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有謀打破“囚籠”

張彥麗

1940年夏秋之間，日本帝國主義趁德國法西斯軍隊在西歐和北歐迅猛推進、美國的戰備尚未完成、英國又無力東顧之機，積極準備實行“南進”政策，以搶占英、美、法、荷等國在東南亞和西南太平洋上的殖民地。為此，日軍在中國戰場上加緊對國民黨政府進行政治誘降活動，同時以主要力量繼續進攻抗日根據地，特別是在華北加緊推行“肅正建設計劃”和以“鐵路作柱，公路作鏈，碉堡作鎖”的“囚籠政策”，企圖摧毀華北各抗日根據地，鞏固其占領區，使中國成為其“南進”的后方基地。

為粉碎日軍“囚籠政策”，爭取華北戰局向更有利的目標發展并影響全國的抗戰局勢，配合正面戰場的國民黨軍作戰，克服國民黨妥協投降的危險，八路軍總部決定向華北日軍占領的交通線和據點發動大規模進攻戰役。從8月20日夜，參戰部隊、游擊隊、民兵同時發起攻擊。其間，八路軍先后投入105個團向日本侵略者發起全面進攻，到1940年12月初，敵后軍民共作戰1824次，斃傷日、偽軍2.5萬余人，俘日軍281人、偽軍1.8萬余人，破壞鐵路470余公里、公路1500余公里，摧毀大量敵碉堡和據點，繳獲大批槍炮和軍用物資，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史上寫下光輝篇章。本文重點介紹發生在晉中的7場戰斗。

卷峪溝、大落坡阻擊戰

百團大戰前后共經過3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交通總破襲，重點是正太鐵路。8月20日20時，按照八路軍總部命令，正太鐵路破擊戰準時打響。八路軍左翼部隊第三八六旅十六團，由南向北涉水蹚過瀟河，襲擊蘆家莊車站，僅用半小時就攻占了日軍據點的4個碉堡，全殲占據倉庫負隅頑抗的殘敵。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以下簡稱“決死隊”）一縱隊第三十八團1個營在和尚足發起攻擊，數小時即占領碉堡及上湖車站。決死一縱隊第二十五團進攻馬首，21日占領車站據點。測石、張凈、芹泉3個車站由八路軍右翼部隊新十旅第二十八團主攻。25日至26日，駐榆次日軍在飛機的支援下瘋狂反撲，但未能奏效。至8月底，八路軍部隊向鐵路南側擴大戰果，破襲交通行動停止。31日，第三八五旅七六九團用3個連兵力，向駐守曹家莊的日軍外圍據點發起攻擊，經過5小時激戰，全殲守敵。9月10日，百團大戰第一階段勝利結束。各部共殲滅日偽軍7600多人，破壞公路700多公里，破壞鐵路300多公里，正太鐵路全線癱瘓。

昔陽卷峪溝位于壽陽縣、昔陽縣、和順縣交界處，是太行群峰中的一個小山村，百團大戰打響后，劉伯承師長、鄧小平政委把指揮部設在了這里。就在正太路破擊戰激烈進行之際，日軍為緩解其在正太線上所受的壓力，于9月1日出動3000余人，在兩架飛機配合下，進犯至卷峪溝一帶山區。面對變化的敵情，第一二九師三八六旅迅速行動，朝卷峪溝急行軍。途經和順馬坊，他們看到濃煙升騰，火光沖天，西南方向的石拐一帶也是一片火海。原來，在正太鐵路遭受破擊、全線癱瘓之時，日軍偷襲太行抗日根據地腹地，妄圖達到“圍魏救趙”的目的。日軍獨立混成第九旅團由太谷、榆次兩縣分頭進犯和順。9月1日，日軍第四旅團從平定縣、和順縣、昔陽縣、遼縣（今左權縣）各據點多路深入根據地進行“掃蕩”，企圖在正太路南側腹地截擊八路軍參戰部隊，甚至殲滅八路軍前線指揮機關。

9月2日晨7時左右，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先頭部隊連夜趕到卷峪溝附近的羊兒嶺，扼守有利地形，警惕地監視著敵情。當時，師野戰醫院駐于卷峪溝。第三八六旅決定依山抗擊，遲滯日軍行動，掩護師部醫院全部人員轉移。但嶺下已擠滿黑壓壓的日軍，右側山頭也相繼落入敵手，京上日軍也匆匆趕來，對羊兒嶺構成三面包圍之勢，情況十分危急。八路軍參戰部隊由第三十八團2個營掩護，立即轉移到卷峪溝以東山頭。此時，第一二九師師部和第三八六旅旅部也都在卷峪溝，師部命令堅守羊兒嶺。旅參謀長周希漢同第十六團、第三十八團團長研究形勢后，決定不惜代價，趁日軍立足未穩時發起反攻，以攻為守，為師部安全撤出爭取時間。

經過短促的戰斗動員，指戰員紛紛表示，寧肯犧牲自己，決不能讓兄弟部隊受到損傷。接著，第三十八團2個營占據張墕178高地，阻擊敵從莊窩方向增援;第十六團1個營從1760高地側擊上窯墕，壓制右翼日軍;第十六團2個營，第三十八團1個營由后卷峪溝、化林背兩處分頭強攻羊兒嶺山下敵軍。

羊兒嶺激戰爆發，日軍飛機一次次俯沖掃射投彈，機槍子彈呼嘯亂飛，狹小的山溝里地動山搖，塵土飛揚。八路軍前赴后繼沖向敵群，日軍竟放毒氣反撲。但八路軍依然毫不畏懼，不少人用尿液灑濕毛巾，堵在口鼻上，繼續沖鋒。2000余名日軍士兵在飛機、大炮的配合下，輪番朝山頭進攻。第三八六旅2個團以一當十，挫敗了日軍多次進攻，山坡上的日軍遺尸累累，血跡斑斑。卷峪溝激戰長達10余小時，殲敵300余人，為師部和戰地醫院傷病員轉移贏得了寶貴時間。

大落坡是一個僅有40多戶人家的小村莊，距馬首火車站4里路，距日軍龍化山據點5里多，居高臨下可以扼控地處河谷地帶的馬首車站一帶。決死一縱隊第二十五團團部就駐扎在此。百團大戰打響后，8月21日晚，馬首日軍據點被第二十五團拔掉，剩余殘兵敗將逃回壽陽縣城，但不甘心丟掉據點，企圖重振旗鼓反擊。8月25日晚，駐壽陽日軍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德江大隊派出小隊長登木率領1個加強小隊，偷襲第二十五團團部。登木選擇從八路軍左、右翼破襲部隊的結合部，翻溝爬坡繞到大落坡村東的山坡上準備發起突襲。

天剛剛亮，正在村東挑水的第二十五團炊事員張喜發現了山梁上的日軍。當時，團長、政委都在馬首指揮戰斗，組織破壞鐵路，團部只有參謀長李懋之一個人留守。得到炊事員的報告后，他立即電話命令圍困龍化山據點的第二營從預備隊抽出1個排兵力向大落坡方向火速前進，打擊日軍的側后;命令第三營1個連繞到村西打擊日軍。同時，命令留守團部的八連連長帶2個排，占領村北有利地形，阻擊日軍，不許其踏進村里一步。

日軍瘋狂進攻，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響成一片，但每次進攻都被決死隊打壓下去，占不到一點便宜后，便想著早點脫身，孰料隱蔽在青紗帳下的八連指戰員像猛虎下山般沖出陣地，和日軍展開了白刃格斗。雙方短兵相接，殺聲陣陣，侵略者紛紛斃命。登木見勢不妙，扔下武器獨自向外跑去，卻在倉皇逃跑時陷進泥潭，被趕來的炊事員用手榴彈炸死。

大落坡反偷襲戰斗，全殲日軍60多人，繳獲機槍2挺、步槍48支、手槍1支。八連指導員張萬清、副指導員董躍光、排長毛贊諸等18人受傷，三排排長等4人犧牲。當天下午5時，八路軍野戰政治部主任羅瑞卿、副主任陸定一親臨大落坡村，慰問了第二十五團團部后勤人員和八連全體官兵，并褒揚八連是“白刃格斗英雄連”。

百團大戰結束后，八連榮獲八路軍總部授予的“英雄頑強”錦旗和“白刃格斗英雄連”的光榮稱號。從此，“白刃格斗英雄連”成為人民軍隊歷史上響亮的名字。

小嶺底、榆社、石匣攻堅戰

9月下旬，百團大戰進入第二階段，中心任務是擴大第一階段成果，繼續進行破襲戰，重點攻克交通線兩側和深入根據地內的日偽據點，主要戰場在榆社縣至遼縣（今左權縣）的公路沿線。榆遼公路是日軍嵌入太行抗日根據地腹地的重要通道，東接平遼公路，直通陽泉，西經武鄉與白晉路連接，可達長治，這條公路把太行抗日根據地一分為二，既可以分割太行區又增強了兵力調動的機動性，因此，日軍除強化榆社、遼縣兩座縣城的據點外，在公路沿途的沿壁、王景、鋪上、管頭、小嶺底、石匣等地設立堡壘據點，派精銳部隊駐守，工事堅固，武器精良，自詡固若金湯，極大地威脅著抗日軍民的安全。

小嶺底村距遼縣縣城約15公里，日軍碉堡筑于村西1351高地，碉堡石墻高壘，鐵絲網密布，地勢險峻。日軍山本中隊兩個分隊30余人駐守，指揮官矢煙尾聲，長得滿臉橫肉，群眾稱其為“麻鬼子”，其人燒殺淫掠，無惡不作。

第三八五旅獨立二團接受攻打此碉堡任務后，首先進行周密的實地偵察，派出兩個精明強悍的偵察員，混在每天給敵人挑水送柴的民夫當中，進入碉堡實地察看，在1天之內不僅摸清日軍的兵力裝備，而且連白天的防守重點、夜晚的崗哨位置都查得一清二楚。

9月23日夜幕降臨，主攻小嶺底炮臺的獨立二團準時進入陣地，將日軍重重包圍起來。24時，隨著一聲令下，突擊隊在團部火力的掩護下，接近碉堡，發起攻擊。

戰至次日天明，團長孔慶德親自校正炮位，一連3發炮彈打出，日軍碉堡被炸掉半截。隨著“繳槍不殺”的吶喊聲，突擊隊沖進碉堡，幾十枚手榴彈投向日軍，炸得日軍血肉橫飛。小嶺底戰斗，全殲守敵30余人，繳獲迫擊炮1門、輕機槍2挺、步槍18支。

榆社縣城是日軍侵占太行西部的重要據點，攻克有相當的難度。第三八六旅旅長陳賡接受此作戰任務后，立即同政委王新亭、參謀長周希漢進行了研究，迅速下達備戰命令。周希漢帶領第七七二團、第十六團和決死一縱隊第三十八團、第二十五團參謀長及參戰的營、連長實地作了兩次詳細勘察。眾人摸清敵情，熟悉攻擊目標地形地貌后，一致認為奇襲智取可能性非常小，只有強攻。

榆社城守軍是日軍板津大隊藤本中隊，駐有400多人，武器配備輕重兼備，十分精良，且有飛機助陣。

指揮這場戰斗的是陳賡的老部下周希漢。為圓滿完成任務，周希漢等人背著筐化裝成拾糞老農進了城，很快把榆社縣城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并把主攻方向定在了西門。

9月23日23時戰斗打響后，八路軍將士們撐著梯子爬上城墻，將煤油、燃燒彈、地雷、炸藥包等一個勁兒地往城里扔，日軍用機槍掃，用炮火壓，很快形成拉鋸戰，你進我退，我進你退，八路軍對縣城的連續4次強攻，都未能奏效。

這時，旅長陳賡來到陣地前。他鼓勵大家說：“我們的裝備雖然不如日軍，但我們現在在人數上是占優勢的，只要我們組織得好，封鎖日軍的火力就不是問題?！苯涍^重新部署，八路軍將士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的把日軍的火力點、射擊孔編上號，對火力作了分工;有的把武器輕重區分，重機槍專打離得遠的日軍，保證日軍不敢露頭，火力又強又準。炮兵也迅速改變戰法，把山炮抬到離縣城西門約50米的一座樓上，將曲射改為直射，直接瞄準日軍在門樓上的火力點，炮彈發發命中，日軍火力很快被壓制下去。

日軍黔驢技窮，開始放毒氣，整個陣地籠罩在毒霧之中。這時，4架日機也飛臨榆社上空，對八路軍進行低空轟炸掃射。周希漢等人迅速采取坑道作戰戰術，用棺材裝上土炸藥爆破。25日下午，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榆社城劇烈震蕩，日軍被炸暈。八路軍乘勢發起強攻，經過40分鐘激戰，終于攻破榆社城。藤本見回天無力，畏罪自殺。此戰，日軍藤本中隊400余人大部被殲，八路軍繳獲槍支彈藥無數。

石匣據點是榆遼戰役中較大的日軍據點。據點內部修筑有炮樓、地堡、哨棚，四周是縱橫交錯的壕溝和鐵絲網，防衛嚴密，易守難攻。日軍山本中隊的一個小隊駐扎在這里。9月26日戰斗打響后，八路軍迅速掃清外圍之敵，日軍全部收縮于村西北的山丘之上，依托堅固工事負隅頑抗。八路軍還未接近鐵絲網便被日軍密集的火力壓制下來，只好暫停攻擊。到27日黃昏時分，善于近戰夜戰的八路軍發起第三次攻擊，一部分繞過正面，穿過街巷，打通寨墻直逼日軍后方;另一部分又從正面分兩路攻擊，到夜間23時多，戰斗結束，殲敵50多人，繳獲大量戰利品。

在百團大戰中，太行區地方武裝、民兵和人民群眾，在各級黨委、政府和軍分區組織領導下，積極參戰支前，有力配合了八路軍主力部隊作戰。晉中地區是百團大戰第一、第二階段的主要戰場。廣大民眾積極準備干糧、破路工具，肩挑、人扛、牲口馱，幫助過往部隊或直接支援前方。有的縣為轉運支前物資、戰利品和傷員而建立轉運站，開辟運輸線，保證了前線物資供應和傷病人員、戰利品及時轉運。有的縣參戰支前民眾由縣委書記和縣長帶領，在前線隨軍行動。據不完全統計，第一、第二階段中，晉中地區共出動民兵2萬人，擔負破襲、運輸、抬擔架、當向導、送情報等任務;同時動員群眾7萬余人，征調牲口4500頭。此外，晉中地區供應軍糧1.4萬石、電線桿1800根、柴草100萬余斤、軍鞋3萬雙、蔬菜2萬余斤、羊1000多只，其他物資不計其數。各地還建立了通訊網，隨時傳遞情報，加強對敵偵察，及時懲辦罪大惡極的漢奸特務。

弓家溝伏擊戰

10月，百團大戰進入第三階段，主要是反擊日軍的報復性“掃蕩”。10月上旬，日軍糾集重兵，開始對各抗日根據地進行瘋狂的報復性“掃蕩”，重點是“掃蕩”八路軍主力和抗日根據地首腦機關駐地太行區。和（順）遼（縣）公路上日軍車輛天天往來不斷，成為日軍“掃蕩”太行區的重要運輸補給線。位于和順縣城南15公里處的弓家溝是和遼公路上的一個重要關卡，幾里長的公路從溝底盤旋而上，地勢十分險要。第一二九師新十旅看準此地，準備狠狠打擊日軍。從10月2日起，新十旅就派出偵察小隊進至該公路沿線活動，掌握日軍運送輜重、軍隊的活動規律。10月14日晚，新十旅主力悄然埋伏在事先偵察好的弓家溝一帶。

10月15日上午八九點鐘，由遼縣縣城返回陽泉的日軍汽車隊，沿著盤山公路進入和順縣境內。天天在這條公路上運輸物資的日軍押運員毫無防備，嶄新的軍車以4輛為一組，朝溝里開來。第一組車隊駛進溝里，但由于車隊拉得太長，整個車隊未完全進入伏擊圈。新十旅指揮員命令戰士們耐心等待，放過第一組車輛，朝第二組頭車開火。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西山上響起嘹亮的軍號，隱蔽在山頂的機槍噴出的火舌迅速封住溝口。日軍第二組頭車瞬間變成了火團，停在了路中間，后邊的車輛被堵得無路可走，擠成一團。正在這時，本來寂靜的東山上殺聲震天，一束束手榴彈如冰雹般砸了下來，日軍運輸隊一下子湮沒在硝煙之中。隨著手榴彈的爆炸聲，日軍40多輛汽車全部癱在1里多長的狹路上。駕駛員非死即傷，押車的日軍慌忙下車組織突圍。前面的沖向溝口，后面的四處逃竄，唯有中間的無處躲藏，急忙鉆進車底作困獸之斗，還有少數負隅頑抗，朝兩面反撲。嘹亮的沖鋒號響起，八路軍指戰員一躍而起，猛虎下山般向汽車撲去。

幾輛僥幸逃出伏擊圈的汽車，在另一處遇到八路軍負責打援的兩個連，其中一輛汽車中彈起火，車上日軍全部當了俘虜。

弓家溝伏擊戰，新十旅一舉炸毀日軍汽車44輛，擊斃日軍近百人，迫使日軍在和遼公路的運輸停頓了半個多月，有力地支援了整個根據地的反“掃蕩”斗爭。第一二九師師部向中央報告戰況時，中央對此役給予高度評價。

百團大戰給日軍的“囚籠政策”以沉重打擊，提高了共產黨和八路軍的威望，在抗日局面比較低沉時振奮了全國人民的信心。其間，晉中人民群眾在黨組織和抗日政府領導下，利用各種形式積極配合部隊支前參戰，男女老少都投入了破擊戰和反“掃蕩”斗爭，做出了卓越貢獻。

（責編 張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