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局長“公款生財”

文/肖遙

為了沖抵購車款，孫毅用虛假的餐飲費套取現金 （圖/視覺中國）

通過虛開餐飲費發票的方式套取公款并購買公車，在相關官員調動后將公車雪藏私用；百余次利用財政資金撥付的職務便利大肆收受賄金，遼寧省凌源市財政局原局長孫毅濫用主導公款撥付及報銷等職權，將“生財之道”演繹到了極致。

官員用車“閑置”后去向成謎

一直以來，中央對黨政機關公務用車都規定了嚴格的標準，對公務用車的配置和價格也都作了嚴格的限制，超標配車需履行嚴格的審批手續。但在實踐中，仍有一些地方“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存在為官員購買超標準、大排量豪華型越野車的現象，這事也發生了在時任凌源市財政局局長孫毅身上。孫毅私自為官員購置超標車已經錯了，而他事后對兩輛專車“閑置”后的私自處理和使用更是錯上加錯。

2011年4月，時任遼寧省凌源市某官員的劉建沖找到孫毅，提出要換一輛專車。孫毅聽罷，便決定為他購買一輛豪車，遂與財政局分管城建的副局長朱和源商量，為劉建沖 換臺價格100萬元左右的越野車。為了解決巨額購車款項，二人找到時任凌源市市政管理處處長李勤商量，提議從市政項目工程款中套取這筆購車款。李勤同意，并在事后安排人員將市政工程項目中套取的工程款127萬元交給孫毅。

為規避檢查，孫毅考慮不能以政府名義辦理相關手續，遂找到凌源某物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物資公司”）經理居阿平，提出以其公司名義給“市里領導”買輛車，購車款由其支付，居阿平同意。2011年4月19日，孫毅等一行人在天津保稅區以物資公司名義購買了一輛黑色陸地巡洋艦越野車，裸車價格123.8萬元。

汽車買回來后，孫毅即將該車交由劉建沖使用。劉建沖使用了幾個月后，也許是覺得該車檔次太高，怕影響不好，就堅持要求孫毅將車賣掉，重新換一輛普通點的車。孫毅遂將該車賣給凌源某鋼鐵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鋼鐵公司”）。2011年10月19日，鋼鐵公司將購車款127.76萬余元匯款至物資公司，居阿平扣除3.96萬余元稅款后，將124萬元現金交給孫毅，孫毅將該款項現金拿回家中存放。

過了幾個月，因市政工程接受審計審核時被發現問題，李勤遂聯系孫毅協調解決上述資金漏洞問題，孫毅便向李勤返還購車款70萬元，余款54萬元據為己有。為了幫劉建沖購買新車并落實車籍，2012年2月12日，孫毅打電話給其擔任凌源市某通信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通信公司”）老總的表弟程群說：“領導要買輛車，得走通信公司賬戶，大概60余萬元，過段時間把錢給你?！钡诙?，程群遂攜帶事先提取的60萬余元現金，陪孫毅一起到沈陽皇姑區某奧迪4S店購車。孫毅看中一輛奧迪A6轎車，裸車價格60萬元，程群當場支付了購車款及各種稅費合計65萬余元。

為了沖抵這筆購車款，孫毅想到了用虛假的餐飲費報銷的方式套取現金。2012年10月19日，孫毅以領導需要65萬元現金辦事為由，指使下屬李忠義實施這一計劃。李忠義按孫毅要求找到凌源某飯店負責人黃一君，取回該飯店虛開的面額65萬元的餐飲費發票，經孫毅審核并辦好報銷手續。后李忠義持凌源市財政局財務開出的面額為65萬元的轉賬支票交給黃一君，并從凌源某飯店財務提取65萬元現金交給孫毅，孫毅遂將該款交給程群。

僅僅過了一年后，2013年5月，劉建沖因工作調動，安排司機將案涉奧迪A6轎車的鑰匙交給孫毅。然而這輛用公款購買的轎車在使用者調離后，卻再未出現在凌源市機關大院，而是一直被孫毅存放于程群家車庫內。2014年前后，孫毅和妻子張某某一起學車拿到駕照，這輛案涉奧迪車就成了他們的家庭專用車。經有關價格認證中心鑒定，在2013年6月6日基準日，案涉“奧迪A6轎車”鑒定價格為人民幣48萬元。

以資金撥付名義大肆斂財

據孫毅的履歷顯示，其于2007年11月升任凌源市財政局局長、黨委書記，2016年12月卸任。檢察機關指控孫毅在其擔任該職務的整整9年時間里，先后收取114個單位相關人員所送錢款293.55萬元。其伸手斂財達到了驚人的117次，平均每個月受賄1次，平均受賄金額達2.7萬余元。

透過卷宗，可以發現，孫毅受賄頻率高、金額大與其常年擔任財政局局長不無關系。孫毅的受賄來源大部分集中在財政資金撥付審批為其帶來的額外“福利”上，其所有受賄記錄中，涉及資金撥付的就達110筆，占其受賄總次數的九成以上。

以感謝資金撥付為名向孫毅行賄的都是以單位名義，行賄主體主要是凌源市的某些部委辦局、鄉鎮街道，還有運輸管理處、醫保中心等事業單位。這些單位向孫毅行賄的方式都是直接賄送現金，少則幾千元，多則上萬元，而經手把現金送給孫毅的，大多是這些單位的正職或副職。

由于財政資金撥付是一項常規工作，所以當地一些政府機關和鄉鎮、街道向孫毅表達“感謝”出現了高頻率的如期“進貢”。案卷顯示，2008年至2015年間，凌源市某局相關人員先后以感謝孫毅對該局資金撥付工作支持為由，先后8次累計送給孫毅人民幣7.5萬元。該局的“感謝”行動年年都會有，而孫毅也不客氣，每次都悉數將錢款放入私人腰包。

財政局撥付財政資金本來是公事公辦，然而孫毅這種正常履職的行為卻給其帶來了這么多額外的“福利”。作為財政局局長，對相關單位的資金撥付金額及撥付時間是有絕對話語權的，上述這些單位之所以頻頻向孫毅“進貢”，與孫毅手中的資金撥付大權密不可分，送了錢資金撥付的事自然好辦多了。

數罪并罰，鋃鐺入獄

2016年12月，孫毅離開工作9年的凌源市財政局，升任凌源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就在孫毅職務升遷后等待退休平安著陸時，他卻忽然落馬，意味著他將在監獄開啟自己的晚年生活。

2019年，以凌源市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宋成磊等為首的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發，由于該案涉及孫毅的問題線索，孫毅擔心組織調查，遂攜妻張某某潛逃。2020年12月19日，遼寧省朝陽市反腐敗國際追逃追贓辦公室聯合該市紀委監委審查調查組，在河北省平泉市公安部門配合下，在平泉市一居民樓內成功抓捕涉嫌職務犯罪的“外逃人員”孫毅。因涉嫌犯罪，孫毅于2021年5月19日被刑事拘留，同年5月24日被逮捕。孫毅到案后，自愿如實地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雙塔法院”）經審理查明：2007年至2016年，被告人孫毅利用其擔任凌源市財政局局長、負責財政局全面工作的職務便利，先后收取114個單位的相關人員所送錢款293.55萬元，利用職務之便貪污錢款118萬元，共計人民幣411.55萬元，其中333.55萬元交由其妻張某某保管，30萬元用于個人消費。

2021年12月13日，雙塔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孫毅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9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2年，并處 罰金人民幣80萬元。被告人孫毅受賄他人財物293.55萬元、貪污公款118萬元，共計人民幣411.55萬元，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在案扣押的物品由扣押單位依法處理。

一審宣判后，孫毅不服，提出上訴。孫毅上訴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其并未貪污案涉奧迪A6轎車，其辯護人亦稱孫毅購買案涉奧迪A6轎車的目的不是供自己使用，車輛也未登記在其名下，不應計入其貪污數額。

遼寧省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朝陽中院”）經審理認為，關于上訴人孫毅及辯護人所提案涉奧迪A6轎車不應計入孫毅貪污數額的上訴理由及辯護意見，現有證人證言，以及被告人孫毅供述、車籍信息等證據，能夠證明上訴人孫毅對該奧迪A6轎車實際占有和控制，故對此上訴理由及辯護意見不予支持和采納。

2022年3月19日，遼寧省朝陽中院作出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