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梨樹（外三首）

李繼宗

山梨樹

山梨樹，今年開花

今年還是開在先人坐過的地方

開在一陣卷地風里，有人記得

山梨樹，月光里潑水水無聲，抬頭看見遠山

遠山這邊，場院上確確實實是空的

山梨樹，八輩子結交的朋友一個一個走散

十拿九穩的事，最終沒有結局

山梨樹，今年結果，今年還是結在

一眼瞭不見的地方，瞭不見了人心慌

昨夜的雪

昨夜的雪都下在街道上了，一個清潔工

對另一個清潔工說

你掃到哪里，我就掃到哪里

昨夜的雪都下在樹上了

從樹上掉下來的雪

現在像，又下著一場雪

更像是昨夜的雪，還沒有下完

昨夜的雪都下在小鎮上了

你圍著圍巾出門

我出門前，找不見兩樣東西

其中一件，是很多年前用過的一雙鹿皮手套

柵欄

沒有圈住誰，也沒有剩下誰

沒有將誰的去路攔住

也沒有將誰的來路封鎖

就一個破敗，舊啊

舊得差不多快要散架了

舊得上面只有一串串野葡萄

下面只有一片片蒲公英，舊得風刮過去

呼呼響了一陣，又呼呼響了一陣

之后，一頭疲倦的老牛

緩慢地走進去，慢得就像

草地上正在加重的另一片暮色

伸出去的手

伸出去的手上還有一個人的體溫

還舉在半空中，就那樣舉著

一動不動地證明著

遺忘猶豫不決

停下來，還是

在所有的回頭一望里，在被不接受時

在被冷嘲熱諷，但無意回擊時

在被本來可以接住的東西，錯過時

就那樣舉著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在變成形同虛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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