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本到舞臺

王之

摘要：李碧華的代表作《青蛇》改編于中國傳統故事《白蛇傳》，以全新的視角刻畫了白蛇、青蛇、許仙與法海的愛恨情仇，戲劇導演田沁鑫又將李碧華的《青蛇》為藍本完成了小說舞臺化并創作同名話劇《青蛇》，本文就舞臺劇為研究內容，探討其創新性。

關鍵詞：《青蛇》、田沁鑫、小說、話劇

“白蛇傳”往往是白娘子的形象深入人心，直到《青蛇》問世，青蛇的形象被人注意到，成為了主要人物，以一個獨立的身份擁有了自己的性格、命運、故事。，田沁鑫導演的《青蛇》在2013年被搬到了話劇舞臺。以全新的視角，賦予古典傳說新的解讀，給予劇中人物符合現代思維的性格特點，重新解構人物，用新的視角向觀眾展現有關于情欲的新一種解讀。

《青蛇》曾經被導演徐克成功搬上銀幕，在男性導演的視角創作之下，電影把更多的空間放在男人的修行上，法海毫無人情，不為所動，完成著自己的使命，青蛇也只是用來檢驗法海修行成果的工具。小說批判許仙法海作為男人的無情一面，電影則鏡下留情，給予法海剛正，許仙善良的一面。青蛇阻礙了法海的修行，使之羞愧，但最終，蛇妖與人神正邪相較量，情、義的力量勝出了小說中青蛇個人發聲的力亮。在田沁鑫的創作之下，話劇打破了時空限制，賦予了人物新的生命意義。

一、人物形象的創新

佛的代表是法海，也是最顛覆形象的一位。他成為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擁有“人”的味道。他懂得情愛為何物，有沖動和欲望的男人。所以他不忍白蛇的苦苦哀求，同意白蛇和許仙相見。他的修行就是要摒棄欲望和情分， 但當青蛇一直糾纏他的時候，他糾結又苦悶，不知如何自處。他比小說中的法海多了善良與友愛。法海不再只會捍衛，而是學會了放下。他把許仙帶回金山寺是為了救命;盡管白蛇哀求也拒絕讓她見許仙，是想保護白蛇。千古罵名他想一個人承擔;在白蛇產子之際，他并沒有乘人之危，他偏偏錯失良機，行了一般名門正道都不會做的選擇。他只求無愧于心而不是法。法海賦予了她冷幽默的性格，他說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一動情，就有性命之憂。他調侃自己，以幽默而狼狽的形象給了這個角色新的色彩。

青蛇，從懵懂到身陷情愛的糾葛。她不懂愛情的唯一，不懂男人的背叛。當她要體會愛的時候，她選擇的偏偏是法海，并見證了許仙對白蛇的背叛。她一直在探索，沒有愛的時候是因為不懂愛，懂了什么是愛卻又要放下愛。田沁鑫說“劇中的小青就像一個初出社會的女孩，敢愛敢恨，她勇敢表現自己的欲望，就像現代中國社會中人們對物質、對情感、對權力的欲望一樣”。導演把對女性的溫柔放置在青蛇的身上，想讓她永遠處在一切未知勇敢的階段，但是她卻注定會在經歷之后看透一切，她的未來不知道會不會像白蛇一樣，但她最后還是留下了眼淚，完成了個人悲涼的成長。她像生活中有愛的女人，擁有著真誠和善良，卻又在浮華的世界中尋找愛、迷失愛。導演就是用直白的語言和夸張的肢體動作，以身體解放的極端形式，為我們塑造了一個沖破牢籠，打破綱常倫理，傳統規則的率真女性形象。面對欲望，她會直接面對，她說：“做人，要快活”，她意識到自己對法海的情感，便主動上金山寺表達自己想和他睡覺。在她眼里，僧人不過是一個穿著袈裟的男人。青蛇游離于人間世事中，她替姐姐不值，表現出女性中少有的理智和解決，一方面卻又執著于對法海的情愛難以自拔。

二、情感的重新建構

在小說中鮮有筆墨在描述法海與青蛇的感情。在戲劇中，導演給了青蛇一個看起來溫暖的結局，在輪回中，又遇到了“傳道受業解惑”的法海。從來沒有感受過“情”的法海，面對的是小青極具欲望的糾纏。小青對于法海的考驗是，自渡還是渡人的兩難。以“度化眾生”為目標的法海，卻完成不了對自己的考驗，對于妖，更是沒有任何道理來講。到底如何度這一關，法海掉進了邏輯的死循環。法海的糾結是因為生了“情”。小青總是不顧一切的纏繞在他的身上，法海在臺詞中也不免調侃的說：怦然，但是不能心動。

當小青親眼目睹了白素貞的愛情悲劇，她終于流下了人的眼淚。她清醒地看到人類愛情的虛偽、脆弱和經不起考驗。她不再相信一生一世的俗世愛情，由最初放任欲念游戲人間，轉而追求億萬斯年的精神戀愛。明知道不能愛法海，卻仍然義無反顧地投入這沒有盡頭、沒有回應的精神戀愛之中，盤桓在法海的房梁上五百年默默守候。五百年后，小青與法海再重逢，她終于可以成人了，卻說“我不想成人”。法海說“千年修行，一朝成人，理當珍惜。輪回生死，你有什么畏懼？”小青說：“做了人會忘了前塵往事，。忘了許仙、姐姐，忘了宋元明清，忘了你，我不想忘了你?！彼菆讨?，看似懵懂無知的小青相比起失去自己的白蛇結局要好上許多，比通曉人情的白蛇幸福幾分。

三、主題的提煉與升華

小說的主題是情欲，戲劇，試圖做著一種和解，堅持真理與欲望的和解，也是傳統觀念和現代觀念的和解。即，妖要修成人，人要修成佛。妖要修成人，修的是情和欲。白蛇的修煉，許仙是一道坎，他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大家從相愛走到秘密揭穿，許仙逃跑。男人的軟弱暴露過去的幸福不復存在，白蛇被傷透了心，自己主動進入雷峰塔。從此，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白蛇在人世的修煉，從充滿情欲開始，到絕望結束。青蛇的修煉，著落在法海身上。法海作為一個僧人，最沒有的就是情。一個想體驗情欲，一個追求無欲，為了愛，忍辱至此。小青有著現代女子的勇氣與獨立。所以，從境界上看，這樣的女子，終勝白蛇一籌。

四、舞臺手段的創新

道具的合理運用可以幫助人物形象的塑造、劇情的展示以及心理的外化。油紙傘在小說中是白素貞與許仙傳情定情之物，田沁鑫將這個道具賦予了更多的價值，為舞臺節省了表演空間，作為意象，也代表了愛情、情欲、眾生等多種意思。另外，增加了六個不是主演的眾生形象，他們在僧人和市井民眾等多種不同功能性角色中來回跳進跳出，展現著不同的情境，給觀眾更多的想象空間。在同一場戲中，他們可以是一群尋花問柳的男人，又變成了妓女們。臺詞故意的幽默，利用嘲諷、調侃的語言， 大量使用現代網絡名詞和段子來營造現代感，營造出嬉鬧氛圍，拉近與觀眾的距離。讓觀眾在劇場中將古代傳說與現代故事串聯起來，與當下的故事相結合，增加了現代的意味。

傳統故事距今時間長，只有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才能讓這些陳舊的故事擁有新的價值和魅力。田沁鑫借助當下的舞臺手段和故事，對經典的人物形象進行升華和提煉，探索“人”在情欲中的何去何從，小說經典流傳的意義也正在于此，它要符合當下人們內心的需要，給予現代人深刻的生活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