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
路過高中,熟悉的教學樓,熟悉的晚風,熟悉的爬山虎。
藤蔓沿著柵欄彎彎繞繞地爬了出來,在泛黃的欄桿上努力尋找著著力點,一點點往上爬,往上爬……
記憶里的藤蔓在時光的罅隙里鉆了出來。
似乎所有的暗戀故事都是從同桌開始,然而,他卻是坐在我后桌。晚自習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轉頭望向窗戶,窗戶里的他永遠是一只手托著腮,一只手轉著筆,還有永遠那一句——
“你瞅半天了,瞅啥呢,你再不做語文試卷我要來不及做了?!庇壹绨虮灰恢ЧP拍了拍。
是他,心虛地往左邊轉過身望向他,生怕被他發現窗戶里的秘密。
“我做沒做語文試卷,關你啥事???”
“你懂的?!?/p>
那個嘴角上揚的弧度,已經模糊,卻似乎能觸摸到他的溫度。曾經偷偷藏在心底的秘密,落到了記憶的湖面上,一圈,兩圈,泛起了漣漪……
高二那年學校要舉辦文藝匯演,每個班級都要表演一個節目,我們班主任選定表演話劇《上海灘》。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被選中演許文強,或許是因為和男生們打賭輸了,或許是因為和班主任抬杠坑了自己。原因已經在時間里彎彎繞繞丟失了線索,只是清楚地記得自己猶豫卻又堅定地舉起了手,在班主任詢問女生中誰想自告奮勇演馮程程這一角色時,在全班同學露出驚訝的表情中,在緊張得手掌已經冒出了汗的下午。
是想演話劇的吧?是想圓一回做主角的夢吧?或許,只是因為他要演許文強?
“馮程程,膽子夠大??!”
“這不是怕你下不來臺嘛,我勉為其難地解救你一回,不用謝我?!?/p>
16歲的我,總是會倔強地把自己的秘密遮掩得結結實實,生怕秘密的一角被拽出來。
排練的那段時間,是那時候最快樂的時光,每天期待著早點放學,留下來和他一起排練。許是還有其他同學,只是已經不記得那些人的模樣。
在正式彩排那天,他換上了黑色的西服,挺括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剛剛好,沒有一絲褶皺。
明明排練了很多次,卻在那一天無數次卡殼。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穿了高跟鞋,大概是那天下著雨,大概是窗外的爬山虎被風吹拂的聲音太過嘈雜。
手里的那把黑傘搖搖晃晃歪向了一旁,他的手一把握在了傘柄上,那是我的手離他最近的距離,一個手指的距離。
手掌不自覺地移到了他握過的地方,還能觸碰到他的溫度。
跟著他的步伐,和他一起握著傘柄旋轉。臺下似乎有一陣陣的起哄聲,站在臺上卻只清晰地聽見心跳加速的聲音。明明望著他的眼睛,可眼神卻不敢跟他對視。緊張得死死握著傘柄,或者這樣才能讓向他傾斜的這顆心不露出破綻。
演出很順利,每一句臺詞、每一個動作都如往常一樣展開,也如往常一樣不敢看著他的眼睛,不敢將手移到更近的距離。
演出的最后,我們一起合了影,站在他的旁邊,那是第一次合影,也是唯一一次在他身旁。那張照片早已泛了黃,藏在盒子里,在畢業合照的上面,在成績單的上面,我的成績單,他的成績單。
畢業那天是最后一次見他,在滿墻的爬山虎的掩映下,陽光透過縫隙灑落在他身上。隔著10步遠的距離,喊出了他的名字,還有一句“再見”,藏在身后的那封信被攥得留下了痕跡,連同那張合影一起封塵在了記憶里。
一陣風吹來,滿墻的爬山虎發出了簌簌的聲響。一根藤蔓從柵欄里繞了一個圈鉆了出來,彌合了時光里的他,時光里的我。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