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騏愷(長沙市高新區雅禮麓谷中學C2001班)
卓立千古,橫制頹波,天下翕然,質文一變。
——題記
武則天萬歲通天二年,幽州臺上,一人孑然兀立。
此時正值秋日,天色灰茫,云好似猙獰的惡龍在空中張牙舞爪。風從北方襲來,裹挾著陣陣涼意。他微昂著頭,雙目望向浩渺的天際,衣袂被風吹起,一聲長嘆隨秋風漸行漸遠。
是你嗎,伯玉?
是你!怎么會是你?
出生于“天府之國”名門望族的你,一直懷揣著“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壯志豪情,一生追逐著“千古文人俠客夢”。此時,你不是在軍中任參謀,隨主帥武攸宜東征契丹嗎?你應該正“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大展宏圖??!
682年的長安街頭,游人如織,商賈云集,一派盛世景象。一胡人以千兩白銀叫賣古琴,引得眾人駐足圍觀。一白衣書生豪擲千金,高價買琴。誰料,他手捧瑤琴,不曾彈奏,反慷慨激昂道:“我自蜀入京,攜詩文百軸,四處求告,竟無人賞識,此種樂器本低賤樂工所用,吾輩豈能彈之!”
言畢,他舉起胡琴,狠狠砸在地上。千金之琴當場碎裂。在圍觀者震驚之際,他拿出詩作給眾人傳閱。其詩文風骨崢嶸、蒼勁有力,令眾人折服。京兆司功王適讀后,驚嘆:“此人必為海內文宗矣!”
就這樣,短短一日之內,白衣書生陳子昂的大名傳遍京城。
這才是“公生揚馬后,名與日月懸”的伯玉呀!誰會想到,幽州臺上會遇見形單影只的你。
又一聲長嘆,你被召回三軍帳中。
“五萬先頭部隊行至漁陽與叛軍交戰,全軍覆沒!”士兵來報。
主帥武攸宜頓時驚恐至極,六神無主。其他將領渾身發顫,不敢言語。你挺身而出:“將軍,請賜一萬精兵,我愿沖鋒陷陣,萬死不辭!”
“一介書生,何能迎戰?”武攸宜輕哼一聲。
幾日后,武攸宜仍無破敵之策,大軍固守原地,寸步未移。
你又一次慷慨陳詞:“將軍領兵抗敵,安危成敗,在此一舉。敢問為何按兵不動,難道視戰爭為兒戲?”
武攸宜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小小參謀,竟敢在此指手畫腳!”語畢,一道軍令將你降為軍曹。
報國宏愿成泡影,你強壓悲憤,緘默不語,緩步走上黃金臺。你是否想起千年前燕昭王在此招賢納士的場景?你是否在感嘆:“隗君亦何幸,遂起黃金臺?”
少頃,你猛一抬頭,“泫然流涕而歌”,一首光耀千古的《登幽州臺歌》橫空出世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古今悠悠,天地悠悠。我們穿越時空,看見了你,悲愴涕下的你,煢煢孑立的你。
那看似簡單的二十二字悲吟,一掃六朝脂粉氣。你肯定不會想到,之后的千百年,它無數次喚起人們深沉而強烈的共鳴,使人仿佛立身于歷史長河中,傾聽蒼茫宇宙之間,那一聲動人心魄的吶喊,感受宇宙永恒、人生短暫的悲壯。
幽州臺上,一人孑然兀立,喟然長嘆,那是你——陳子昂!謝謝你,謝謝你吟出的千古之悲!
文/李柳楓(長沙市高新區雅禮麓谷中學教師)
唐代詩人白居易言:“杜甫陳子昂,才名括天地?!蹦軌虮话拙右追Q贊,還能與杜甫相提并論的人,歷史上能有幾個?可陳子昂就是其一。
不為人知的是,陳子昂十七八歲時,尚不知書。他出生富庶,從小養成了豪家子弟任俠使氣的性格。后因擊劍傷人,他才棄武從文,發奮苦讀,“數年之間,經史百家,罔不賅覽。尤善屬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風骨”。陳子昂棄武從文,數年就學有所成,也是傳奇佳話了。
自古便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身負盛名的陳子昂亦如是。即便他進士及第,官拜麟臺正字,任右拾遺,隨武攸宜東征契丹,參謀軍事,卻因直言敢諫,諫議多不合,未被重用,反遭貶斥。懷才不遇的悲劇在他的身上重演,他深感政治抱負難以施展,只能辭官還鄉。不久,陳子昂為縣令段簡誣陷入獄,在獄中被迫害致死。
一代大才,最終也正如他在感遇詩中寫的“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盡管他是芳香四溢、“朱蕤冒紫莖”的蘭花,最終也敵不過現實中的風雪摧殘。
文/李柳楓
“對比”,是把具有明顯差異、矛盾和對立的雙方安排在一起,進行對照比較的表現手法,在我們的文章中很常見。楊騏愷同學的這篇文章,便是把陳子昂這個人物置身于對比形成的強烈矛盾中去塑造的。
同一人物兩種形象。伯玉出生在名門望族,懷揣著“千古文人俠客夢”,在長安街頭天價買琴,卻又慷慨摔琴;子昂孑然一身,兀立幽州臺,孤獨地喟然長嘆。前后判若兩人,讓人不禁感慨,是什么改變了伯玉?這一聲聲長嘆背后又是怎樣的悲催際遇呢?這樣的對比不僅讓人物充實豐滿,富有張力,還能吸引讀者的閱讀興趣,引導讀者一步步看到文末的謎底。變化的背后原來是急國家之難,嘆懷才不遇,悲無用之身。
這種對比,襯托出陳子昂心懷天下,為國為民卻壯志難酬的悲愴形象,也讓讀者感同身受,穿越時空,感受陳子昂那“天地悠悠、愴然涕下”的孤獨與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