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技術進入大腦

張唯誠

幾十年來，神經科學家一直在記錄動物的神經細胞活動，并以此來研究大腦的作用機制。但有些人試圖做得更多，他們嘗試讓人類完美地保存和重現記憶，或者在腦海中回放視頻游戲。將來有一天，人們甚至能僅憑思維來召喚汽車。

人機連接技術的進步日新月異，進步的途徑多種多樣。其中一些進步需要外部設備的改善，如一些設備能夠顯示佩戴者是否處于饑餓或者無聊的狀態，另一些能將人們的意圖轉化為真實的語言，或者，可以利用神經脈沖打字。

今天，一些癱瘓者已經在驗證這類技術了。這種被稱為“腦機接口”的技術能將意念轉化為行動，僅憑大腦中的信號，癱瘓者就能在網上進行購物、與他人交流，甚至用假臂拿起杯子飲用杯中的飲料。然而，這樣的技術也引發了一些人的擔憂。能清晰地看到大腦的活動，理解它，甚至修改它，這確實給很多人帶來了福音，有助于提高他們的生活品質，但這種竊聽神經信號的行為會不會超出醫學應用的范疇，給社會帶來煩惱呢？

長期以來，研究人員和醫生一直在尋求從人腦中直接提取信息的方法，而不是依靠說、寫或者打字。這樣的技術可以很好地幫助身體不能活動或不能說話的殘障人士。植入大腦的電極可以記錄大腦運動區域的信號，使得一些人可以通過信號控制假體過上更高質量的生活。

2019年1月，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研究人員將電極植入一名殘疾人的大腦內。這個名叫切米列夫斯基的人在一次沖浪事故后，便無法正常使用他的胳膊和腿了?，F在，利用來自大腦兩側的信號，切米列夫斯基能夠自如地控制兩條假臂。通過大腦兩側植入的電極，他控制兩條機械臂進食，其中一條操刀，另一條握叉。

與此同時，另一些研究人員從一個因癱瘓而失語的人的大腦信號中解碼出了語言。研究人員給這個人一臺只用大腦信號就能輸出信息的計算機，當他在計算機屏幕上看到“你想喝點水嗎”的字樣時，他的大腦信號立即被轉化成了文字：“不，我不渴?！?020年11月19日，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主辦的一次研討會上，研究人員描述了這項技術。

一種頭盔能顯示大腦神經細胞活躍的部位，從而可提供有關心理過程的線索。目前，研究人員使用它研究腦震蕩、語言和做夢現象

然而，截至目前，從大腦中提取信息的實驗通常還需要龐大的設備和強大的計算能力。至少現在，任何試圖進入你大腦的努力，都很容易因遭遇難題而被迫停止。

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拉斐爾·尤斯蒂認為，他們的實驗已經非常接近有能力從人們的大腦中提取私人信息了。據這位科學家介紹，現在的研究已經在嘗試通過大腦活動解碼人們正在觀看的內容和聽到的單詞。此外，科學家們還發明了一種頭盔，它很像一個便攜式的大腦掃描儀，能顯示大腦某些區域的活動。

盡管目前相關的公司還只能通過我們的行為，例如我們的點擊量和購買記錄來建立我們的行為檔案，據此，用于預測的算法便可以很好地判斷我們的想法、行為和愛好，但未來可就不僅僅是這樣了。有了神經技術收集到的神經數據，這些公司可能不用再猜測了，他們將擁有真正來自你的大腦的信息。在未來，該項技術甚至可以揭示人們潛意識里的想法。這會帶來倫理上的困境。

人機連接技術不僅可以讀取人腦的活動，還可以改變它。例如，人們可以利用該技術檢測到癲癇患者即將發病時的狀態，并加以預防，予以阻止。研究人員甚至正在嘗試用這種技術治療強迫癥、成癮癥和抑郁癥，這將為人類帶來巨大的福祉。但這種能夠精確地改變人腦活動并據此改變人們行為的能力，也讓很多人感到了不安。

盡管目前的技術還做不到通過人腦操控人的行為，但研究人員已經在老鼠的大腦中制造出了幻覺。在實驗中，科學家們使用了一種叫作“光遺傳學”的技術，利用光線刺激老鼠的神經細胞，從而讓老鼠“看到”了不存在的線條。這些老鼠的行為就好像它們的眼前真的有這些線條。

所有這些進步都是基于目前的技術背景產生的。瑞士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生物倫理學家馬塞洛·伊恩卡指出，改變一個人思想的愿望并不新鮮，因為贏得人心是廣告和政治的核心，辯論的目的就是說服別人。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只要稍加推動就能改變人腦活動的技術，將操縱人們思想和行為的風險提升到了一個新的水平。而隨著這種技術一步步地變為現實，人們對挖掘人腦數據的倫理問題也會越來越敏感，激烈的議論和爭辯將隨之到來。這雖然不太可能減慢神經技術的進步，但仔細考慮這些問題可能有助于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從而幫助人類保護我們最具人性的地方。理性應對新技術的到來，才能為人類贏得更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