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父親

父愛如山，當山的脊梁突然倒下，我那顆流淚的心啊，如何才能平靜。讀《拯救父親》，感受血濃于水的真情……

拯救父親

陳倉

我返回病房的時候，爹的呼嚕聲還在，不響亮，也不勻稱，穿過夜色，像一只落于蜘蛛網內正撲棱的蟬，一會兒掙扎，一會兒停止，夾雜著幾聲咳嗽和喘息。我坐在病床旁邊，借著窗外的一盞路燈，仔細地打量著爹——

爹的臉上全是褶皺，沒有任何舒展的地方，像一張麻紙被揉成一團。爹的眼睛深深陷了進去，雙眼皮耷拉著;鼻子歪向一邊，嘴巴咧向一邊，幾乎連到了耳根，像剛剛遭到撕扯和毒打；下巴瘦瘦的，像被刀削過；胡子花白而稀疏，像干旱歉收的莊稼……爹的身體像木乃伊，似乎被掏空了、榨干了，沒有血氣，沒有五臟六腑，只有濃烈的藥水味和腐爛的氣息。啊，在我的印象中，他是背著三百斤東西健步如飛的，是每頓飯可以吃五六個饅頭的，是憑著雙腿當天從縣城打個來回的……我真不敢相信，爹怎么說老就老了呢？

我心里一直盤算，等什么時候放假了，我要和他一起，騎著自行車，吹著口哨，穿過一排排楊樹，再下一次南陽看看臥龍崗；我要和他一起，帶著干糧，背著床板，凌晨三點起床，聽著雞鳴狗叫，再去河南盧氏趕一次集；我要和他一起，在烈日炎炎的夏天，站在綠油油的玉米地里，再舉行一次薅草比賽……

今夜，我不在乎世界，只在乎臥病在床的爹，只有爹才能靜靜地支配我的時光。我輕輕地握著爹的手，他的整個手掌，包括手指頭，都生滿了繭子，像一塊珊瑚礁，冰冷、生硬、粗糙。我認真地體會著爹呼吸的節奏，仔細觀察著他每一個小小的動作。凌晨三點的時候，爹咳嗽加重，喉嚨里起痰了，像灌滿了膠水，發出“呼呼啦啦”的聲響。然后，爹像蚯蚓一樣開始抽搐：一會兒抬起左手朝空中抓一抓，一會兒伸出右手撕扯床單，一會兒捏起拳頭朝著床頭砸去……

爹的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抓著，姐笑著告訴我，爹這是在種地呢，前幾天就是這樣子，問他在干什么，他一會兒說在摘棗皮子，一會兒說在拔草，一會兒說在拾柴火。我看了看爹的動作，那么優美，那么熟悉，那么古老。但是爹不在家里，不在莊稼地里，而是在病床上。

一個在病床上種地的人，一個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念念不忘種地的人，他一輩子種下去的，已經不再是莊稼，而應該是他自己，他把自己一點一點地種進了時間的長河中。

（選自《讀者》2022年第3期）

【美文欣賞】

本文截取了作者在醫院守在父親床邊的一個小片段，通過細膩傳神的外貌神態描寫，一個為家操勞一生的父親的偉大形象樹立在了我們面前。父親的病重讓“我”心如刀割，父親的形象讓“我”念念不忘，父親為家操勞的精神永駐心間。

【寫法借鑒】

傳神的細節描寫可謂是本文的一大特點。

作者寫病床上的父親，先從聲音寫起，那聲音“像一只落于蜘蛛網內正撲棱的蟬”，形象具體。接著寫父親的臉，從整體到局部，一連用了四個“像”字，形象寫出了病重父親的樣子。然后筆鋒一轉，與健康時的父親做對比，把對父親一臉滄桑的那種惋惜與無奈表現了出來。隨后，作者從父親的手、咳嗽的聲音、抽搐的形態進行描寫，不免讓讀者感動其中，身臨其間。

本文沒有過多描寫父親的語言，有的只是用細微的筆觸刻畫父親的音容笑貌和一舉一動，收到了很好的表達效果。

【牛刀小試】

你有沒有去醫院留意過生病時的親人或鄰居的樣子呢？仿照本文第二段來寫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