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宅

任宏偉

這天，朱大勇在出租房里玩手機，突然看到一則信息，有人要以市場價的七折賣房。朱大勇做夢都想買套房，他立即給房主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兩人聊了幾句，約好立馬去看房。出門時，朱大勇的鐵哥們兒牛玉龍來了，兩人便一起去了。朱大勇對房子很滿意，他怕女人反悔，想馬上交易。牛玉龍卻很疑惑，這么好的房子為啥賣這么便宜？于是他問女人，房子是不是出過什么事。女人遲疑了片刻說，五年前她丈夫因生意失敗，在家中上吊了。朱大勇毫不介意，牛玉龍卻堅持讓朱大勇回去再考慮一下，朱大勇只好同意了。

回去后，牛玉龍又勸了半天，朱大勇不耐煩地說：“就算房里真有鬼，我也敢買！”

“你一定要買，我也攔不住你。不過你不能主動，可以等房主給你打電話，這樣還能砍價。你也別擔心有人跟你搶，這房子五年都沒賣出去，也不差這幾天?！?/p>

朱大勇覺得有理，耐心地等了三天，女人果然主動給朱大勇打來電話。兩人討價還價了大半天，最后女人同意再降十萬。

完成交易，朱大勇請牛玉龍大吃了一頓，很快就搬進了新房。

第一晚，朱大勇到凌晨才躺下。他剛熄燈，屋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朱大勇聽了一會兒，一點兒也不害怕，他翻了個身，就鼾聲如雷了。第二晚，朱大勇熄燈躺下后，不但響起腳步聲，燈還亮了。朱大勇火了：“把燈關了，不然明天我找個法師來，讓你魂飛魄散?！痹捯魟偮?，燈就關了。朱大勇翻了個身，一覺睡到天亮。第三晚，屋里倒沒動靜，朱大勇卻做了個怪夢，夢里有個男人對他說：“我叫趙啟東，是這房子原來的主人?！?/p>

朱大勇說：“現在房子是我的，你都死幾年了，回來干啥？”

趙啟東說，他到了地府，閻王看他生前做過不少好事，就讓他當了鬼差，負責將死者的魂魄帶回陰間。鬼差累了也要休息，他無處可去，只能回這里。

朱大勇說：“以前房子沒賣，你想回來就回來，但現在房子是我的，你還回來就沒意思了?！?/p>

趙啟東懇求朱大勇，讓他繼續回來休息，他保證不害朱大勇，也不影響朱大勇的生活。朱大勇暗想，如果不同意，趙啟東只能到別處去，萬一嚇壞了人就麻煩了。于是他說，在他沒結婚前，趙啟東可以同住。趙啟東高興地答應了。

自那以后，朱大勇住主臥，趙啟東住次臥，一人一鬼倒也相安無事，有時在夢中他們還會聊幾句。

這天朱大勇剛睡下，就做起了夢。夢里趙啟東說，朱大勇常去買煙的那家超市老板，明天凌晨三點會斷氣，到時他要去勾魂。朱大勇半信半疑，超市老板身體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呢？

隔天早上，朱大勇去上班，路上遇到了超市老板娘。老板娘哭喪著臉說，她丈夫昨天凌晨三點突發心臟病走了。這之后，趙啟東常做死亡預告，后來都應驗了。

轉眼一年半過去了。這天，牛玉龍突然給朱大勇打電話，說他爸得了急病，請朱大勇去幫忙。

朱大勇立馬趕到醫院，跟著牛玉龍忙了半天。牛父的病得動手術，手術費要二十萬，牛玉龍只有十二萬，他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向朱大勇借八萬。朱大勇說：“牛哥，咱倆比親兄弟還親，你爸就是我爸，明天我就把錢轉給你?！?/p>

回家后，朱大勇又累又困，吃過晚飯就睡下了。夜里，他夢見趙啟東說：“朱老弟，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明晚我要去勾牛玉龍的魂?！?/p>

朱大勇驚道：“是不是搞錯了？我牛哥身體壯得像頭牛！”

“因為牛玉龍是你的鐵哥們兒，我特地去找判官看了一下生死簿。我一連看了三遍，錯不了?！?/p>

朱大勇問：“趙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不能放過我牛哥？”

趙啟東嘆了口氣：“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鬼差，真沒法兒幫你?！?/p>

趙啟東消失了，朱大勇一激靈醒過來，不禁傷心大哭。突然，他記起自己已經答應了借錢給牛玉龍。八萬元不是小數目，朱大勇想，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借錢給牛玉龍，肯定會變成死人債;如果不借，良心會不安。朱大勇十分矛盾，這時他想起了買房的事。當初如果不是牛玉龍給他出主意，他哪能砍掉十萬？這么一想，他決定借錢。

第二天上午，朱大勇特地去了一趟牛家，當面給牛玉龍轉了錢。臨走時，朱大勇忍不住哭了。牛玉龍問他怎么了，朱大勇只說眼里進沙子了。牛玉龍沒多想，要給朱大勇打欠條。朱大勇擺手道：“咱倆之間還打啥欠條？”

牛玉龍見狀，只好作罷。接著，他說他媽昨晚在醫院陪了一夜床，他得馬上去替他媽。朱大勇心想，這可能是他見牛玉龍的最后一面，忍不住抱住了牛玉龍。牛玉龍不解地問：“兄弟，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哥還有事，得趕快走了?！?/p>

朱大勇很難過，回到家就開始借酒澆愁，也不知喝了多少瓶酒，最后暈暈乎乎地上床睡著了。

第二天，朱大勇剛起床，一個朋友給他打電話，說昨夜十二點多，牛玉龍陪了一天床，回家路上出車禍死了。雖然這個結果不意外，朱大勇還是難過得號啕大哭。

牛玉龍一死，牛家亂套了，朱大勇請了假，一直在牛家幫忙。牛玉龍向朱大勇借錢的事，他爸媽不知道，因此老兩口從未提過還錢，朱大勇也沒打算要。他考慮到牛玉龍是獨子，為了替牛玉龍盡孝，他像親兒子一樣照顧著老兩口。

就這樣過了兩年多，牛家老兩口很感動，也把朱大勇當成親兒子看待。后來，牛母還把侄女小梅介紹給了朱大勇。兩個年輕人談了一年多戀愛，終于決定結婚了。

誰知這天夜里，朱大勇夢見趙啟東淚流滿面地站在自己床邊。朱大勇很奇怪：“你這是怎么了？”

趙啟東說：“兄弟，我接到命令，明天凌晨三點勾你的魂?！?/p>

朱大勇驚呆了：“我不怕死，可如果我死了我爸媽咋辦？牛哥的爸媽誰管？我也舍不得小梅……”

“我對你真下不了手??！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我在判官手下工作了多年，我去求他，看能不能改生死簿?！闭f完，趙啟東就走了。

這下朱大勇也沒心思睡覺了，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凌晨三點過后，他發現自己還活著，激動得熱淚盈眶。朱大勇本想好好謝謝趙啟東，可他盼了半個月，趙啟東也沒來。第十六天夜里，趙啟東終于出現了。在夢里，朱大勇跪著說：“謝謝趙哥救我一命！”

趙啟東擺擺手說，朱大勇的命不是他救的。那次他回地府備了份厚禮求判官改生死簿，誰知判官不但不肯收禮，還把他告到了閻王那里。閻王大怒，關了他半個月禁閉。

朱大勇迫不及待地問：“那我的命是誰救的？”

趙啟東繼續說，那次他被帶到閻王那里時，牛玉龍正在大堂上，閻王正要判牛玉龍投胎轉世。牛玉龍得知趙啟東是因想替朱大勇改生死簿而受罰后，竟然也跪下求閻王改生死簿。閻王問牛玉龍：“你就不怕像趙啟東一樣受罰嗎？”

牛玉龍說：“朱大勇是我的鐵哥們兒，他明知我快死了還肯借錢，我死后他還一直替我盡孝……”

閻王被感動了，同意給朱大勇改生死簿。

半個月后，朱大勇和小梅結婚了。趙啟東很守信用，再也沒去過兇宅。后來，趙啟東重新投了胎，牛玉龍則接替他做了陰差。

朱大勇很感激牛玉龍，對牛玉龍的爸媽比以前更好了。

（發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