調查快要結束的前兩天,劉衛鵬老師單槍匹馬,在東北部發現一片居址區,位于外城東北680米處,分布范圍東西長340米,南北寬220米,地面有10余個圓丘形隆起,青草茂盛,其中采集到大量陶片和個別瓦片。鉆探發現居住面7處,探孔內見木炭、燒土、陶片、動物骨骼等。

感悟

在短短40天的工作中,聯合調查隊以很少的人力發現了很多的遺跡點,發現并確定了外城北墻,并在外城以外的東、西、北三面發現城址4座,夯土高臺6座,人工堆筑高臺1座,居住址1處。這一發現使得伏俟城遺址布局結構更加清晰,是吐谷渾考古多年未有的突破性新發現。當然收獲遠不止這些,對于我個人而言,考古調查的方法更讓我受益頗多。比如在尋找遺存的過程中,向當地居民、放牧者或老人咨詢,是獲取線索的最佳方法之一。采集標本時要有選擇的采集,一般要選擇口沿、底、足等能夠識別器形的殘片以及不同紋飾的殘片,多余的陶片要盡量留放在原地,給以后調查工作留下標本。探孔內采集的遺物要按地點分別裝入標本袋,并附以標簽,填寫清楚遺物的類別以及采集的時間和地點。其中,最讓我深受啟發的是關于壕溝的探尋,城墻或多或少還能在地面保留一些痕跡,壕溝的跡象在地面是看不到的,但鉆探可以很好解決這一問題。尤其是探尋不到城墻遺跡的地方,壕溝的探索就顯得無比重要。要仔細分辨所提取土樣的顏色、硬度、質地的變化,區別出與周圍地層的差別。不同地區土的土質、土色具有差異性,不能用同一標準去衡量。在進行具體工作的過程中,一定要多觀察、勤思考,根據實際情況,因地制宜,找到合適的方法,不拘泥于傳統的方法與認知。

(作者為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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