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我發誓……”

周海亮

去商店買手紙，店員向我推薦說：“買這種吧，這種不含熒光劑?！蔽覇査骸盁晒鈩┦鞘裁?？”她說不知道，反正這東西對人沒好處。我再問：“怎么確定這種不含熒光劑？”她把手紙往我懷里一塞，說：“上面寫著唄！”我一看，果然，一行小字張牙舞爪：絕對不含熒光劑。拿著手紙往回走，心里卻不踏實：他們說絕對不含，就真的絕對不含？不說出來還好，一說，反倒是心存懷疑了。

晚上我去街邊燒烤攤吃羊肉串，吃得滿嘴流油，好不痛快。問老板：“怎么你烤的羊肉串這么好吃？膻味大，香味足！”老板見我夸她，忙湊過來邀功：“當然，我這可是真羊肉??！”我說：“難道別人的是假羊肉？”她說：“假的當然有了，去農村接點兒羊尿，回來后把豬肉放進尿里泡，第二天撈出來烤，也膻，也香，也能糊弄人?！甭犓环?，我的胃里馬上翻江倒海，表情痛苦。老板沖我笑笑：“別怕，我的絕對不含羊尿?！笨墒俏耶攬鼍妥隽藳Q定，別管你的含不含，反正這輩子，別想讓我再吃一口你烤的羊肉串了。

我去買油條，老板對我說：“我的絕對不含洗衣粉?！?；我去買饅頭，老板對我說：“我的絕對不含漂白粉?！?；我去買火腿，老板對我說：“我的絕對不含敵敵畏?！?；我去超市買啤酒，啤酒瓶上清一色印著——絕對不含甲醛；我去藥店買盒感冒藥，店員說：“放心吧，小伙子，這里面絕對不含苯丙醇胺！”

他們的表情越是嚴肅和認真，我越是不放心。

上個星期天，我去銀行取了兩千元錢。我站在那里不肯走，一張一張地數。銀行小姐倒是客氣，輕柔和藹地對我說：“師傅，你就放心吧！從我們手里出去的錢，絕對不含假幣！”不說還好，這一說，我更緊張起來。兩千元，我足足檢查了半個小時，直到后面的人開始不耐煩地罵我。

你告訴我“不含”，等于是承諾；你告訴我“絕對不含”，就是發誓了。理論上講，我應該放心才對?？墒菫槭裁?，你們越是發誓，我心里越是不安；越是發狠誓，心里就更加不安……

你不發誓，別人就不相信你的話，可是發誓又有什么用呢？發誓什么用也沒有，大家仍然要發誓。

【原載《?？谕韴蟆?，本刊標題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