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情節·關節·節奏

何偉

進入高中后，很多同學在寫作記敘文時仍然熱衷于回憶小學、初中時發生的事，這樣的作文顯然比較幼稚，不符合高中階段復雜記敘文的要求。

復雜記敘文通常需要設置與主題有關的三四個片段，編織成篇；如果僅敘述一件事，則要敘述得曲折有致，%避免平鋪直敘。在表現手法上，需要運用多種表達方式，記敘、抒情和議論相結合，生動形象地寫出人物或事件。復雜記敘文的這些特點，要求同學們在寫作中格外注意細節、情節、關節、節奏這四個方面。

白先勇在《細說紅樓夢》中說：“《紅樓夢》故事的進展，靠很多很多細節。小說寫得好不好，就看你細節寫得好不好。但細節不容易寫，要寫得有趣，要寫得合情理，而且要跟整個主題有密切關系?！薄都t樓夢》里的黛玉葬花、寶玉挨打、晴雯補裘等情節，都有著精彩的細節描寫，一個個細節里都蘊含著重要信息，讓人百看不厭。

一個精彩的故事之所以讓人難以忘卻，關鍵就在于生動的細節。比如這篇《煎藥》，就細致地描摹了母親煎藥的過程：

那一把把干枯的藥草躺在臃腫的砂鍋中，漸漸膨脹，它們似乎早已做好準備，等待著水的洗禮和火的簇擁。煎藥時，母親分外嚴肅，生怕出一絲差錯。她似乎頗有經驗，節奏有條不紊。不一會兒，藥香便按捺不住脾性，在整間廚房彌漫開來，好像舞動的精靈。在文火的煎熬中，藥草的精華慢慢地滲出，砂鍋里的汁液漸漸地變黑、變濃———這大概就是藥的靈魂。

當然，一篇作文中的細節也不是越多越好。黃升在《花庵詞選》中記載了一則故事：“秦少游自會稽入京，見東坡。（東坡）問別做何詞，秦舉‘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坡云：‘十三個字，只說得一個人騎馬樓前過?！貑栂壬?，坡云：‘亦有一詞說樓上事?！伺e‘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藷o咎在座，云：‘三句說盡張建封燕子樓一段事，奇哉！’”秦觀和蘇軾之間發生的這則趣事告訴我們，描寫一件事情，有時并非字數越多越好，而是要抓住要點、善于概括。

情節指的是小說、戲劇等文藝作品中所反映的矛盾沖突的發生、發展和解決的過程。完整的情節，一般包括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等組成部分。在寫作中我們要根據需要組織情節，可以有詳略、主次、虛實等，盡量做到“一波三折”。

復雜記敘文通常由多個事件組成，因此尤其要安排好情節的順序，使文章條理清楚、錯落有致。我們可以采用逐層遞進式，在文章最后升華主旨；也可以采用片段并列式，使同一時間、不同空間或不同時間、同一空間的片段在文章中形成并列。例如朱自清在他的散文《冬天》中寫了幼時父愛、友誼溫馨、夫妻情深三個片段，盡管事件與事件之間時空變換，但作者的安排井然有序；還可以采用一線穿珠式，根據文章內容選準線索，敘寫幾件相關聯的故事。其他較為常見的結構形式還有前后比照式、懸念設置式、虛實相生式等。

譬如，人們耳熟能詳的歷史典故“烽火戲諸侯”，其情節可謂跌宕起伏、精彩至極。在《東周列國志》里，這個故事的情節發展是這樣的：

①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點燃烽火臺，戲弄了諸侯。

②諸侯急忙救駕。

③褒姒見了諸侯的狼狽相，果然哈哈大笑。

④周幽王此后又多次點燃烽火，諸侯漸漸不再相信是有敵情，最后都不來了。

⑤犬戎攻破鎬京，殺死周幽王。

《史記·匈奴列傳》的記載則比較簡略：“周幽王用寵姬褒姒之故，與申侯有隙。申侯怒而與犬戎共攻殺幽王于驪山之下?！焙啙嵉臄⑹鲭m然可以讓人產生無限遐想，但不能有效抓住讀者的內心。清華大學所藏的戰國竹簡也記錄了“烽火戲諸侯”的真實情況：周幽王的王后是申侯的女兒，后來周幽王因寵愛褒姒，想要廢棄王后所生的太子，改立褒姒的兒子，并進攻了西申國，于是申侯聯合犬戎滅亡了西周。原來，《東周列國志》里精彩絕倫的故事竟然是作者編造的，但這不妨礙我們因一波三折的情節而浮想聯翩。

關節，原是指骨頭與骨頭之間相連接的地方，運用到文學中是指文章中起關鍵性作用的環節。張大春在《文章自在》中說：“文章結在該結的地方固是好處，蕩（宕）開一筆，更有風姿?！彼€說：“一篇文章，最好能在句子與句子的收煞之處，展現高低格別、參差錯落的趣味?！逼鋵?，這就是巧設關節。在文章重要的關節處，無論是敘述一個情節，還是描繪一個場景，都要讓讀者產生身臨其境之感。

關節處，有時需要剪裁，有時需要含蓄，有時需要省略?！凹舨谩笔前褵o關緊要的部分淘汰；“含蓄”是把該說的部分故意隱藏起來，或者說得不顯露；省略則有三種，字面的省略、意義的省略和事件的省略。例如《木蘭詩》寫戰爭的部分：“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逼渲?，“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是戰爭以前的事，“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是戰爭以后的事，其實真正描寫戰爭的只有“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十個字，而且這十個字敘述的只是戰場上的一個場景，并不是戰爭本身。木蘭從軍十二年，詩歌對從軍作戰的經過竟然不著一字，這不是作者的疏忽，而是作者的技巧。當事件的內容過于龐雜，作者便只就某一部分、某一方面來寫，其余則讓讀者去想象補足，這就是文學作品中的留白藝術。

因此，寫作時不要總是依照陳舊的套路去平鋪直敘，可以借鑒《舌尖上的中國》的敘事模式，把很長的故事拆解成幾個短小的故事，再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在考慮人物與細節的前提下，把握好文章重要的關節，盡量做到每個關節都有暗中的條理。

文章的節奏是什么？白巖松說：“節奏就是對你擁有的素材的合理布局和分配?！币粡堃怀诘墓澴?，我們也叫鋪排。

因此，我們寫一篇800字的考場作文，首先要知道800字的思維、容量、節奏該是怎樣的，然后再來琢磨如何布局。

巴爾扎克說：“成功的作品，就是用最小的面積驚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逼┤?，一般的電影時長大約是兩個小時，但導演在拍攝電影時，通常會拍攝三四個小時，甚至七八個小時。拍好以后，會通過剪輯留下最精彩的部分，與主題關聯不大、內容不夠出色的部分都會被剪去。同樣地，文章也需要我們適當進行剪輯。魯迅在《答北斗雜志社問》中說道：“寫完后至少看兩遍，竭力將可有可無的字、句、段刪去，毫不可惜?！庇袝r，一行的效果可以勝過十行，冗長的敘述則徒使文章散亂。在修改的過程中，將不必要的話淘汰凈盡，保留下來的內容才顯得題旨鮮明。平常訓練時，習作的字數越多，剪輯的方法就越多，留下的也越可能是精品。我們可以先把作文盡量寫得長些，要求寫800字左右的，可以寫到1000余字，甚至2000字左右。寫好以后，再根據文章節奏的要求，有目的地進行刪減。

不過，“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在刪減文字的時候，切莫忘記語言的錘煉，爭取做到一句勝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