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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之疼
——賈平凹小說《極花》的存在主義解讀

2021-11-13 00:52
名家名作 2021年1期
關鍵詞:胡蝶高跟鞋都市

秦 勤 李 波

賈平凹在小說《極花》中描寫鄉村青年胡蝶的成長之痛。小說出版后,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極花》展開了研究,目前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何平撰寫的《最后的鄉村——〈極花〉論》,何平認為《極花》不僅是一部女性被侮辱和被損害的歷史,又是一部直面中國傳統村莊日漸消失的近乎百科全書的斷代史。王春林撰寫的《鄉村書寫與藝術反轉》,王春林認為作家把一個被拐賣婦女的素材巧妙反轉為當下時代鄉村的寫真。彭嵐嘉、楊華撰寫的《男性霸權下的絕望抵抗——論賈平凹的小說〈極花〉》,他們認為《極花》里的男性世界,是以文化霸權的形式存在的,胡蝶的抵抗是絕望的。[面對《極花》這部內涵豐富的作品,研究者從不同角度進行闡釋。本文主要是通過細讀文本、剝離文本內容,來探尋鄉村女青年胡蝶的成長之痛。

一、身份認同的失敗

人的任何活動都要有一種身份,作為一種存在,人不能以絕對自我的姿態在群體中生活,那么身份究竟是什么呢?對于“身份”這個詞,中外研究者們從不同角度進行了闡釋。國內研究者認為,“身份是由一定環境激發的認識和被認識所促動而表達在一定環境中的互動過程”。也就是說人的身份與人所處的環境有巨大關系,人到自己不熟悉的環境中需要尋找自己的身份?!稑O花》中的胡蝶離開自己生活的村鎮,隨母親來城市覓食,城市人的生活方式與物質文明很快俘虜了她,胡蝶開始重塑自我身份的冒險之舉。胡蝶的審美方式與擇偶標準都發生了變化,胡蝶喜歡西裝與高跟鞋,而西裝與高跟鞋就是都市白領女性的標志,是成功女性身份的象征。胡蝶首先想通過外在包裝,使自己儀容、儀表符合都市的審美要求;其次想通過婚姻這座橋梁嫁給都市人,置換自己的身份,最終被城市人所容納和接受。眾所周知,女性要讓自己的儀容儀表符合城市的審美標準,就要讓自己的言行舉止更符合城市人的要求,她需要更多的投資,于是胡蝶輕而易舉被人販子騙了,被拐賣到貧瘠的鄉村,陷于萬劫不復的深淵。

胡蝶作為社會底層的女性,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在都市扎下根,換取與之相應的身份,從此徹底剝了農村人的那層皮。但是沒有知識、沒有文憑的她,只有通過婚姻這種手段來置換自己的身份,無疑要做個“越境者”。暗戀房東的侄子只是胡蝶越境過程中的冒險選擇,但是命運是殘忍的,在特定的處境中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在逃亡的路上,胡蝶的西服被扯爛,暗示著不管她如何掙扎,也無法取得城市生存的權利,西服在某種程度就是城市人身份的象征,絕望中的胡蝶仍然想著自己的高跟鞋?!笆ジ吒褪チ松矸?,我把布鞋踢飛,寧愿打赤腳?!鄙硐萼蜞舻暮廊徊煌约旱母吒?,這是胡蝶對自己理想人生的執拗,也是女性身處絕境的悲哀性存在。薩特曾說:“承認我們總是處在一定的處境中,這種處境不僅包括周圍環境,也包括我們自己的精神與身體的能力與氣質?!焙或_后,周圍人對她不斷游說,目的是讓她放棄做城里人的想法,安分守己地做個村婦。這里面不僅有男性對胡蝶的戕害,而且還有女性對她的同化。超越三界的麻子嬸曾對蝴蝶說:“我一輩子用過三個男人,到頭來一想,折騰和不折騰一樣的,睡在哪里都睡在夜里?!甭樽計鸬脑捠窍敫嬲]胡蝶,接受命運的安排成為人們期待的村婦,不要妄想逃離鄉村到都市尋找詩意的棲居。

二、荒誕的遭遇

胡蝶被拐賣到圪梁村,就陷于苦難的深淵。作家筆下呈現的一個荒誕的世界,在這里物質貧乏、精神荒蕪,人們麻木而愚昧地活著。胡蝶就生活在這樣混沌的世界里,因此其生存境遇呈現了如下特征:

1.孤獨

現代人其實都是孤獨的存在個體,因為沒有人能解決人類的精神困境。胡蝶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窯洞里,透過窗戶,她似乎看到生的希望。但是窗外的神人老爺,暗示胡蝶圪梁村就是她的歸屬地,盡管這不是詩意的家園。半人半神的麻子嬸明確告訴她人生折騰與不折騰都一樣,訾米等人更是從未想過要逃離這個村莊,胡蝶在這里找不到逃跑的同盟軍,她的精神世界日漸荒蕪,無法支撐她孤獨的靈魂。

2.荒謬

圪梁村的年輕媳婦幾乎都是買來的,傳宗接代成了這里人活著的價值與意義。傳統倫理道德觀念蕩然無存,訾米先后侍奉立春、臘八兄弟二人。更為滑稽的是分家時,訾米被當作財物分給了立春。胡蝶經歷過城市文明的洗禮,她思想上的婚姻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而不是赤裸裸的商品交易。更為可怕是為了防止女人逃跑,直接把買來女人的腿打斷,在這里女人徹底淪為傳宗接代的工具。胡蝶跌入荒原,要獲得救贖幾乎是不可能的。

3.麻木

麻木其實也是一種生存狀態,當我們無法拋去沉重的肉身,自由地活著時,我們大多時候陷于麻木狀態。胡蝶不僅沒有逃離村莊,反而因為懷孕生子,放慢了逃跑的腳步。胡蝶的妥協是因為無法逃離,不得已陷于麻木狀態。胡蝶只是暫時麻木地活著,但是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要離開,因此她一次次謀劃著如何逃跑,但是最終證明她的反抗是絕望的。

圪梁村的生活說明了,胡蝶的生存境遇被荒謬所籠罩。這種環境在影響著其性格形成的同時,也使得胡蝶更加向往城市文明,因此她也選擇了自我救贖。

三、絕望的救贖

深陷囹圄的胡蝶曾多次想過逃跑,但是僅靠她個人力量是不可能離開圪梁村的。在小說的敘述中,作者有意制造了偶然中的必然,讓其夢中回城。雖然在夢中胡蝶返回了城市,但是胡蝶并不快樂。

習慣做“看客”的民眾在關心胡蝶的同時,也一次次揭開胡蝶身上的傷疤。小說中胡蝶告訴母親:“我有娘,可兔子卻沒有了娘,你有孩子,我的孩子卻沒有了?!焙f出了自己的尷尬處境:胡蝶在找到母親的同時,她的兒子卻失去了母親,這就是胡蝶艱難的處境。同時這也是被拐賣女性的生存之痛,她們要逃離被拐賣之地,要活出真實的自己,但是命運的這張虛無的網被強行套在身上之后,永遠無法取下來。胡蝶夢回到城市后,她很清楚城市沒有她的立足之地。連她的親人也無法面對大眾對她的審判,不明事理的群眾只是無意識地傷害胡蝶,稀里糊涂當了幫兇。這其實和魯迅筆下的魯鎮人一樣,祥林嫂就成了他們無聊時的談資,胡蝶也成了周圍人議論的焦點。逃離都市,成了胡蝶萬般無奈的選擇。從這個角度講,以胡蝶為代表的被拐賣的婦女反抗命運是絕望的。

在現實中人沒有選擇環境的自由,但是人可以為自己如何生活而做出選擇,人一旦做出選擇就必須承擔自我選擇的后果。胡蝶在選擇離開大雜院的時候,她其實就選擇了做兔子的母親、黑亮的妻子,她不愿意兔子失去母親,其實也為自己的人生選擇了活下去的理由。生活在都市底層的邊緣人常常感到無家可歸,要拯救他們不是尋找到什么技術性方法,而是文學家的使命所在,就是讓她們“歸家”。簡單講就是讓胡蝶等人回歸到命運所分派給她們的“家園”中去。既然胡蝶已經成了不幸的人,那么就讓她帶著普度眾生的理想回到圪梁村。

四、結語

作者在《極花》后記里寫道:“可還有誰理會城市奪去了農村的財富,奪去了農村的勞動力,也奪去了農村的女人們?”在姑娘們急切擁抱城市文明時,農村被他們拋棄了。胡蝶的返鄉之路說明了人類在特定環境的艱難抉擇,也應允了薩特所說的:“人,由于命定是自由,把整個世界的重量擔在肩上:他對作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責任的?!弊鳛楠毩⒋嬖诘膫€體,胡蝶要肩負自我救贖的責任;作為妻子和母親,胡蝶對丈夫和兒子有難以推卸的責任。胡蝶的都市夢想,在她身份轉變后就徹底破滅了,她的返城之路只能是絕望的自我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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