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解放區的統計調查工作及啟示

趙君蓓

（山東省統計科學研究所，山東 濟南 250001）

抗日戰爭勝利后，山東解放區在山東抗日根據地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包括膠東、渤海、魯中、濱海、魯南五個地區。1945 年8 月13 日，山東戰時行政委員會（黨在山東的行政領導機關）改為山東省政府，黎玉任主席。隨后，山東軍區部隊分五路向拒不投降的日偽軍展開全面反攻。經過四個多月的連續作戰，解放了除濟南、青島等少數大城市之外的山東大部分地區。山東抗日根據地發展成為擁有2400 萬人口和12.5 萬平方公里土地，轄5 個行政主任公署、22 個專員公署和127 個民主縣政府的解放區。

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山東統計事業，自誕生之日起就傳承著紅色基因，特別是抗日戰爭勝利后，山東解放區黨組織對統計調查工作尤為重視，關于統計調查研究的工作思想和工作方法在軍事斗爭、經濟建設、土地改革等各個方面均得到廣泛運用和深化，對推動土地改革和贏得解放戰爭勝利發揮了積極作用。

一、統計調查機構

為了更好地開展統計調查工作，山東解放區部分黨政機關、軍事部門、群團組織建立了統計調查機構，并逐步發展完善。

1945 年9 月19 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目前任務和戰略部署的指示》，提出將華中局和山東分局合并組成中共華東中央局。華東中央局仍然保留抗日戰爭時期山東分局設立的由薛暮橋（當代中國杰出經濟學家，1952—1958 年任國家統計局首任局長）領導的調研室。部分部門設立統計機構，并設置專、兼職統計人員，負責統計調查工作。

1946 年1 月，山東省政府設立山東省工商管理總局，隸屬實業廳。1946 年3 月，山東省政府發布《山東省各級工商局修正組織條例》，規定各級工商機構的編制及分工、干部設置及任免等，在各地逐級設立工商分局、工商支局和工商事務所，實行垂直領導?？偩謨炔吭O工礦、統調、干部等七個科，后改設礦務、鹽務、貿易、稅務四個管理局及總務、統調、會計、干部四個科。其中，統調科負責全省經濟資料調查、統計、編報等工作。

1949 年2 月13 日，華東中央局下發《關于開展新地區調查研究工作的指示》，指出“各級黨委調查研究室必須抽調大部或全部的干部或臨時指定干部，參加新解放區工作隊的工作?！?/p>

同時，山東解放區多個部門均設有統計調查相關機構或人員。如1945 年，山東解放區海關成立，其基本任務中明確規定“管理對外貿易……進行進出口貨物統計等”；1949 年1 月11 日，北海銀行（建立于抗日戰爭時期，在山東革命根據地的地位相當于“中央銀行”）膠東分行下發通知，強調要專門配備調研干部；膠東區黨委組織部在《關于統調工作的通知》中要求各縣組織科設統調干事，專門經常地進行全面統計調查工作。

二、統計調查制度方法

為了解相關情況，山東解放區各級政府和部門相繼制發了有關統計表格、調查提綱或規定了相關統計方法，對經濟社會發展情況進行統計調查。

（一）統計調查制度

1945 年9 月7 日，山東省政府實業廳下發《關于健全統調工作的指示》，對統計調查工作表示肯定，指出存在對統計調查工作性質和任務認識模糊、統計調查工作制度不健全、部分領導干部不善于組織使用統計調查工作力量等問題，要求在今后的工作中應明確統計調查內容、規定工作制度、按時匯集呈報統計數字等。其中，工作制度方面，強調統計指標包括物價及其指數、貨幣比值及其指數、公營商店和工廠的資產負債及損益、物資出入口數量等。

1945 年11 月27 日，山東省政府在《關于加強統計工作的通知》中提出，“特制定表格20 種，希望于接到后與調查戰爭損失的工作結合進行統計?！?/p>

1946 年1 月5 日，華東局調研室發布《土地改革與生產調查提綱》，強調土地改革方面的調查內容主要是戶數、人口、土地分配情況、土改過程中如何處理各種土地問題、土改后群眾情緒變化等；生產方面的調查內容主要是人口、戶口、土地、勞力、畜力、生產工具分配與變化情況以及群眾生產是否困難等。

1948 年7 月10 日，渤海區工商局發布《收集材料提綱》，對貿易、稅收、會計、邊緣封鎖及走私問題進行了調查。

華東財辦工商部分別于1948 年12 月1 日和1949 年1 月7 日發布《山東解放區進出口統計工作制度》，制定解放區進出口工作制度和統計表樣，并對統計分類科目和相關指標進行了詳細解釋。

北海銀行分別在1948 年8 月9 日和1949 年1月7 日下發《關于調查研究工作的指示》和《關于加強統計工作的函》，其中《關于加強統計工作的函》要求填報干部分類統計表、干部增減報告表、主要干部調動提拔報告表三類調查表。

（二）統計調查方法

1945 年12 月6 日，膠東區工商管理局在《關于統計調查工作與各項工作結合的指示》中提出：“一、關于行情匯兌的報告，應按各中心市級有計劃分工，與住在所站商店土產行分別報告。二、關于青島情況的報告，這一工作除建立一定情報關系（必要時如能搜集到較可靠的、有用情況，我們并可給予一定的報酬），并應與貿易關系結合起來，通過貿易關系搜集情況。三、關于海外經濟情況的了解，除建立一定關系外，并應結合貿易公司，通過貿易外匯關系收集情況。應采取提問方式向往來船只探尋情況?！?/p>

1948 年8 月12 日，華東財辦統計調查組下發《統計調查提綱》，指出統計調查的目的：“不是為統調而統調，不是泛泛的搜羅萬象，也不是有多少算多少，不管有用無用就算了，單純任務觀點，而是有目的有計劃的統調，我們的目的是通過數字去說明我們的生（產自）救工作中的路線、政策、決定與執行的正確與否及其程度”，并對統調工作提出四項要求：“A.在現有材料基礎上去搜集、整理、補充，求其完整有用。B.各項材料須具備一般與典型兩種。C.不論一般與典型，皆須有階層統計、各階層反映及原因。D.各項材料盡可能求得有同一縣、區、村之各個時期的統計，以便從變化中看我政策之轉變及進步?！?/p>

華東中央局于1949 年2 月13 日下發《關于開展新地區調查研究工作的指示》，要求調查內容包括過去敵偽的統計情形、開始工作時的社會情況、工作隊的干部情況、工作經過、減租減息工作等。

三、統計調查工作

為了解特定情況，支持山東解放區建設，有關機構組織開展了一系列統計調查工作。主要包括各級政府部門及由各類調查團進行的統計調查工作，調查范圍涵蓋人口、土地、教育、戰損等多個方面。

（一）農村、糧食統計調查

1946 年8—12 月，山東分局調研室專門到范縣開展調查，以了解解放區農村負擔情況。調查組對人均耕地畝數、平均每畝負擔的款項以及米、麥產量等指標進行了統計。資料顯示，1946 年山東解放區麥糧平均畝產126 斤，秋糧平均畝產145 斤，各地糧食均能自給有余。

1948 年6 月，華東局秘書處對解放區的荒地及開荒情況進行了統計。1949 年3 月，山東解放區實業廳下發了《農業生產幾項主要調查統計表》，對解放區各種農作物種植面積、施肥量、產量以及勞力、耕畜等基本情況進行調查。

（二）人口、土地統計調查

1945 年9 月17 日，山東分局向中央辦公廳提交《關于政權及人口統計的報告》，指出“原有人口計15218141（6 月份），現估計可增三分之二”。同年9 月24 日，羅榮桓、黎玉提交《關于山東全省人口和行政區劃統計簡況給中央軍委的報告》，指出全省人口“反攻前約為二千萬，反攻后成為二千八百萬”。

1945 年12 月19 日，山東省政府在《關于電報有關統計材料的命令》中要求：“限于年底前電報一線解放區，樹木及縣市區面積，村莊人口數目，行政區劃詳圖寄來，45 年財糧收支決算，于46 年2 月底報告?！?/p>

1949 年，為了解土地改革運動的相關情況，山東解放區各行署對土改后各地區的貧雇農、中農、富農、地主等各階級占有土地情況進行統計調查。調查結果表明，山東解放區內特別是土改比較徹底的地區，基本實現了“耕者有其田”，消滅了封建剝削，迎來了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的嶄新時代。

（三）教育統計調查

日軍投降后，山東解放區迅速擴大，教育工作有了廣泛發展，華東局、山東省政府、山東省第八區專署、山東省教育廳等先后組織開展了教育方面的統計工作。比如1945 年12 月8 日，山東省政府發布了《為濰縣縣區鄉保教育行政人員統計表備查給八區專署的指令》。

教育方面的統計內容比較全面，包括小學和中學的學校數、學生人數、教職員數等。在小學中，還分別統計了初小、高小的相關數據；在成人教育中，統計了農村劇團、秧歌隊、讀報組、工農通訊組、廣播臺站、民校、婦女識字班、村干部學習組、成人學習組等人數和組織數量；在高等教育方面，對各專業高校進行了統計，如大學有公立華東大學、山東大學及私立齊魯大學等3 處，?？茖W校經整理合并為行政學院、醫學院、會計及衛生實驗?？茖W校等7 處，中學、師范學校有101 處。

（四）戰損、救濟善后統計調查

抗日戰爭勝利后，戰爭損失調查工作迅速展開。1945 年9 月12 日，山東省政府發出《關于調查八年戰爭損失的指示》。1945 年12 月17 日，山東省政府公布《山東八年戰爭損失初步調查報告》，內容包括人口、糧食、被服、農具、房屋等。

在救濟善后統計調查方面，目前保存的資料有膠東區黨委調查統計組于1948 年8 月12 日下發的《善救工作調查統計提綱》，以及聯合國救濟總署1946—1947 年的《撥給中共地區農漁業物資比較表及運到山東解放區數目統計表》《山東解放區物資分配表及聯行總救濟船運送物資統計表》等資料，并留有英文版表樣。

（五）其他統計調查

為了解特定情況，支持山東解放區建設，山東省政府有關機構開展了一系列統計調查工作。在組織干部統計方面，山東省政府于1945 年進行了干部損失調查，北海地委組織部、煙臺市委及膠東公學等相繼開展了組織狀況統計調查，華東局組織部于1948 年6 月開展了黨員統計。生產建設統計方面，山東省政府調研室于1949 年對生產部所屬各行業職工人數及主要機器設備情況進行了統計，山東省公路運輸局對解放區公路情況開展了統計。進出口統計方面，1945 年龍口特區工商管理局開展了貨物數目統計。1946 年，山東省政府財政廳調研室對石島和俚島進行了對外貿易調查。山東省政府工商部在1949 年6 月16 日《關于按月向上海海關總稅務司署統計科匯送各項報單通令》中指出：“各海關進出口貿易統計月報，仍應按月造表報送本部”。

此外，山東省政府秘書處在1945 年對解放區民主建設情況進行了統計。同年12 月16 日，山東省政府下發《電各地區限于年底報告有關統計的命令》，要求調查全解放區的縣市區數目及面積，村莊、人口數目，財政收支情況，普通中學、高小、初小的學校數、班數、學生數等。1948 年7 月10 日，渤海區工商局發布《收集材料提綱》，對貿易、稅收、會計、邊緣封鎖及走私問題進行調查。

（六）董必武、黎玉對日索償問題的專項統計調查

1947 年6 月5 日，董必武就調查戰爭損失、對日索賠問題專門寫信給山東省政府主席黎玉，信中提出要求：“關于索取日寇賠償問題，特奉上大綱二紙，并請動員一定組織協同救濟分會進行調查并編制索償書寄我?！毙胖袑θ绾芜M行統計調查工作作出詳細要求：一是強調在調查與編訂中要著重典型的調查與報道，可“于每種概括圖表后，附以仔細的說明與例證”。在描述敵人修筑碉堡、封鎖墻、清占地時，最好找出或繪出碉堡林立的地圖來做例證，增加“材料在外交上的力量”。二是為了便于研究材料時進行參考，強調要廣泛攝制照片，報送材料時一并報送山東區地圖，標明各小軍區界和專署界，并報送基礎數字即各區實際面積、耕地數、人口數等。

根據董必武的來信，1947 年7 月10 日，山東省政府主席黎玉作出指示，對解放區相關戰爭損失進行調查，印發了調查大綱。

1948 年，董必武再次對山東解放區作出指示：“我解放區在八年抗戰當中，死難同胞應有一個名字留下；公私資財損失，亦應有統計數字。一方面向外宣傳，爭取賠償；一方面亦為國民教育的絕好材料?，F在如不抓緊進行，年深日久，事過境遷，敵人暴行遺跡改變，人民記憶模糊，將來無論如何努力，絕不如現在容易，尤難得到事實的真相。但如現在不作，待用時現作，事實上就來不及了。這個工作，是政府的民政部門，和解分會應當作的?！?/p>

四、經驗和啟示

重視調查研究是馬克思認識論的重要體現，是中國共產黨踐行群眾路線的基本途徑和重要抓手。統計部門是黨與群眾聯系最密切、最直接的調查研究部門，統計工作是服務決策、推動工作和檢驗成效的重要途徑。老一輩統計人“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生動偉大實踐和實事求是的統計調查精神，進一步滋養了新一代統計人的初心和使命，為統計事業改革發展提供了精神動力。

（一）始終踐行重視調查研究的優良傳統

早在1930 年，毛澤東就在《反對本本主義》中提出“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的著名論斷。調查研究，是中國共產黨的重要工作方法，也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堅持調查研究，在其基礎上解決突出矛盾和問題，由此制定和執行正確的路線方針政策，是我們黨領導革命、建設和改革的謀事之基、成事之道。山東解放區的統計調查工作，提供了大量涵蓋階級狀況、土地狀況、政權建設等領域的第一手資料，為奪取革命的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老一輩共產黨人重視調查研究的精神和善于調查研究的能力，也非常值得我們踐行和弘揚。

（二）始終堅守為國調查、為民統計的初心

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堅守統計調查為人民服務的立場，是統計調查工作一以貫之的優良作風，是貫徹黨的群眾路線的生動實踐，也是黨的初心與使命使然。山東解放區的統計調查工作，對農民生產生活、經濟發展、教育等民生問題格外關注，從指導思想和調查機構的確立，到調查制度和方法的研究，再到研究成果的運用，始終追隨著革命發展的腳步，真正做到了為革命服務、為群眾服務，真正站穩了為人民服務的根本立場。

（三）始終堅持嚴謹科學的工作方法

梳理山東解放區的統計調查工作，可以發現以下幾個突出特點：一是注重調查的計劃性，強調要“有目的有計劃的統調”，事先要有科學的調查方案和統一的調查表，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而不是“為統調而統調”，不能“泛泛的搜羅萬象”。二是注重調查的及時性，強調要及時做，不能用時現做，否則取得的數據就會失去時效性，統計調查的結果就會大打折扣。三是注重調查的典型性，強調要從眾多調查研究對象中選擇具有代表性的對象進行深入、周密、系統的調查研究，要“著重典型的調查與報道”“特別注重典型人物、典型戶、典型故事或一個斗爭的具體調查”。這些理念和方法對當今的統計調查工作仍有很強的借鑒和指導意義。

2022 年是黨的二十大召開之年，也是新中國政府統計機構成立70 周年。當前，黨和國家對統計工作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社會公眾對統計工作的關注程度前所未有，統計事業使命在肩、大有可為。統計工作者要善于從歷史中總結規律、汲取經驗，堅守為國調查、為民統計的初心和使命，用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和豐富翔實的統計數據，準確、全面、深入記錄經濟社會發展的方方面面，以優質、高效的統計服務，回應黨中央和社會各界的殷切期待?！?/p>