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茶客

朱聞麟

傍晚時分，游客都已散去，太平猴魁品飲店一下子清靜了。

老板阿麗正準備關門，就在這當口，店里來了個客人，她連忙熱情地上前打招呼：“客人是要喝茶還是買茶？”

那人說先看看，說罷篤悠悠地在大廳和包間轉了轉，隨后在包間里坐了下來，讓上店里的名茶想品品。阿麗會意地朝大廳里的伙計喊道：“一壺太平猴魁！”

正如店名所言，這里主打茶品就是太平猴魁。為了彰顯特色氛圍，阿麗在大廳里辟出兩個展示區：一邊是兩個茶農打扮的小伙兒，在現場炒制太平猴魁;另一邊是兩個身穿漢服的女子，在表演茶道。

店里就一個客人，阿麗讓兩個女子先下班，留下兩個小伙兒一起陪著。開始時，客人還自言自語般稱贊著好茶好茶，過了一會兒后就沒了聲音。估計獨飲也沒勁兒，喝了一開后，便拋下一張百元大鈔急匆匆地走了。

奇怪的是，從那天開始，這位客人每天都在阿麗快要關門時過來喝茶，照例是泡上一壺太平猴魁，喝了一開就走人。

客人是上帝，阿麗也不好多問，只是在簡單的交流中，知道那人叫牛三。一聽就知是個俗名，估計在家里排行老三。

一晃過去了十多天。這天，牛三進門后沒點茶，把阿麗叫到身邊，說有事要商量?！芭＠习逵惺裁词掳?？不知我能不能幫上忙呢？”

“老板娘，我想盤下你的店?！?/p>

阿麗沒料到牛三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忙笑著問：“牛老板，你是在尋開心吧？仗著太平猴魁的名氣，我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嗎要把它賣了呢？”

“我看這兒的水口不錯，像你這樣小打小鬧有點兒浪費了，我愿意多出點兒錢，用它來發展我的事業。你嘛，可以重新去找個門面，老顧客一樣會找上門來喝你買你的名茶。這樣一交換，你我都不吃虧，真正是雙贏，你看怎么樣？”

阿麗這才明白，這些天來牛三喝茶是假，踏看水口才是真?！芭＠习?，你真心要買啊，那你準備出什么價呢？”阿麗試探地問道。

“一百五十萬，如何？”聽牛三這么一說，阿麗心頭一喜。自己這個店最多值八九十萬，真要這個價，憑空賺了五十來萬，今兒個是遇上大款了。

阿麗心里這么想，嘴里卻沒立馬答應，怕牛三反悔，“牛老板，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明天給你回復，好不好？”

看到牛三走后，阿麗招呼兩個小伙兒關了大門，三人在里面忙碌到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牛三找到阿麗，兩人也沒多說什么，直奔主題。牛三爽快地把一百五十萬打到阿麗的銀行卡上。

阿麗臨走時隨口問道：“牛老板，你這么爽快，該不會就水口好這個原因吧？”

“還真被你說中了，不瞞你說，我是想了結自己的一個心病。既然已成交了，我不妨說與你聽?！?/p>

原來，品飲店的前身叫黃山玉莊，店主人就是牛三的兒子牛力，經營的是采自浦溪河的黃山玉。

黃山玉名氣也不小，它融合了和田玉的溫潤、田黃的色澤和翡翠的硬度，有道是黃如金、紅如血、綠如翠、白如冰、烏如墨，是難得的好玉。

憑著黃山玉的美譽度，牛力的生意是相當火爆。

不過，好事沒全讓牛力占上，賺了錢后他就飄了，很快就沾上賭癮，結果被人設局，輸得叮當響不說，還欠下一屁股的債，只得把小店變賣了，自己逃出去躲債。

知道兒子闖禍后，前一陣子，牛三把老家的房子給賣了，幫兒子還了債，現在盤回這個門面，就想讓兒子能重新走上正路。

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阿麗算是明白了牛三這顆慈父心，說了些祝愿的話后就離開了。

買下店面后，牛三并沒重新裝潢，也沒更名為黃山玉莊，繼續兒子的老本行做玉石生意，而是撤走了大廳里制茶和茶道兩個特色項目，又請了兩個有文身的大漢和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招牌變為牛力茶吧。

也不知是經營有方還是美女效應，進出茶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在這些人當中，有個客人十分特殊，只要他一來，牛三都會親自出門迎接，把他帶進包廂，兩人在里面一待就是大半天，那客人走時總是心滿意足的樣子。

幾天后，正當那人提著一只沉甸甸的旅行包，又一次出現在牛力茶吧時，馬路兩邊沖上來幾個小青年，還沒等那人回過神來，已把他撲倒在地，手上多了一副锃亮的手銬。

牛三聽到外面有動靜，忙跑出來察看，情知不妙，拔腿想跑。

早有人把他攔腰抱住，抬頭再看時，卻見一身警服的阿麗，正站在他的面前。

當晚，在公安局的微信公眾號上，出現一條文字簡訊：“本市偵破一起走私毒品案，抓獲主犯林大青、牛峰海，案件正在審理中?！?/p>

牛峰海是牛三的真名，他跟阿麗講的黃山玉莊的事，還真的有，不過店老板并非是他兒子，只是他的雇工，店也不是自己關的門。

事實是，公安機關接到市民投訴，說玉莊十分擾民，里面也很亂，希望有關部門管管。民警上門檢查發現，里面的人員很復雜，就把主管帶回局里詢問，問著問著，那人突然毒癮發作。

聯想起查驗身份證時，幾個有吸毒前科的人也在其中，民警感到事有蹊蹺，連忙加大審問力度。

那人承認自己吸了毒，還供出這一切都是峰哥親手操辦的，至于峰哥的真實身份，他也不知道。

公安以非法聚賭影響惡劣為名，把黃山玉莊給取締了。隨后借宣傳推廣地方名茶為由，開出這家太平猴魁品飲店，派緝毒民警麗華，化名阿麗當老板，又配了兩男兩女四個民警做伙計，目的就是要引出那個峰哥，把毒販一網打盡。

那日，看到牛三進入茶吧東張西望的模樣，麗華已有預感，這人不一般。她隨后跟同事說了，同事也說這人有點兒可疑，于是向局領導匯報，領導讓他們加強觀察，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直到牛三提出盤店的前一天，麗華意外地發現牛三在喝茶的當口，偷偷爬到桌子上，用手機對著天花板照了好一會兒，還用餐巾紙擦去腳印后才離開，隔天就提出要盤店。

麗華沒當場拍板，只是緩兵之計，晚上查看后才發現，包間的天花板里藏了一大包毒品，立馬明白高價的真實緣由，連夜安裝了好多處隱蔽攝像頭。

牛三并不知道自己已在監控之中，就在他與毒販進行交易時，便衣民警齊動手，一舉端掉了這個販毒窩點。

案件告破后，受到表彰的麗華自然高興，更讓她開心的是，這段假老板的經歷，讓她真正學到不少經營之道。

想起老爸一生與茶打交道，是個太平猴魁的制茶高手，當初還是老爸手把手教民警制茶學茶道。何不請老爸出山，開家屬于自己的太平猴魁品飲店，讓更多茶友能愛上這道名茶。

沒多久，一家全新的太平猴魁品飲店正式開業。

店面雖不大卻很醒目，進門后就能看到一個老茶農，正在炒制太平猴魁，手法技巧是爐火純青，小店更是飄滿了茶葉的清香。

選自《民間文學》

37055002185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