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來相照

朱亦軒

老街著上一抹月色，卻也透出一股風韻。

——題記

月色如水一般空明，沖刷著老街的木屋，那斑駁的木板竟反射出閃閃銀光。寂靜的夜空偶爾飄過幾絲殘云，三輪車的嘎吱聲，和著爺爺的喘氣聲，匯成一支交響曲。

“嘿，老朱，又帶孫子出來玩啦！”機修店老板站在門口，放下手中的扳手，脫下漆黑的手套，擦著額頭上的汗，向我們打招呼。街上有木板屋，也有新建的鋪了瓷磚的房子，門店招牌閃閃發亮，很是耀眼。

手機店里燈火通明，照亮了月色下的老街。遠遠望去，藥店門口的長椅上，坐著一排老人，他們聊著家常，喋喋不休。

爺爺繼續向前騎著，“嘿喲嘿喲”的聲音成了月夜中的一首樂曲。我抬頭看月色皎潔，似一層輕紗籠罩在老街上，又像夜色中蹦出的幾個音符。涼風習習，迎面吹來，吹著老街的房屋，吹著老街的石頭路面，吹著老街上的人。

遠遠地，我看見斑駁的石頭顯示出歲月的痕跡，狹窄的小巷里還聽得見人們偶爾響起的歡笑聲。這是一幅多么優美、和諧的畫卷??！明月照耀下的老街，顯得古老，但又煥發出無限蓬勃的生氣。

時過境遷，我已長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今年中秋，我又與爺爺一道出門買菜，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爺爺載著我了。

老街還是原來的樣子，不過多了一些新的建筑。書店像坐落在街上的龐然大物，敞開的大門散發著幽幽墨香。人們起得早，都在各忙各的活。藥店門口還是坐滿老人，但似乎多了些什么。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部手機，開口便是“我兒子昨天教會我怎么用手機了”或是“我女兒昨天跟我視頻通話了，還給我從網上買了東西呢”。有的老人儀態端莊，戴著眼鏡，津津有味地看著手機里的越劇，我的外公便是其中一員。

路過街上一家燒烤店，慈祥和藹的老板娘正仔細地擦著店門?？吹竭@家店的招牌，我就有著無窮的回憶。小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帶我來這吃燒烤，后來卻幾乎不來了，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有了外賣。即使沒人來店里吃，老板娘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仔仔細細地擦著玻璃。

回到爺爺家中，我們放下東西，然后開始忙著干各種活。這間石屋已有了幾十年的歷史，是爺爺當年一手砌成的，朱紅色的大門漆過多遍，門前放著我從小坐到大的幾張木椅。

那天晚上，圓月當空，但高樓卻擋住了圓月的身影。拔地而起的高樓像是屏障，隔絕了我們和月亮。我不禁想到，現代城市里的樓房越多，離月亮的距離越遠。都市的燈光早已把月光渲染得一片昏黃，明月照樣從海上升起，但此時的都市，投射過來的只是高樓斑駁的影子。

依稀間看見月光灑在門前的河面上，閃閃發亮，月光籠罩下的老街依舊安詳。只是老街上的木板屋竟也成了危房，走進巷子里，鮮紅的“拆”字令人痛心。轉角處的手機店因電線老化起火而毀掉了，空洞洞的像是老街上的一個大窟窿。殘留的一片木板仿佛在哭訴著歲月的滄桑與艱辛，可無奈話與誰聽？我仿佛成為被月光遺忘的人。露珠里閃爍的月光，池塘里靜影沉璧的月光，小河淌水亮汪汪的月光，床前照影的月光，地上凝霜的月光，還有月光里睡著的老街和醒著的田野。月光牽動著蛙鼓蟲鳴和枝枝葉葉，被月光吸引出門的人，一切似乎都成了古老的回憶。

明月卻是從未改變，依然照著這個古老安詳的地方。如今當我再看老街，彼此之間卻已有些許陌生，明月剛剛露出半張臉，一轉身，又躲進了薄薄的云層。我輕輕撫著老街的墻，不敢用力，怕驚擾了老街，驚碎了它的夢。

月光溢滿天空，凝望著沉睡的老街和遠處的田野，我仿佛遺失在月光的聲音里。它的夢里有我的童年，有鄉村淳樸的氣息，有人們的善良熱情。每次從外面回來，途經老街時，一種久違的感想涌動全身：真的到家了。

而現在，一切都變了，老街的輝煌已成為過去，但我的夢里卻永遠有它月色下的氤氳。老街像是一本貯滿情與愛的大書，翻開任何一頁，都能找到生命的溫暖。

（指導教師：林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