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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心燦燦(五)

2022-10-19 03:27池薇曼
花火彩版B 2022年2期
關鍵詞:師兄插畫哥哥

新浪微博│池薇曼

上期回顧:

他聽著她的抱怨,忽然笑問:“那你想不想談戀愛?”

“不想。我這學期課很滿,要學幾個繪圖軟件,哥哥的游戲有一堆立繪要畫,平時還得做飯搞衛生,很忙的?!?/p>

“你這不叫不想,只是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p>

“有區別嗎?”

“當然?!彼鹕?,又俯身朝她伸出手,“當你對一個人動了心,你就會明白?!?/p>

葉疏燈第一次見到應煦,是高一開學那天。

穗森高中的新生報到日定在每年八月最后兩天。葉疏燈拒絕了媽媽的陪同,獨自去學校報到。來到學校附近,她看見一位衣衫襤褸的大嬸揪著一位女生,邊抹淚邊哭訴。大嬸說,她家鄉在北方,洪水淹了莊稼,顆粒無收,她走了很遠的路來到這里,沒錢吃飯,問女生能不能給她五塊錢吃飯。女生聽得動容,拿出錢包要給她錢。大嬸見到她錢夾里的鈔票,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葉疏燈上前,壓住女生拿錢的手,熱絡地拉著她往前走:“你怎么在這里,不是說好一起去報到嗎?”

那個女生跟著她迷迷糊糊地走出一段路,才想起問她:“你認識我?”

葉疏燈放開她,好笑地說:“剛才那個人是騙子?!鳖愃频尿_局年年有,尤其是在學校周邊路段。

女生白嫩的臉頰上浮起兩團紅暈:“我知道?!?/p>

葉疏燈無語了:“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給她錢?”

“我想,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

葉疏燈也上過一次當,之后遇到同樣的騙局,她都直接無視。她苦口婆心地勸誡了女生一番。

女生認真地點頭:“我知道,下次不會了?!彼~疏燈,自我介紹道,“我叫穆皎月,肅穆的穆,皎皎如月的皎月。你叫什么名字?”

“葉疏燈?!?/p>

交談幾句,葉疏燈得知穆皎月跟她一樣,都是新生。更巧的是,她們都被分到九班。

穆皎月忽然驚呼出聲:“啊,我把煦哥哥忘了!”說罷,她又給葉疏燈解釋,“煦哥哥”是她的竹馬。今天他陪她來報到,他們是擠地鐵過來的。

走出地鐵站,穆皎月不舒服,他便去給她買水。

葉疏燈陪她往回趕,忽見一位白衣少年迎面走來。人海車流如黑白色調的插畫,他卻像其中一抹鮮亮的色彩,存在感極強,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穆皎月問:“怎么到處亂跑?”

穆皎月低下頭,怯生生地答道:“我遇到同學,就把你給忘了?!?/p>

葉疏燈沒想到她會實話實說,覺得她很可愛,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少年聽見笑聲,這才看向她。他的黑眸清亮,令她聯想到晴朗的夜空,雖泛著冷意,卻深邃通透。

去學校報到的路上,穆皎月說起,她這位竹馬也是從穗高畢業的。

哥哥宋言修在實驗中學讀的高中,對穗高不熟悉,葉疏燈沒法向他探聽穗高的情況。眼前的少年既然是師兄,肯定對穗高很熟。

她問了他好幾個問題,比如學校餐廳有什么好吃的,教室里有沒有飲水機,能不能從校外帶早餐之類的,他一概置若罔聞。她自討沒趣,又心有不甘,于是故意問穆皎月:“你這位竹馬是不是有自閉癥呀?”否則他怎么完全不理人。

穆皎月聽不出她話中有話,乖乖回答:“沒有呀。煦哥哥很厲害的,初一跳級了,還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進穗高的,只比我們大兩歲,他今年剛上大學?!彼Z氣里滿滿都是對他的崇拜。

這時,走在前頭的應煦轉過身。

葉疏燈與他視線交匯,聽見他沒什么感情地說:“沒人教你別在背后說人壞話嗎?”

他的眼神像是覆了一層薄冰,葉疏燈覺得再跟他對視下去,她就要被凍傷了。

她咧嘴一笑:“我是關心煦哥哥你??!”

聽見她喊“煦哥哥”三個字,少年那黑珍珠般的眼眸中很明顯地閃過一絲厭惡。

向來只有男生主動找葉疏燈說話,她第一次主動跟男生說話,卻換來對方嫌棄的眼神。

她臉皮子薄,接下來就安靜了。

完成報到流程,葉疏燈便準備坐地鐵回家。穆皎月今后也是坐地鐵上學,要熟悉路線,三人便出發去地鐵站。上了地鐵后,見穆皎月的臉色泛白,少年問她:“要不,以后還是讓文叔開車送你?”

穆皎月搖頭:“我可以自己來上學,路線我都記住了。以后我上大學,總不能還讓文叔送?!?/p>

葉疏燈很快到站,她跟他們揮手告別。

她還沒到家,哥哥就打來電話,問她報到完了沒。她匯報完情況,隨口告訴他,她認識了一個很可愛的新同學。至于新同學的高冷竹馬,她直接忽略不提。

開學后,大家自行選擇同桌,葉疏燈跟穆皎月坐在了一起。

她跟穆皎月熟稔以后,才知道她家的情況很復雜。穆皎月的媽媽在她四歲時病逝,穆家有一位遠房親戚在應家工作,那位親戚收養了他們兄妹,讓他們住進了應家。

那天陪她來報到的男生叫應煦,是應家的少爺,他們本該算主仆關系,應煦卻把他們兄妹當成家人看待。

穆皎月一講起應煦,崇拜之情就溢于言表。她口中的應煦溫文爾雅,和煦如春風,跟葉疏燈印象中那座不可一世的冰山截然不同。

葉疏燈因為長相可愛,從小眾星捧月。哥哥比她年長五歲,很寵她。他有一幫經常來家里打游戲的好友,那群男生都對她很好,不僅給她帶零食,要是聽說哪個男同學欺負她,還會給她出頭?;蛟S是習慣了被追捧,第一次遇到應煦這樣完全無視她的異性,她的自尊心多少有些受創。

因此,穆皎月再怎么夸他,她都難以把那些贊美跟那座冰山掛鉤。

她再見到應冰川,是在軍訓結束后。

穗森高中的軍訓從開學第二個星期開始。高一年級分成兩批去,第一批是全年級前二十個班級,外加體育班跟音樂班。大家收拾行李,乘坐大巴去市郊的軍訓基地訓練。

軍訓為期五天,基地設施簡陋,車還沒停穩,就有人叫苦不迭。

第一天訓練完,葉疏燈整個人被曬得發紅,她容易曬傷,防曬霜在烈日與暴汗的沖刷下,防曬作用幾乎為零。大家又累又困,一回到宿舍,隨便擦擦身體后,倒頭就睡。畢竟年輕,一覺醒來,大部分學生又變得生龍活虎,并逐漸適應了高強度的訓練。一到休息時間,操場就被歡快的氛圍籠罩。

穆皎月身體不好,她是跟訓,大家訓練時,她就在樹下乘涼,惹得很多同學羨慕不已。

葉疏燈好幾次看見她目不轉睛地望向這邊,她終是不忍心讓她孤單一人,休息時假裝喝水,偷跑到樹下找她玩。葉疏燈問她:“你剛才在干什么?”

剛才站軍姿,他們班面朝這邊,她看見穆皎月似乎拿著筆在畫什么。

穆皎月聞言,羞怯地拿出一個速寫本遞給她:“我在畫畫?!?/p>

她畫了操場上軍訓的學生。她的畫線條偏柔和,畫中的每個人并沒有因此看上去顯得懶散,反而朝氣蓬勃,青春洋溢。葉疏燈能從她的畫里感受到一種向往——穆皎月很羨慕在操場上訓練的學生,她也想加入他們。

周五晚上,軍訓結束,大巴載著學生們回到穗高。穗森高中規定,走讀生可以不用上晚自習。穆皎月說應煦今晚來接她,她們走到校門口,卻不見少年的蹤影。

軍訓基地方圓十公里內荒無人煙,葉疏燈很久沒喝奶茶,看見有人喝奶茶,實在饞得慌,就跟穆皎月提議去買奶茶。兩人買完奶茶,見路邊有位挎著籃子賣花的婦女。

葉疏燈指著籃子里的花環問她多少錢,婦女答五塊,葉疏燈拿了一個花環給穆皎月戴上,夸贊道:“你戴著很可愛,送你了?!?/p>

葉疏燈又拿了一個花環給自己戴上,穆皎月替她把花環扶正,沖她甜甜一笑:“你戴著也很可愛?!?/p>

葉疏燈的零錢剛買了奶茶,身上只有一張一百塊的整鈔,婦女沒有那么多錢給她找零。

她指指便利店:“阿姨你等等,我去換零錢?!?/p>

穆皎月留在原地等葉疏燈。葉疏燈換完零錢,就見婦女挎著籃子狂奔,穆皎月也跟著跑。她朝反方向一看,是藍馬甲——城管來了。

雖然校門口路段不允許擺攤,但仍有不少經濟拮據的攤販來擺攤,學校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遇上城管來檢查,攤主們都以最快的速度撤離,場面往往兵荒馬亂,一片狼藉。

葉疏燈還沒給攤主錢,只得飛跑著跟上。

跑到下一個路口,賣花的婦女見城管們沒追來,才停下來。葉疏燈把花環的錢給了她,便跟穆皎月打道回府。沒走出幾步,頭頂傳來水聲,葉疏燈反應極快,一把推開了穆皎月。

有居民從樓上倒水,葉疏燈被水淋濕了右半邊肩膀。水有點兒燙,她扯了扯粘在身上的衣服,穆皎月慌忙從包里找出毛巾遞給她。

這時,穆皎月的手機響了,她跟電話那頭的人講了她們的遭遇。

掛了電話,她跟葉疏燈說:“煦哥哥讓我們等他過來?!?/p>

不多時,夜色盡頭出現了少年的身影。

路燈昏暗,車輛人流來往,她卻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一路跑過來,卻沒喘一下,直接望向葉疏燈:“你報警了嗎?”從樓上倒水屬于高空拋物,是違法行為。

葉疏燈搖頭,用毛巾裹住濕透的半邊肩膀,她穿的白色夏季校服,濕透以后能看見內衣。雖然天色暗,她還是覺得難為情。

應煦又問:“你有看清是幾樓倒的水嗎?”

“五樓?!比~疏燈記得潑水的是位老太太,她還探頭看樓下,嘴里念念有詞。

應煦報了警。這幾天北方有冷空氣,臨春市雖然受影響不大,早晚卻明顯涼多了,一陣冷風吹過,葉疏燈打了個噴嚏。

眼前突然一黑,一件帶有草木香氣的外套將她兜頭蓋住。

她拽下外套,把外套扔給她的少年已經轉身,輕聲問穆皎月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應煦今天穿了一件橄欖綠的襯衫,上面印有字母S的不規則紋樣,搭配卡其色褲子,休閑又時尚,非常適合街拍。

年底查得嚴,警察出警速度極快。登記完信息后,警察讓他們早點兒回家,說會對亂倒水的住戶進行教育。

應煦的視線落在葉疏燈身上,他忽然說:“歪了?!?/p>

她一臉茫然,卻見他忽然湊過來,抬手將她頭上的花環扶正,露出滿意的眼神。

葉疏燈郁悶極了。難怪她總感覺他今晚一直在看她,莫非他有強迫癥,她頭上歪掉的花環讓他忍無可忍?

應煦送她們去地鐵站。

一路上,兩名少女嘰嘰喳喳地討論參加社團的事,少年照例沉默。

或許是錯覺,葉疏燈覺得他又看了她好幾次。

難道她頭上的花環又歪了?她就不扶正,硌硬他這個強迫癥患者。

天色晚了,穆皎月堅持要送葉疏燈到她家門口。兩名女生互相道別后,葉疏燈對應煦說:“謝謝你的外套,我洗干凈了再還你?!?/p>

他“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哼,她又沒有攜帶病毒,他至于這樣嗎?

葉疏燈目送少年與穆皎月并肩離去,抬頭一看,頭頂有一輪新月,泛著清冷光芒,跟少年一樣,疏離而遙遠。

她朝月亮伸出手,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遙不可及。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在仰望月亮,可是,誰都不能停駐在月亮眼中。他眼中亦不會有她。

葉疏燈從有記憶以來,堅持得最久的愛好就是畫畫。她喜歡畫畫,課本的空白處經常被她畫滿小人,教科書里的人物插圖也未能幸免,被她畫上各種服裝和發飾。

她選擇報考穗高,是看到招生宣傳冊上有介紹社團活動。穗高設有美術班,與美術相關的社團有好幾個,分別是插畫社、美術社和動漫社。

軍訓結束后,葉疏燈興致勃勃地拉著穆皎月去插畫社面試。面試需要臨場發揮畫一張插畫,以兩名少女的實力,自然是輕松通過了面試。

然而,她們待了不到一個月,就退出了社團。

插畫社現任的社長和干部都是高二年級的學生,高三年級的學生基本都退出了社團,專注于學業。

新學期的社團招新招了十多名新干事,葉疏燈跟穆皎月入社后參加的第一次社團活動,是周三下午最后一節課的社團活動課。

入社后新干事初次見面,大家做了自我介紹。社長是高二的師兄,姓秦。秦師兄是美術生,長得瘦高白凈,深栗色頭發,自帶藝術生特有的文藝氣質。

社團里話語權最大的人,除卻秦師兄,就是副社長張師姐和秘書部部長劉師姐。

等劉師姐介紹完社團的歷史等基本情況,大家便去學生餐廳聚餐。

葉疏燈和穆皎月參加社團面試時,社長秦師兄負責最終審核。秦師兄似乎對葉疏燈印象深刻,去學生餐廳的路上,他走在葉疏燈旁邊,問了她一些問題,比如她畫畫多久了,初中上的是哪個學校。

葉疏燈一開始以為秦師兄要了解新社員的情況,所以有問必答,直到她感覺有一道針扎般的視線落在背上。她回頭,身后是同社團的成員,她判斷不出是誰在看她。

她默默地拉開跟秦師兄的距離,轉而和穆皎月說話。

周五放學后,應煦要來接穆皎月。

葉疏燈照例陪她等人。午飯時,穆皎月胃不舒服,沒怎么吃東西。此時,葉疏燈餓了,兩人便去學校超市買了三色飯團。

她們在校門外的樹蔭下吃飯團,人來人往,卻遲遲不見應煦的身影。

葉疏燈的飯團剛吃完,有人停步,問她:“疏燈師妹在等公交車?”

是秦師兄。他身后還有幾位同行的男生,從氣質判斷,應該都是美術生。

兩名女生齊聲打招呼:“秦師兄好?!?/p>

秦師兄笑得溫柔,邀請她們道:“我們正要去附近吃飯,不如師妹們一起?晚點兒我送你們回家?!?/p>

葉疏燈禮貌地回絕道:“不用了,我們在等人?!?/p>

秦師兄的同伴里有一名頭發天然卷的男生,他湊上來,朝少女眨眨眼:“吃頓飯而已,賞個臉唄?!?/p>

葉疏燈看向秦師兄,他桃花眼含笑,并沒有制止??礃幼?,這頓飯很難推掉?,F階段,葉疏燈還是想待在插畫社,跟秦師兄鬧僵了不太好。

她想了想,跟他說:“你等等,我哥要來接我,我跟他說一聲?!闭f完,她扭頭跟穆皎月說,“我手機沒電了,借你的一用?!?/p>

穆皎月很信賴她,把手機給她。

葉疏燈點開通訊錄,翻到備注“煦哥哥”的號碼,撥出去。那頭很快接了,不等少年發話,葉疏燈徑自說道:“哥哥,你現在到哪里了?”

少年反應很快,他用慣常的冷調子問:“你那邊什么情況?”

見應煦這么快就明白了她的處境,葉疏燈如實回答:“我們學校的師兄請吃飯,今晚我不回家吃飯了,你不用來接我,師兄說會送我回家?!?/p>

她故意把語速放慢,恨不得一個電話打十分鐘。

聽筒里傳來腳步聲,那頭的少年說:“我到了?!?/p>

葉疏燈抬頭,果然看見少年穿過人海,往她們的方向走來。落日在他身后沉入地平線,他今天一身白,氣質干凈,走在將暗未暗的天空下分外醒目。

看到他,她總算安心了。她朝秦師兄指了指:“我哥來了?!?/p>

秦師兄回頭,應煦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憑氣場判斷出他不好惹,秦師兄沒有再堅持請吃飯的事。

待他們一行人走遠后,葉疏燈把手機還給穆皎月。

應煦的視線在她身上停了一秒:“你還挺機智?!?/p>

葉疏燈如實回答:“我哥教我的。初中時偶爾會在校門口遇到隔壁技校的小混混,每次我給我哥打電話,他就會過來修理人?!?/p>

應煦冷冷地道:“下次別再叫哥哥,我不是你哥?!彪y怪她叫得那么順口。

“不叫哥哥,難道叫爸爸?”葉疏燈撇嘴,“你下次來接人麻煩早點兒,小月每次都要等你到這么晚,不安全?!?/p>

少年沒解釋,倒是穆皎月發話了:“煦哥哥下課后是坐高鐵回來的。他從高鐵站過來,有點兒遠?!?/p>

就算他不來接,她跟穆皎月也能結伴回家。不過,她內心其實挺期待應煦來接穆皎月的,因為那樣她就能見到他,即使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每天放學后,插畫社的活動室都有人在,考慮到大家的課程不一樣,秦師兄便決定在每周三的社團活動課上教大家畫插畫。

他是美術生,功底扎實,加入插畫社的新干事們基本都有繪畫基礎,但每個人的水平參差不齊。

秦師兄耐心地對每位新生進行指導,他長得帥,說話風趣幽默,給出的建議都一針見血,新干事們都樂意來上插畫課。

葉疏燈和穆皎月是走讀生,不用上晚自習。幾乎每天放學后,她們都會結伴去活動室畫半個小時的插畫再回家。大多數時候,秦師兄都在,他會耐心地指點她們。

在葉疏燈眼里,她跟秦師兄只是進行單純的學術交流,但在某些人眼中,事情完全變了樣。

由于她和穆皎月每天都去活動室,所以二人干脆把素描本放在了活動室。有一天放學后,葉疏燈走進活動室攤開素描本,旁邊的穆皎月發出一聲驚叫。

葉疏燈畫好的幾張插畫全被涂上了鮮紅的顏料,格外刺眼,讓人生出不適感。

顯然,有人故意針對她。至于原因,她猜跟秦師兄有關。每次秦師兄指導她,或者站在她旁邊看她畫畫時,葉疏燈總能感覺到一道憎恨的視線。

她加入社團的初衷,是想找到喜歡畫畫、志同道合的伙伴。她懶得應付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干脆退出了插畫社。

穆皎月是陪她加入插畫社的,葉疏燈退社,她自然也跟著退出了。

退出插畫社后,葉疏燈想起了被她遺忘許久的板繪。

葉疏燈接觸到CG插畫,是在初二升初三那年。

那年的夏天,宋言修剛考上大學。他報了軟件工程專業,將來想從事游戲相關的工作。

做游戲離不開美術設計師,他找了一檔介紹CG插畫的節目給葉疏燈看,一本正經地引導她:“小桃啊,你不是說將來想做插畫師嗎?手繪的效率太低,已經快被淘汰了。你應該順應時代的潮流,去學CG插畫,成為CG插畫師?!?/p>

葉疏燈很喜歡一位叫陸蘭庭的插畫師畫的繪本,她想成為插畫師,正是出于對陸老師的崇拜。

哥哥的話言之有理,那檔節目很勵志,成功激發了她學CG插畫的興趣。就這樣,葉疏燈從手繪轉而自學數字繪畫。她最初接觸的繪圖軟件是SAI,網上有教程,她邊看邊學。

哥哥給她買的是大號數位板,對女生而言,數位板太大,畫著肩膀有點兒累,葉疏燈花了一段時間去適應。

自學雖然自由,但由于沒有計劃,反而容易迷失方向。

她自學CG插畫一段時間后,就像年幼時去興趣班學畫水彩,停在某個階段,無法再得到提升,自然也就失去了興趣。加上臨近中考,她專心備考,數位板就放在書房吃灰。

如今退出了插畫社,她干脆重拾板繪。

白天,她利用課間休息時間畫草稿,晚上再用數位板在電腦里畫一遍,畫好后再上色。一段時間后,她發現,她遇到瓶頸了。無論怎么畫,她始終無法更進一步。

她跟穆皎月說了此事。穆皎月的哥哥穆存熙學的建筑專業,會用到各種作圖軟件,他精通板繪,活躍在一個很有名的插畫網站ILLUS上,有超十萬名關注者。

穆皎月熱情地邀請她:“要不你去我家,我教你?!?/p>

“好啊好??!”

周末到了,葉疏燈按照穆皎月給的地址,來到她家。

穆皎月住的地方很大,一千多平方米的三層別墅,一樓有二十多個房間,儼然富麗堂皇的宮殿,濃濃的土豪氣息撲面而來。

葉疏燈暗暗想,在這房子里玩捉迷藏,豈不累死人。

穆皎月平時在一樓南邊的小書房學習。小書房是穆氏兄妹專用的,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類書籍,以建筑學相關的資料書為主。展示柜里有獎杯、獲獎證書、獎品等,據穆皎月介紹,那些都是她哥哥得的獎。此外,架子上還擺放著搭建好的建筑模型,出自她哥哥穆存熙之手。

架子里還有相冊,葉疏燈征得穆皎月的同意,拿來翻看。

相冊里的小女孩明眸善睞,美得靈動,小小年紀,五官精致。葉疏燈忍不住贊嘆:“你小時候好漂亮啊……當然,現在也很可愛?!蹦吗ㄔ碌钠つw很白很細膩,近看都沒有瑕疵,她就像一個陶瓷娃娃。

穆皎月點點頭,眼睛亮亮的,如剔透的玻璃珠子:“謝謝你?!?/p>

靠窗的小圓桌上擺著一個魚缸,三尾鮮紅的金魚瞪著圓眼睛,嘴巴一張一合。

這書房的布置太沉悶,終于有點兒可愛的點綴,葉疏燈用手指戳了戳魚缸:“好可愛?!?/p>

穆皎月告訴她,這幾條金魚是有一次她跟應煦路過套金魚的攤位,他給她套的。本以為會養不活,經過應煦的精心照料,金魚竟活到了現在。

每次聽穆皎月提到應煦的種種瑣事,葉疏燈都覺得,她認識的應煦就像住在水族箱里的魚。他住在冰冷的玻璃箱里,與所有人保持距離,只對自己的同伴溫柔。

算了,別去在意他。葉疏燈甩甩頭,試圖將關于應煦的一切甩出腦海。

今天是來學畫畫的,她驅散所有雜念,在電腦前坐下。

穆皎月點開之前她提到的插畫網站ILLUS,她關注了許多插畫師,他們一有新作品發布,她就能收到推送消息。

她的關注列表里,最早關注的是一位叫YX的插畫師。葉疏燈對這位插畫師的插畫作品一見鐘情。

這位插畫師對光影的運用極為熟練,每一幅插畫的故事感都極強,黃昏里相偕而行的老人,夏日海灘邊戲水的少年,光影斑駁的樹蔭下睡覺的貓,水族館里隔著水族箱壁與鯊魚握手的少女……每一幅畫的色調都截然不同,用色大膽。

YX對光影的把控精準到位,更像是攝影師。畫面里的光影非常自然,陽光下海水反射的光芒畫得尤其逼真,就好像專業攝影師拍的照片??粗切┊?,葉疏燈不禁對這位插畫師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她點進這位插畫師的主頁,他的名字只有字母YX,她把他所有的作品看了個遍,才想起問穆皎月:“這位插畫師是誰呀?”

穆皎月羞澀一笑:“就是煦哥哥呀。他初中時跟著哥哥學CG繪畫,畫了很多練手的畫,有很多粉絲呢?!?/p>

葉疏燈看了眼畫稿最后的更新時間,今年五月份,應煦高考前。

“他現在不畫了?”YX的投稿頻率是一周兩次,異常勤奮。

“不知道呢,可能他上大學后要忙其他事。煦哥哥學的工業設計,將來要設計汽車?!?/p>

應煦最后上傳的作品中,夕陽沒入地平線,將暗未暗的天幕下,少年騎著自行車停在斷崖前。天地間最后一抹夕陽落在少年身上,其余風景都沉浸在陰影里,他風塵仆仆,尚未走到世界盡頭,天卻黑了,路也到了盡頭。

心有遠方,躊躇滿志,卻又不得不屈服于現實。

這幅畫傳遞給葉疏燈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她看到應家的別墅,就覺得他是人生贏家,一生下來就擁有他人終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原來,他也會迷茫?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這是第一次有同學來家里玩,穆皎月做了很多好吃的,其中的百香果檸檬蜂蜜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葉疏燈喝了好幾杯,就想上洗手間。

她按照穆皎月的指示,沿著走廊左拐右拐找到洗手間。解決完后,她往回走,拐了兩個彎后發現有點兒不對勁。每個房間的門紋樣都不同,眼前這個房間的門,她來的路上并沒有見過——換言之,她迷路了。

這座別墅設計得就像迷宮,她這一路走來,也沒見到幫傭之類的人可以問路。

葉疏燈翻了翻包包,這才發現,剛才她隨手把手機放在書房里了,沒法打電話給穆皎月。

她嘆了口氣,片刻后,眼前這個房間的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見是她,應煦挑起左眉:“非法入侵?”

穆皎月說應煦在鄰市上大學,周末有時會回家。昨天他沒有去學校接穆皎月,她還以為他這個星期沒有回家。

少女對他不友善的態度已經有免疫力了,小腦袋一歪,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往房間里瞅:“我來找小月玩,這是你的房間?”他的房間會不會像哥哥的一樣,亂得像遭了賊?

應煦眼疾手快地帶上門,冷聲道:“沒有人告訴你,擅自窺探他人隱私很不禮貌?”

她眼力極好,觀察力也強,雖然只一瞬,她卻看見正對著門的一整面墻都設計成嵌入式的展示架,上面擺放著各種車的模型。

宋言修特別喜歡高達模型,他用零花錢買了一堆,還專門買了展示柜,按系列擺放好。葉疏燈粗略一算,應煦這一整面墻的模型換算下來,能買一輛真正的豪車了。

看來,這個房間就是少年的藏寶屋。他是個守財奴,每天來看他的寶物。

少女腹誹完,笑得甜美:“師兄,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回小月的書房怎么走?”

她本想學穆皎月叫他“煦哥哥”,但是穆皎月的聲音軟綿綿的,叫起來很好聽,至于她,小黛說她的聲線屬于少年音,要是感冒了直接就是聒噪公鴨嗓,不適合撒嬌,自己聽著都別扭。她決定叫他師兄好了。

“不能?!?/p>

她往門旁的墻上一靠,攤開手腳,擺成一個“大”字,氣鼓鼓地說道:“那我就賴在這里不走?!?/p>

應煦拿她沒轍,兩人僵持片刻,他轉過身:“跟上來,小無賴?!?/p>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說“小無賴”這三個字時,語氣里似乎帶了笑。

——不、不,肯定是她幻聽了。

以往她跟應煦見面都是在下午或晚上,現在是白天,光線極好,他的模樣格外清晰。她發現他跟穆皎月一樣,屬于難得一見的骨相、皮相都趨于完美的長相。當然,這完美是以她的審美標準來衡量的。

他跟穆皎月應該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她卻覺得他們長得像。所以,每當穆皎月流露出對應煦的崇拜之情時,葉疏燈都理所當然地歸類為妹妹對哥哥的崇拜。

仔細一想,假如她有一個這么帥的竹馬,想對他不產生好感簡直不可能。

葉疏燈跟上少年,狂拍馬屁:“師兄,你收不收徒弟?我看見你畫的插畫了,光影要怎樣畫才能顯得那么鮮明和真實?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不能?!彼攵紱]想就拒絕。

“我可以付學費?!?/p>

如果能畫出他作品中那樣的光影效果,無論花多少錢,她都愿意。她自己學習,沒人指導,學到一定程度就再無進步,這讓她很焦慮。應煦這樣的大神,成功地激發了她的求知欲。

顯然,她問錯了人。應煦冷冷地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錢?!?/p>

她到底臉皮子薄,接連被他拒絕,只能小聲哼哼:“小氣鬼?!?/p>

走在前頭的少年沒生氣,他反問:“你對誰都是這么自來熟?”

“不是?!?/p>

“既然不是,”他說著停步,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你不覺得,你在我面前太放肆了嗎?”

他語氣不善,眼神里卻沒有一貫的寒氣,反而掛著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

確實,她有點兒過分了。葉疏燈無辜地眨眨眼:“有嗎?”希望他看在她挺可愛的分上,別扁她。

“你覺得沒有?”

“沒有?!彼鸬美碇睔鈮?。

應煦挑眉,沒等他發話,身后就傳來穆皎月的聲音。

“小燈,發生什么事了呀?”

葉疏燈趕緊道:“我迷路了,師兄送我回來?!彼f著回頭,朝身后的少年咧開一抹大大的笑容,“謝謝師兄,改天請你吃東西!”

應煦沒理葉疏燈,徑自轉身離開。

她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怎知,他背后好像長了眼睛一樣,忽然回頭,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葉疏燈“嗖”地溜到穆皎月身后躲起來,又朝他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他的視線落在她紅潤的唇上,隨后移開,轉身走了。

下期預告:

與葉疏燈一起吃完章魚小丸子的應煦腸胃炎發作,葉疏燈驚訝于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被路邊攤的小吃放倒,從此,應煦在她的心中跌落神壇。周六,她去找應煦,卻發現生了病的應煦居然會說長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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