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哈哈尼語的示證范疇

土 南

（中央民族大學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學院，北京 100081）

示證的概念最早來源于西方，胡壯麟的《語言的可證性》指出，美國人類語言學家Franz Boas在研究美國印第安語（Kwakiutl語）時注意到該語言通過給動詞添加四種不同的后綴來表示信息的來源或肯定的程度，并提出了“證素”一詞，由此產生了言語“可證性”的研究[1]。示證范疇，又稱為傳信范疇或傳疑范疇，是表達信息來源的語法范疇。關于哈尼語示證范疇的研究，目前研究成果較少。楊艷、羅曾勇的《哈尼語窩尼話的示證范疇》一文中介紹了哈尼語窩尼話的示證范疇類型，并探討某些示證標記的來源[2]。然而，窩尼話屬豪白方言，而景哈哈尼語屬哈雅方言，因而兩者在示證標記的表達和使用上存在一定的差異。窩尼話的示證范疇不受人稱、時、體的影響，而景哈哈尼語示證范疇卻與時、體、人稱都存在著聯系。Thurgood的《The Nature and Origins of the Akha Evidentials System》一文中介紹了泰國阿卡語的示證范疇類別，并繪制出了示證標記語法化的過程[3]。同樣，阿卡語與景哈哈尼語存在差異，阿卡語的示證范疇主要使用語氣助詞和語法化成分來表達，而景哈哈尼語的示證范疇除了使用語氣助詞和語法化成分來表達，還有將兩者結合使用的情形。

一 景哈哈尼語的示證范疇

景哈哈尼語的示證范疇主要通過語氣助詞和語法化的成分來表達。根據Aikhenvald關于示證范疇的劃分，本文將景哈哈尼語的示證范疇分為親知、擬測和報道三類：

（一）親知示證

親知示證表示說話人們通過自己的感覺器官（包括視覺、味覺、觸覺等）獲得的信息，景哈哈尼語親知示證區分親見與非親見兩種：

1.親見。親見指的是說話人通過自身目睹而不是其他感覺器官而獲得的信息。景哈哈尼語用語氣助詞ja33或ja31來表示說話人親眼看見的事件是正在進行的還是已經完成的。其中，語氣助詞ja33一般與進行體相關聯，ja31一般與完成體相關聯。此外，在表達親見時，主語一般是非第一人稱。如：

值得注意的是，例（1）（2）中進行體標記和完成體標記可用可不用。因為語氣助詞ja33和ja31已經明確事件是正在進行的還是已經完成的。因此，語氣助詞ja33和ja31除了表示示證，還可表示體范疇。

2.非親見。非親見指的是說話人通過其他感覺（包括聽覺、觸覺、嗅覺等）獲取的信息。景哈哈尼語用語氣助詞?a33或?a31來表示非親見。如：

同樣，當句子中涉及動詞時，體標記可用可不用，如例（3）中陳述的是正在進行的事件，此時進行體標記lo-31可省略。表示非親見的句子中，除動詞外，還會涉及較多的形容詞。因為非親見句子本身更多陳述的是說話人的一種感覺，一般用形容詞來表示，其表達的主觀性也比較強，如例（4）（5）（6）（7）四個句子中都用形容詞表達說話人的一種感受。當句子使用的是形容詞，語氣助詞視說話人的說話背景（時間）而定。如：

例（8）陳述的是說話人摸木板時感受到的信息，即說話的時間和事件同時發生，此時用語氣助詞?a33來表示；例（9）陳述說話人摸過木板后的總體感受，即說話的時間是在事件結束之后，此時用語氣助詞來表示。通過觸覺、味覺、嗅覺等獲取的信息也是同樣的情形。如例（4）表示的是說話人說話時他的手正疼得厲害；例（5）表示說話人在摸了衣服之后，說出“衣服干了”這個事實；例（6）表示說話人一邊吃著粥，一邊對粥的味道作出評價；例（7）陳述說話人說話的正聞著花香。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表示親見和非親見句末語氣助詞還可換成?a33和?a31來表示，兩者的區別在于說話人是否明確了信息的來源。如：

使用語氣助詞?a33和?a31時，說話人陳述的是事件的整個過程，并是單純的陳述，但沒有明確這個信息是自己通過什么途徑得知的。而使用語氣助詞時的說話背景是事件發生時聽話人不在現場，而是說話人將此事告訴聽話人時著重強調這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明確了具體的信息來源。

（二）擬測示證

擬測表示說話人未親身經歷或觀察到事件發生的過程，只是通過事件所留下的某些痕跡或一般知識來進行推測。景哈哈尼語擬測示證用擬測標記p?a31來表示。擬測示證還可分為推斷與測度兩種：

1.推斷。推斷表示說話人根據自己可見或可觸摸的信息所得出的結論。景哈哈尼語的推斷用擬測標記p?a31，并結合語氣助詞ja33/?a33來表示。如：

例（10）陳述說話人曾看見做事人的背影，但沒看清正臉，所以在自己通過視覺獲得信息的基礎上表達出這個可能性。例（11）陳述說話人聽到了打雷聲，由此判斷可能要下雨了。分析以上兩個例句可以發現，句末語氣助詞ja33和a33同時也可表示親見與非親見，說明說話人是在自己感覺器官獲得信息的基礎上進行推論后得出的結論。

2.測度。測度表示說話人根據邏輯或一般知識推理所得出的結論，景哈哈尼語測度用擬測標記p?a31，并結合語氣助詞?a33來表示。如：

在語氣助詞?a33的基礎上使用擬測標記p?a31，表明整個事件都是說話人自己根據邏輯或一般知識推理所得出的結論。

（三）報道示證

報道示證指說話人表達自己未親身經歷過，而是從他處獲得的信息。景哈哈尼語報道示證一般用報道標記d?e55來表示。報道標記常與語氣助詞連用置于句末。如：

景哈哈尼語報道示證是否明確信息來源的區別，即報道標記和引述標記都是d?e55。但報道示證標記同什么語氣助詞連用，取決于信息提供者與事件的關系。如果事件發生在信息提供者身上，則需要同表示非親見示證的語氣助詞連用，說明說話人自己所獲取的這信息是信息提供者根據他自己的感官感覺獲得的。如：

例（14）中，信息提供者是“那人”，但是陳述的事件（“衣服是白衣”）是發生在“我”身上，而非信息提供者身上，因此用語氣助詞?a33。例（15）中，信息提供者是“他”，同時陳述的事件（“不舒服”）是發生在“他”（即信息提供者）身上，所以語氣助詞用。例16中，信息提供者是“他”，陳述的事件（“說”）發生在“他”身上，但陳述的事件發生在過去，因此用語氣助詞?a31。

二 結語

從前述分析來看，示證是個比較復雜的范疇，其與時體、人稱等其他范疇都存在著聯系。本文在分析景哈哈尼語示證范疇類別的基礎上，總結了各示證范疇的運用范圍及其與體范疇的關聯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