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的方向

趙文新

我跟隨林業技術員到平原造林工地采風。千頃樹木擁青吐翠，施工人員忙著清坑澆水。

我們沿著林間路往里走，技術員邊介紹規劃情況，邊查看施工作業。走到高坡前停住了，他對正在澆水的人說：“觀景區樹木先不要澆，等旱到一定程度我再安排?！?/p>

聽到這里，我看看樹下，泥土有些龜裂，應該澆水了吧？技術員看出我的疑惑，說：“你看這些樹木長得怎么樣？”我環視四周，和其它樹木一樣，沒有發現特別之處。技術員嘆口氣道：“這里是重點觀景區，栽的時候都是選又粗又直的壯苗；管護的時候大家都很精心，澆水比別處多，土也弄得很松軟。結果……結果都沒有想到——有些槐樹、榆樹的根沒有往下扎，反倒往上長了?！?/p>

“槐樹、榆樹，樹根往上長？南方的榕樹才長氣生根呢。真是‘逆襲！”我第一次聽說北方的樹木能這樣生長，算是樹根的逆襲吧！

技術員苦笑了一下：“干旱的時候，樹根應該向下扎尋找水分，但由于管護期間，對重點觀景區的樹木‘特別溺愛，稍有點旱馬上澆水，造成有些樹木根系弱化了自身的抗旱功能，有點‘饑渴，就向上找水，出現如上問題?！?/p>

“怎么發現樹根是向上長的呢？”我指著泛著綠波的樹問。

“在更換死樹的時候發現的?，F在看到的都是從沙坡上移來的。沙坡上長的樹，禁得住風吹旱澇，別看現在長得和別處一樣，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定會長得更粗壯，成為名副其實的觀景樹?！?/p>

聽著技術員的談論，看著樹木，我想到很多。十年樹木中的“樹”，不僅僅是澆水灌溉、松土除草，還蘊含著深層的東西。規劃林地時，為了讓觀景區的樹木長得更好，從選苗到管理，加倍地呵護，期待它們能夠出類拔萃。良苦用心，沒有達到預期效果。那些“養尊處優”的樹木，不能面對堅硬的沙土向下生長、立穩腳跟，而是避重就輕，把潛力伸向輕松的地方，最后抵抗不住干旱而枯死。好苗遇到好環境，不一定能長成棟梁，恰恰是好環境扼殺了它的“進取之心”。它努力的方向不再是深扎大地、強壯自身，而是移向坦途、流于表面，注定不會枝繁葉茂、挺拔參天了。

遠處，施工人還在林木間忙碌，愿汩汩流淌的水給樹木帶去的都是甘露，而不再是樹根逆襲的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