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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橫行:你禮貌嗎

2021-11-29 00:10十里菱歌
桃之夭夭A 2021年9期
關鍵詞:石榴

十里菱歌

身為一名小網紅,我始終以頂流愛豆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比如,不能鬧緋聞。直到有一天,張禾天在直播時當著全網觀眾的面,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說:“咦,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好老婆嗎?”

一、嫩草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心想,當年的小屁孩怎么就長成這樣了呢?

他依舊很好看,皮膚白皙,薄唇上挑,這副長相,隨隨便便往街上一站,就是整條gai最靚的崽。我聽說,在他就職的醫院里,女病患稱他為“強效心理麻醉劑”,說是只要遠遠一看見他,就麻了,全麻。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此時此刻,他在我的床上。

他是裸的。

巧了,我也是。

我含淚問蒼天,我程春日一生行善積德,究竟造了什么大孽,為什么如此老掉牙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昨夜,風雨交加,一個因為工作失利而嗷嗷大哭的女人,一個溫柔體貼、好言安慰的男人,一瓶酒,一夜過去,發生了一個老牛吃嫩草的故事。

所以說,假酒害人。

身為那頭罪孽深重的老牛,我承認,我確實有點兒慌,張禾天未醒之前的每一次睫毛顫動,都令我愈加手足無措,等我終于想起自己當務之急是先把衣服穿好,急忙跳下床將T恤和短褲往身上套的時候,張禾天適時醒來。

“程程?”

剛睡醒的男性嗓音沙啞,低沉,不似兒時的清亮悅耳,不容辯駁地提醒我,他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小少年,而是一個道道地地的成年男人。

我沒應答,撩起長發拿發夾固定。

他并不在意我的不理睬,從床上坐起,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會兒我的房間,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自顧自低笑:“原來這就是你辛辛苦苦攢錢買的新房子?昨晚我太忙了,沒瞧清楚,似乎也不怎么大嘛?!?/p>

是不怎么大,比起您張大少家的獨棟豪宅,我這九十二平方米的小公寓,兩室一廳,不好意思了,寒磣窮酸,無法給您賓至如歸的享受。

“你要不搬來和我一起住算了?我在秋園也新買了一套,無敵江景,視野比你這里開闊多了,你一定喜歡?!?/p>

嘖,又買?天殺的有錢人!

“哇,寶貝,你的表情好兇惡?!?/p>

把衣服整理妥當,恢復成什么都沒發生過的狀態,我抬頭淡淡地瞟了張禾天一眼:“寶貝個錘子,叫姐姐,我比你大?!?/p>

“好的,寶貝姐姐?!睆埡烫鞆纳迫缌?,柔柔一笑,“那么,寶,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打算幾時才給我一個名分???”

我認真思索了幾秒,覺得自己實在很無情無義:“是酒精的錯,昨晚的一切,你就當作一夜情,OK?”

張禾天挑眉,定定地看著我,一臉匪夷所思的樣子。

“這都是你第幾次睡我了?別再拿一夜情當借口,OK?”

這不是一次次的,都沒把持住嗎?

我瞇起眼,冷哼道:“敢說出去,三天之內殺了你?!?/p>

張禾天輕嘆一聲:“好的,寶貝?!?/p>

他乖巧順從的模樣,讓我很受用。我看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光,再看一眼時鐘,都快中午了。我彎腰撿起散落在地的男性衣物,一邊撿一邊叮囑張禾天:“你低調點兒走,戴好帽子和口罩,還有,記得走后門?!?/p>

“程程,我有點兒不舒服?!?/p>

“哪里不舒服?”

我停下撿衣服的動作,抬眸看向張禾天。他的右手按在胸口,眉心微皺,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很難受。我心口一窒,不疑有他,立刻就心急火燎地朝他挨過去:“又鬧胃疼了?叫你要按時吃早餐,你不聽,作息本來就不規律了……”

我才一靠近床沿,立即就被人伸手擭住了腰,猛地一下拖到床上去。

張禾天撐在我的上方,雙眸黑亮,臉上笑吟吟的,哪里還有半分難受的影子?

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我的鼻子,嗓音又低又緩:“你這不是挺關心我的嘛!別急著趕我走啊,下次我又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再騙到你了。嗯,再來一次,程程,好不好?”

他的氣息帶得我連呼吸都紊亂起來。

但我有我的堅持。

我左右兩掌巴住他的腦袋:“叫……叫姐姐啦!”

二、嬌花

我高考完的那年暑假,曾去爸媽朋友的公司打了兩個多月的暑期工。

爸媽的那位朋友,名叫張藤,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女企業家,和丈夫離婚后,一人打下了屬于自己的江山,以雷厲風行的超颯作風聞名。我相信跟在她的身邊學習,一定能為我大學順利進入學生會,當上叱咤風云的干事,一統大一新生,打下堅實基礎。

張總也的確沒有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她給予了我毫不保留的地獄訓練。我進入公司第二天,她就交給了我一項非我不能完成的任務——接送她的逆子,哦不,愛子,以及幫忙輔導作業。

我和張禾天的愛恨情仇便開始于那個被狗啃過的夏天。

由于兩家父輩是多年舊識的關系,張禾天這個弟弟,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弟中弟,明明長著一張干凈可愛的臉,卻不太愛搭理人,嘴巴又毒,五歲的小不點兒,居然還能把九歲的姐姐我弄哭。

長成了十幾歲的少年一樣不咋討人喜歡,在讀初二,也許處于叛逆期吧,成績差得那叫一個不忍直視,聽說還留了一次級,仗著家里有兩個臭錢,一天天逃課到外面瞎混,養了一群所謂的小弟跟班,儼然一副山雞哥的架勢,到處惹是生非。

每當看到他,我都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看在藤姨給我的巨款的分上,我忍。

不羈少年張山雞,總是高高在上地拿眼角睥睨我,他認為我只是他媽媽派來監視他的一個工具人。我也不在乎他怎么想,每天準時到他的學校接他放學,在夕陽的余暉中一同走過一條長長的林蔭小道,再過兩條馬路,把他送到藤姨的公司,我就算完成了任務。

嘴巴叫囂著再見到我就要我好看,身體倒是很誠實,自從我上崗后,張禾天一次課也沒逃過,每天都乖乖等著我接他放學。

也許這就是成熟漂亮姐姐,以及姐姐打包帶來的烤肘子的魅力。

張禾天一次也沒喊過我姐姐。他說人在江湖飄,不能以真名示人,要有名號,于是他見到我都會親切地喊我一聲“雷霆小鋼炮”。唯一一次認我作姐姐,是在一某天下午。那天我照例去接他,不料卻撞見了他以一敵四,在和四個牛高馬大的小混混互毆。

這不是我等柔弱女子可以插手的事情,我只愿安靜如雞地走過,沒想到他遠遠瞧見我,嘴角一咧,super?idiot?的笑容都沒他的甜,隨后耀武揚威地揮拳對四個小混混叫囂:“受死吧,你們!我姐來了!”

說著,不顧我弱小、可憐且無助,硬生生把我拖入戰局。

一場亂戰下來,張禾天并無大礙,俊俏的臉蛋因為多了兩道擦傷,更添桀驁與帥氣。嗯,不得不說,戰損弟弟真好看,好看極了,多希望弟弟每天都挨打——斷了兩根肋骨,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我,如是想。

興許因為內疚,張禾天照顧我時,可以說是勞心勞力。

可我是個高三畢業生呀,剛高考完,正處于和曖昧對象挑明心跡,互訴衷腸,享受小鹿亂撞的好年紀。我住院的第二天,我暗戀的男神就捧了一束小雛菊來看我。氣氛正好,他正摸著我的小手,含情脈脈地告訴我“日日,你就算斷了骨頭也一樣迷人”的時候,張禾天從外面“砰”的一聲將房門踢開,說有話要和我的男神說,遂將我的男神拖走。

自此,我的男神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好多年后,我才得知張禾天當時和男神說了什么。他說:“程春日,是黑道大佬的女人。你知道她的骨頭是怎么斷的嗎?幫黑道大佬擋拳頭斷的?!?/p>

好家伙,毛都沒長齊,就敢自稱黑道大佬了。

沒關系,只要我變心變得夠快,失戀就追不上我。然而,我后面陸陸續續換了幾個男神,每一次都因為張禾天攪渾水,無疾而終。

年歲漸長,我隱約察覺到張禾天對我的感情不對勁。

這是個什么理兒?我把他當異父異母的親弟弟,而他只想【嗶——】我。

初二才真正沉下心開始學習的人,成績居然也很好。我把這一切都歸功于我輔導得當。輔導得當的我,自然是個平平無奇讀書小天才。高考放榜后,我以全家吃飯的成績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學。我以為我終于可以擺脫給人當小保姆的日子了,沒想到一年后,張禾天考上了我這所大學的附屬高中。于是我奉母命,一邊讀大學一邊照顧他。而后我畢業,他讀大學,讀研,讀博,工作,不知道為什么,我還在和他糾纏不清。

他已經是個身高一米八九,單手就能把我撈起來的大男人了。

他本科畢業的那晚,我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一出電梯,就看到他靠在我家門口的走廊墻上,笑意盈盈地凝視著我,伸手向我討要他的畢業禮物。我沒準備,走過去,“pia”地拍了他的手心一巴掌,問他想要什么。他卻趁機攥緊了我的手腕,笑得滿肚子奸計得逞的樣子:“想要什么?你說呢?”

我幾乎沒怎么反抗就從了。

唉,我能有多驕傲?我不過是個不堪一擊的顏狗罷了。

也是在那夜,我順理成章地,正式將“小鋼炮”這一名號歸還給他。

三、網紅

身為一名坐擁七百萬粉絲的小網紅,我始終以頂流愛豆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比如,不能鬧緋聞。我以“小陽春日”為ID,混跡主播圈多年,賣的一直是清純小白蓮的人設。假如被人知道我原來有對象,對象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年下小狼犬,我的男粉會哭,房子會塌。

可憐的小天同志,擱在哪兒不是被女人倒追幾條街的命,偏偏攤上了姐姐我,只能窩囊地當個無名無分的地下情人。

“石榴的直播開始了,上面有交代,大概半小時之后,你得去她的直播間一趟,露個臉,為她撐一下場子……春妹,hello,你有沒在聽?”正在為我整理妝發的助理尤加利,忽然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瞬間回神,過了兩秒答道:“我沒忘啊?!?/p>

我今天回公司,除了自己的直播,還有另外一項任務。

石榴,ID名為“吃兩口石榴”,是公司今年新簽下來的新人,有著艷麗的長相、惹火的身材,性格卻挺沙雕,加上偶爾說一兩句土味情話的特性,完美擊中了當下的網絡流行,在這一兩個月里人氣迅速躥升,大有壓我一頭的氣焰。

“你還不慌呢!上面現在什么好的資源都往她身上壓?!庇燃永麨檫@事氣了整整一個星期,“上次她賣那個藥妝不是翻車了嗎,公司為了挽回她的名聲,今天居然特地請了個醫生來和她搞直播,還是好帥好帥一男醫生?!?/p>

“好帥好帥一男醫生?”

“是啊,之前錄了一期過敏科普視頻,一下子就憑顏值出圈的那位,不是和你提過的嗎?姓張還是姓劉來著……哎,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

要聊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我迅速掏出手機,幾番操作,進入石榴的直播間,一眼就看見觀看人數已經破紀錄了,評論刷得飛快。鏡頭中央一男一女并肩坐著,女的沒啥好在意的,男的穿一件工裝白襯衫,袖口挽起,清俊斯文的臉上帶著笑,偶爾挑一些提問回答,舉止談吐勾人得無法無天。

我愣住了,張禾天他……他怎么跑去了參加別人的直播?

這不守男德的臭弟弟!

我正咬牙切齒,直播中的石榴不知瞥見了哪條評論,“哈哈哈”笑了幾聲:“姐妹們都想買一塊地,張醫生的死心塌地!張醫生,你對擇偶有什么要求?”石榴側過身子,風情萬種地一撩頭發,“喜歡網紅嗎?”

張禾天微微一笑,想都不想就說道:“喜歡,喜歡得緊?!?/p>

評論頓時殺瘋了——

【哈哈哈哈哈正面勇敢上啊石榴姐?。?!】

【我現在下單買個19.9的攝像頭今夜就開始當網紅還來得及嗎?】

【姐妹們穩??!說不定他喜歡的是男網紅!】

石榴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問:“我有一個朋友想知道,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網紅?”

“女的,身高一米六四,長頭發,皮膚很白,很漂亮,A型血,獅子座,唱歌好聽,外表清純又甜又兇的辣妹?!睆埡烫炀従徴f著,狀似不經意地抬眸看了鏡頭一眼,笑容溫柔得簡直可以掐出蜜來。

屏幕上接連跳出一片問號。

【不是,誰要你描述得這么具體了?】

【……你直接報小陽春日的身份證得了?!?/p>

【哈哈哈哈,石榴:你禮貌嗎?】

【我19.9的攝像頭已正式申請退貨?!?/p>

【一米六四、長頭發、A型血、獅子座——沒錯,正是在下?!?/p>

……

石榴夸張地做了個扶額從椅子上跌滑下去的動作,而后扒拉著桌子邊沿慢慢地爬起來:“帥哥,請問你是不是跑錯直播間啦?出門左轉,第三間,不用謝我,我只是一名愛情的小保安?!?/p>

張禾天裝模作樣地苦惱輕嘆:“我怕她揍我?!?/p>

再讓這只漏勺繼續口無遮攔地說下去還得了?!

我捏緊手機,不顧尤加利“等等,還沒到你出場”的制止,風風火火地殺向石榴的直播室。

我的到來是預定好了的,雖然早了些,但工作人員還是一臉“嗑到了”的笑容,把我放了進來。我控制住抽搐的嘴角,走到鏡頭前揮了揮手,張禾天兩眼一亮,嫌自己點的火還不夠,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咦,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好老婆嗎?”

我不用去看,都能知道網友們沸騰成什么樣了。

忍住一拳捶爆他狗頭的沖動,我心里默念了三遍我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設,對著張禾天無辜地笑道:“小哥哥再亂說話,你的女友粉們要是生氣了,半夜來堵我,我可怎么辦呀?”

張禾天學了我的茶言茶語:“來我家睡呀?!?/p>

“那不行,你媽媽沒教過你嗎,好女孩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我趁機瞄了一眼屏幕,石榴女粉多,而我的粉絲大多數是男粉,隨著我進入直播間,我的男粉絲們也紛紛涌了進來,原本干干凈凈的彈幕評論,逐漸混進了一些污言穢語。

【哪來的小白臉?春仙你也敢想?】

【可愛,想太陽?!?/p>

【我的大刀說它有個戀愛想和妹妹談談?!?/p>

【艸。老子花了幾十萬的,要上也是老子第一個上?!?/p>

……

入行多年,這些評論見得多了,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張禾天今天在這兒,想到會被他看見,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感到有些難堪。轉頭偷偷瞄他一眼,便見他一張俊臉已經精彩地沉了下去。

忍住,千萬忍住啊老大。

和網評較真是最傻的事情。

張禾天的嘴唇動了動,半晌,語氣幽幽道:“哥哥們千萬不要怪春妹,都是我的錯,擅自喜歡她,我們沒什么的,真的,希望不要因為我影響了你們之間的感情?!眲x那間,我仿佛看到一朵圣潔的白蓮花在他的臉上閃耀光輝。

四、癡漢

“要不是怕你生氣,我才不受這種窩囊氣呢!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友被全網調戲還無動于衷的道理?”送我回到公寓樓下,張禾天傾身過來幫我解安全帶,解開了卻沒離開,就那樣撐在我的上方似笑非笑地覷著我說。

我一個白眼直接翻到了天上:“我二十歲那年開始做直播,已經被調戲了這么久,你就當自己瞎了吧,看不見比較幸福?!蔽姨謸踝∷麥愡^來的雙唇,警告地瞪他,“還有,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跑來上直播,打的什么歪主意?!?/p>

他不是喜歡高調的人,否則憑這張臉逐夢娛樂圈,多少哥哥的飯碗都得被他砸掉。他會特地以醫生的身份出現在石榴的直播間,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理由。

他退回駕駛座靠在椅背上,低頭笑了笑:“最近看到一些你的傳聞,很礙眼,令我心里不踏實,所以你們公司聯系我的時候就答應了,我覺得有必要出現一下以正視聽?!?/p>

果然是急了,他急了。

“傳聞?什么傳聞?”我稍加回想,道,“是指我插足業內大佬的婚姻,還是指我倒貼Y姓大明星?抑或是京圈大少一擲千金,就為了讓我上游艇陪一夜?”

張禾天無奈低嘆:“統統都是邪教,網友們什么時候才能站對CP???”

“放心吧,明天的熱搜肯定是精英男醫生高調示愛小網紅啥的了?!毕胂刖湍X殼疼,我推開車門,“我上去了,你回到家給我信息?!?/p>

“程程,你真的不去我家嗎?”張禾天雙手搭著方向盤,柔情凝視我,雙眸深邃勾人,“醫學院魚鉤”名不虛傳,“你藤姨啊,老問我,什么時候才給她把人娶回家?!?/p>

“我這不是自小就立志要向藤姨學習,要成為干一番大事業的成功女性嗎……”

雙方長輩逼得越來越緊,我一直吊著張禾天不給他名分也不是辦法。

坐電梯回到所住的樓層,我一邊思索一邊掏出鑰匙開門,因為心里有事,反應慢了半拍,直到把客廳的燈全部按亮,才意識到似乎有哪里不對。

等我看清家里的狀況,一陣驚恐涌上心頭,手指顫抖著按下張禾天的手機號碼:“小天,掉頭回來接我,立刻,馬上,我今晚要去你家過夜?!?/p>

張禾天的笑聲低低地從聽筒里傳來:“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變?!?/p>

我咽了咽唾沫。

“不是啊,那什么……我家好像進賊了?!?/p>

難怪我最近老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我,我還以為是我太紅了。

從監控錄像中看到,犯案的是一個穿連帽運動衫,戴口罩蒙住臉的微胖男人,撬門進了我家,亂翻了一通,卻沒拿走什么值錢東西,只拿走了一件我當睡衣穿的寬大T恤。

張禾天的表情有些復雜:“這癡漢莫不是個傻子?辛辛苦苦闖進來,只拿走了一件我的衣服?”

張禾天不知道,他的那件衣服,我特別喜歡拿來當睡衣穿,犯人明顯是知道的,才會如此目標明確地下手。我平時在家都不愛拉客廳窗簾,不知被人暗中觀察了多久,只要一發散聯想,我就禁不住冒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犯人還留下了一張我的照片,用A4紙打的,彩色,角度是從對面的天臺拍下來的。照片中,我家的沙發上,張禾天和我衣衫不整地交纏在一起。我都記不清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照片被用紅色油性筆大大地寫上了“不忠”“蕩婦”四字。

我感到很委屈。我明明就很潔身自好,只忠于張禾天一人,雖然某些時候是挺孟浪,但離“蕩婦”這種程度應該還有好遠的距離吧?

警察來看過現場之后判斷,犯人應該是我的狂熱男粉絲。人一天沒被抓住,我這小公寓都是不能待了。張禾天聽完分析,一臉嚴肅地拍了拍警察同志的肩膀,關心地問:“那么大概要多久才能把犯人逮捕歸案?半年成不成?要不一年吧,兩年也沒關系,我知道你們工作也挺忙……”

我無語地看著張禾天快要繃不住笑意的眼角:“……這么會說話,我看你這小嘴是抹了屁?!?/p>

五、猛男

我一度懷疑,犯人就是張禾天派來的,目的是為了騙我搬去和他同住。

張禾天的房子位于秋園,上流人士首選的高檔小區,每當站在陽臺上眺望遠處開闊的風景,都能讓我認真思考人生的參差。

好吃好住好睡地混了幾天日子,晚上我突然驚覺已經月末了,我的直播時長還沒達成!急忙從床上跳起來,揉揉腰,找個光線好的角落,架好手機,進入自己的直播間。

“Hello,家人們,多日不見,先給諸位表演個搖花手……”

【臥槽你還記得回來?老婆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怎么不是平時的背景??】

【原來這就是仙女的家嗎?好美好貴好豪華!】

【你脖子上的幾顆紅印子是什么玩意兒?。?!】

“沒事,嗯,我在朋友家……蚊子咬的,夏天的蚊子牙尖嘴利……”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網友聊著,分神留意著浴室的水聲。幾分鐘過后,水聲停了,張禾天腰間松松垮垮地圍著一條浴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出來,看見我在直播,腳步頓住,微一挑眉:“寶貝,你不累嗎?”

“……”

我就該用透明膠把他的嘴巴給封起來!

他沒看見我拼命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說話嗎!

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收進了直播里。我絕望地捂著臉,此時此刻只感覺到四大皆空,不敢再去看屏幕。

【呔!哪來的狗男人??】

【這蘇掉我半條命的嗓音,是張醫生?】

【麻麻我嗑CP好像嗑到真的了?!?/p>

【女人,請你轉一下攝像頭,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p>

【還有什么是我這個尊貴的VIP老粉不能看的?】

【把狗騙進來殺就這么開心???】

“小陽春日”已結束直播。

我把手機丟到一旁,整個人塌進沙發里,眼前是我一手締造的商業帝國轟然倒塌的悲慘畫面,始作俑者竟然還好意思朝我膩過來,捏捏我的臉,輕笑:“苦守多年,終于名正言順?!?/p>

我有氣無力:“我看你就是在故意為難我胖虎……”

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開心,頭發濕漉漉的,散亂地垂在額前,一雙明亮的黑眸里滿是笑意。我心里就算有氣,一瞧見他這副模樣也氣不起來了,只覺得糾結。噢,這甜美的男人竟如此該死!

我推搡了他兩下:“把頭發吹干,別感冒了?!?/p>

他賴在我身上,不肯起來:“你幫我?!?/p>

“別,姐姐乏了,要睡覺?!?/p>

“我抱你回房間吧。對了,我今晚要去醫院值夜班,你一個人在家,有什么事打我電話?!?/p>

“嗯……張禾天!”

“嗯?”

“你不是說抱我回房間嗎?你扒拉我衣服做什么!”

這老腰還能不能要了!

我一睡就睡死過去。凌晨五點多,我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摸我的臉,起初以為是張禾天回來了,嘟嚷了幾聲讓他別搞我,擾人清夢的舉動沒有停下,我逐漸轉醒,突然意識到張禾天值夜班,一般都得天亮了才能回來。

我猛地睜開眼睛。

一個人影坐在我的床前,不是很高,身材略顯圓潤,一眼就能判斷出不是張禾天。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從床上翻身爬起,“啪”的一聲把床頭的燈按亮,看清楚闖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平平無奇的長相——不是古天樂那種平平無奇,是實打實扔進人堆里就找不著了的那種平平無奇。

是他!狂熱腦殘粉!

我咽下沖到了嗓子眼的尖叫,飛快環視一圈四周,尋找脫身路線,心中疑惑不已。這里不是我的平價小公寓,而是張禾天住的高檔富人區,安保密不透風,這混球怎么進來的?難不成還會哼哼哈嘿,飛檐走壁,風生水起?

看出我的不解,男人得意地說:“想不到吧?我本就是這兒的保安,那天看到姓張的把你帶回這兒,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是有特別的緣分?!?/p>

“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嗎?”男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自顧自地說道,“五百三十二塊六毛八,我為了支持你,把老婆本都花進去了?!?/p>

“……”

那也不是很多啊。

這人指定有什么大病,他憑什么覺得五百三十二塊六毛八能娶到老婆?充氣的都沒這么便宜啊,大兄弟!

我說:“我退回給你,十倍都行,你別傷害我?!?/p>

“我要的是錢嗎!我要的是你!我想娶你當婆娘?!彼难劬镩W著中邪一般的光,“你知道嗎?你真的好美,像天使一樣。這年頭這么純潔的女孩子不多見了,我相信你是純真的,沒想到你……你……你居然被別的男人玷污了,你臟了!”

“沒有啊,你誤會了,我和張醫生只是純純的姐弟之情?!边@人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房間的門開著,我多看了兩眼,穩住他的同時在腦中計算路線,想著伺機逃跑。

“你騙我!你怎么可能比他大!”

“是真的,天使不會騙人的?!?/p>

“你和他睡一張床!”

“姐姐哄弟弟睡覺不是人之常情嘛……”

趁男人被我的話糊弄得陷入了自我掙扎,我瞄準時機,從床上一蹦而下,不要命地沖向房門口——即使不能成功逃出去,只要能跑到隔壁房間把門反鎖,我也就能把自己保護起來。

可這神經病不愧是當保安的,我沒跑出幾步,就被他猛地拽住了肩膀,扯回大床上。

我哭死的心都有了。

“小天啊小天,你再不回來,老娘的清白就要不保了?!?/p>

“你還在想著那個小白臉!”神經病把我往床上摁,伸手就要扯我的衣領,“我不會比他差的,我會對你好的,你想不到,我喜歡你多久了……”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和我比長情?”

熟悉的男聲響起,一股強大的力量把骯臟的男人從我身上揪開,我透過婆娑的淚眼,看見張禾天滿頭大汗地站在面前,如神祇降臨。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犯人還沒被抓到,他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家里的監控系統直接連著他的手機,一捕捉到陌生人臉就會發出警報——但即便心知他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我還是很怕他趕不及。

男人大吼一聲從張禾天的手中掙脫,不知從哪只口袋摸出了一柄折疊小刀,轉身就往張禾天的上腹刺去。

“小天!”我驚叫一聲,張禾天瀟灑地側身躲過,眼睛都不抬,一記穩狠利落的踢腿,直接把男人踹飛,然后走過去把男人制服,順便賞了幾拳,才好整以暇地抬頭看我,嘴角微微一勾,安撫地對我一笑。

“慌什么?程程,是不是我白大褂穿太久,你都忘了,十幾歲就憑借一雙無情鐵拳,帶你闖蕩江湖,號令群雄,讓你當上黑道大佬小嬌妻的猛男是誰?”

“……”

行吧天哥。

六、男粉

我的戀情曝光了,我的老總憤怒了。

老總看著我的男粉數斷崖式下跌,血壓直線飆高,怒氣沖沖地將合同摔在我的面前,稱我給公司造成了巨大損失,要削減我的簽約費用。

我覺得老總是在無理取鬧,雖說我的男粉的確跑了不少,但我的女粉也翻倍增加了,原因無他,她們只有在我的直播間才能看得到她們癡迷的張醫生。此外,我還新增了很多我和張禾天的CP粉,她們甚至還親切地給我和張禾天取了CP名,叫“日天組合”。

可惜老總不買賬,他說:“傻了吧唧,女人給你花錢,哪有男人給你花錢來得大方!”

我把這句話解讀為對我個人魅力的蔑視,一怒之下,說我要解約,不混了。

然而合同沒到期,強行解約將面臨巨額賠償,連日來,我為這事煩得快要禿頭了。

張禾天一反常態地乖得很,知道是自己鬧出的幺蛾子,不敢來招惹我,每天都變著花樣討我歡心,小心翼翼鞏固著自己的家庭“弟”位。

今天,他把一沓文件放到我的面前。

我正窩在沙發里看up主剪輯的我和他的糖點視頻,看著彈幕上滿屏齊刷刷的“他好愛她”,心情還算不錯,百忙之中抽空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什么?”

“你不看一下嗎?”他揉了揉我的腦袋,將一支筆遞到我的手中,“你們公司換老板了,來,簽個名,以后不用為這事煩了?!?/p>

我大驚:“換老板,換成了誰?”

“當然是我家的程程小姐姐呀?!睆埡烫煸谖颐媲暗牡靥荷媳P腿坐下,仰頭看我,黑眸中笑意加深,一副討賞的表情。

“什么意思?”

我擱下手機,快速翻閱茶幾上的文件,頁數很多,很多細則暫時無心細看,只大致看明白了,這是一份轉讓書,只要我簽上我的小名,老總的直播公司就會變成我的。

我慢慢瞠圓了雙眼,驚訝地和張禾天對視,心里五味雜陳,默了半晌才問:“你買下了公司?你現在還會這招了?哪里學的這些追女孩子的把戲?”

“寶貝,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隱藏身份是一個富二代?!彼麪科鹞业氖謸u了搖,神情很是無奈,“我媽聽人講了你公司和你的事,很生氣,說必須要買下來,就當是給她兒媳婦的聘禮?!?/p>

“哦?!蔽姨裘?,“聽誰講的?”

“我猜,也許是她的好兒子?!睆埡烫燧p啄我的手指,抬起眼睫覷著我笑。

我就知道!

張禾天的唇瓣很溫暖,啄得我有些發癢,我禁不住想笑。在這收受禮物的節骨眼上,為了不讓自己笑出聲,顯得太囂張、太貪財,我只能忍住,抿了抿唇,一臉正色:“不愧是她,真有投資眼光!這樣,你下次可不可以也和咱媽說說,我還想創品牌、開網店、做電商,當女總裁?”

“你怎么不和我說?不是才提醒你我是個富二代?”張禾天一使力,把我從沙發上拉入他的懷里,扣住我的腰,“我也挺想試試做個富二代,天天為女網紅撒錢的感覺??粗鴦e人可以送跑車、送名牌,我好羨慕,畢竟,我可是你的頭號鐵粉?!?/p>

“那就對了,我很寵粉的?!?/p>

“是嗎?”四目相對,張禾天眸中笑意深深,湊到我的耳邊,呵出的溫熱氣息讓人手腳發軟,“我聽說,女網紅都會定期給花錢的男粉福利,你呢,嗯?想好了嗎?準備給我……什么福利?”

——完——

202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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