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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書,沖洗出萬千影像
——評魯順民、陳克海的《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

2021-12-21 06:16張二棍
支部建設 2021年31期
關鍵詞:趙家報告文學重生

□ 張二棍

許多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當下即歷史,當下即我們明天的回憶。因此,記錄和書寫當下是作家的重要責任。之前,魯順民與陳克海兩位作家,并肩行走過幾十個貧困縣,查訪了近百個貧困村落,櫛風沐雨,入戶采訪調查,嘔心瀝血耗時經年,以一部鳥瞰式的紀實文學《擲地有聲》,描摹出近些年來山西精準扶貧工作的整體風貌。這部作品寫出人所共知的壯麗,也寫出諸多不為人知的艱辛,更寫出無數可歌可泣的扶貧人與脫貧事。繼《擲地有聲》之后,魯順民與陳克海又策馬揚鞭,以一個更微觀、更細膩、更動人的切口,寫就這部200 余頁的報告文學《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來為一個村莊譜曲,給幾個扶貧隊員畫像,替一群需要被關懷和被幫扶的鄉村人說出他們的喜怒哀樂。這種寫法與《擲地有聲》不同,它不是廣撒網,而是深聚焦。

這樣一部緊貼時代脈搏、詳述村莊故事的書,讀者自然想看看兩位作者如何一筆一畫勾勒、著色,使書中人物各就其位,如何把一個個具體的數據,轉化成一段段潸然而又歡欣的故事。在作品中,無論是貧困戶,還是扶貧工作隊,無論是受訪者知無不言的平靜口述,還是兩位作家言無不盡的精彩敘述,都緊扣著報告文學應有的真實與真誠。我們看見,所有的受訪者,經過兩位作者的深度挖掘,連他們前幾代的來處、前半生的遭際,都展現得一清二楚。當這么多人的命運聚攏在一個貧窮凋敝的村莊里,當諸多的現實困境與歷史原因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座村莊里這些主角形形色色的“窮”。

是的,在《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一書中,“窮”以及如何走出“窮”才是主角。兩位作者把視線貫注在需要幫扶、需要帶領的這些貧困戶,以及他們腳下的這方水土之上。無論是頻繁出現在陳福慶《民情日記》里的劉福有、極端貧困的王大娘,還是“好受苦人”的楊玉才、喜歡用四六句自我勵志的曹六仁……他們在《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中都是一個個飽滿而獨立的人物,兩位作者飽含深情地給予他們足夠的文字篇幅。他們既是被書寫的對象,也是脫貧的見證者。他們既感知了幾位扶貧隊員的赤子真情,也參與和推動著脫貧工作的進展。

在這個村莊里,肉眼可見的貧困仍然是那些血脈鄉親的一道鴻溝,而幫助他們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就是我們最后的勝利。在書中,由兩老兩少組成的駐村工作隊呈現出務實的品質。是的,書中的這支駐村工作隊,只是眾多工作隊中的一支。他們是推門就“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地叫著的人,是認真觀察、側耳傾聽的人,是幫扶戶一天不見就著急的人……于細微處見真情,在平淡中顯本色,《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就這樣把一個個無微不至的細節串聯起來。

更難能可貴的是,《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一書雖以時序結構全書,但作者并沒有掉入“過去如何如何、現在多么多么”這種陳舊的敘述陷阱。他們的寫作中,時刻充盈著一種冷靜的關懷。有了這份冷靜的關懷,《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才會利用數據,而不倚重數據。在這里,無論是受訪者的口信,還是扶貧隊員的工作日志,都在兩位作家筆下幻化成多彩的羽翼,扇動起一團團讓讀者為之著迷的云朵。

人無憂患不立,作家在寫作時同樣需要時刻保持一種警醒和危機。一部成功的報告文學作品,我覺得不應該只是記錄下什么,還應該看在記錄的背后顯現了什么。這顯現,是讓幕后的走向臺前,于漆黑中發出光芒,在無聲處締造驚雷。好的作家,應該是一次次沖洗底片的人,是在文字間還原、復活事物,讓萬事萬物在書中各得其所……《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在敘述上不偏不倚,無論是幫扶對象,還是駐村工作隊,無論是已經遠離趙家洼的老少鄉親,還是埋骨在此的祖輩先人,兩位作家都著墨、上色,使得“趙家洼”成為一個集結了所有時空的寓言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說,作為“一斑”的趙家洼,體現的是整個晉西北乃至整個山西貧困地區的“全豹”。

兩位作家有心的是,書中處處可見的民謠、諺語、詩句,作為點綴的閑筆,卻筆筆不閑,句句生風。在談笑間,活靈活現地勾勒出巨大時空下,一代代鄉民不可知的酸甜苦辣。譬如引用詩人公木的“三月三,三月三,春風不上岢嵐山……”來述說這里的氣候。比如引用諺語“二姑舅啊三姥爺,三親六眷漫綏遠”來形容這無數悲壯的遷徙。比如,引用民歌《刮野鬼》來形容我們的先人為了擺脫貧窮,居無定所、隨風游走,最后卻陷入更不可知的潦倒之中……許多時候,正兒八經的嚴肅敘述,往往不及這般貌似漫不經心,卻飽含著無數酸楚經驗和悲涼見聞的幾句閑話。

每一位作家的使命,無非是棲身于自己的時空之下,寫出一部為自己“換血”、替他人“續命”的超越時空之作。這種超越,不單純是作家對個體的超越與突破,不單純是文本意義的一次實驗,以及社會意義上的一次勘破。所以,蜻蜓點水式的文學,注定是短暫和無效的,我們的時代呼喚霸王舉鼎式的文本。對報告文學而言,必然承擔著對整個時代更加宏闊的、對人性更加精微的透視。我們的報告文學,需要兼具人文關懷與人性批判的多重使命。

讀完《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一書,我仿佛在無盡的時空之間穿梭往來,感知著凜冽與溫暖的交織。讓我凜冽的,是那些客觀的歷史、地緣形成的貧困,以及這貧困給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帶來的傷害。而讓我溫暖的是,這個村莊的貧困沒有被人們遺忘,在各方力量的幫助下,這里的人們正在努力地走出貧困。兩位作者的書寫,也沒有局限在現場和當下,沒有僅僅定格和聚焦于此,而是一次次把目光從“趙家洼”衍射向四面八方,在更宏闊遼遠的地方游弋、審視、探索、求證。也許,這也是《趙家洼的消失與重生》更有意義和價值的地方吧。

寫作,不僅考量一個作家的取材、視角,更考量寫作者的情懷。尤其就報告文學而言,向誰報告必然是一個值得深思熟慮的問題?!白哌^全省23個貧困縣,走訪近百個貧困村落,入戶數百家貧困戶采訪,直到書稿完成,趙家洼仍然縈記心頭,不能忘懷……”在后記中的這段話,可以看作兩位作者的心聲。我不清楚,是什么讓二位如此縈記,而他們又縈記著什么。但我知道,他們的報告對象是家國、蒼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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